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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牌位

    吃饱喝足,五人与道枯在门外拜别,道枯目送他们下山,等到彻底看不到光亮了,才关门回屋。

    董明手持灯笼,走在四人中间。

    狭窄的小路上只有点点烛火照耀,两侧的山林静悄悄的,偶尔有阴冷的风吹过,让本就胆小的严胥心里更多了几分恐慌。

    转过一个弯,向下走过十几阶石梯,众人来到半山腰。

    董明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来到院子里,将灯笼插上,复又推开正屋的门,点上煤油灯,灯光顺着敞开的大门,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他走到门口,招呼站在院子观望的四人进屋。

    众人围坐在八仙桌旁,董明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壶酒,倒满五个杯子后,将酒壶放在煤油灯旁。

    他率先举起杯子,环视一圈,笑道:“今天先凑合喝点酒,等明天给大家准备接风宴。”

    说罢,他一饮而尽,将空碗展示给四人看。

    拇指大小的火焰跳动着,映照着董明的脸,隐晦不明。

    “师父不是说,著道者不能喝酒?”严胥盯着酒碗犹豫不决。

    倒也不是不会喝酒,只是家里那些客卿都说酒气会乱心,要想成为著道者,就必须要稳心静心才是正道。

    话音刚落,李侯和秦晖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我们在来的路上还和师父聊呢,他说身为修道之人,一定要能管住嘴,嘿嘿,大师兄,要不这碗酒我们就先欠着,等成了著道者的那一天再说?”李侯满脸堆笑,语气中充满了谄媚。

    秦晖虽看不惯他这狗腿子的姿态,但事关自己前程,可千万马虎不得。

    董明嘿嘿一笑,森白的牙齿分外醒目,“言之有理,是大师兄唐突了,行啊李师弟,看来师父对你可是钟意的很啊。想当年我初来乍到,师父一个屁都不舍得放,始终都是拉着一张脸,要不是我修行努力,有眼力见,恐怕还进不了他的眼。”

    “唉,说实在的,要不是...,嘿嘿嘿,也轮不到我这个开府境高层做大师兄...”

    董明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慢慢喝着,酒壶就近放在了自己手边。

    “大师兄,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另外三人看向陆子。

    这是到了符饶门,陆子的第一次开口,前一段时间他在路上都很少说话。

    秦晖有时都在怀疑,陆子是不是被自己欺负傻了,话都不会说了。

    董明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始终低头不语,吃饭的时候坐在最外面,很少夹菜,师父问话时,有板有眼回答的师弟。

    好像叫什么陆子。

    哼,奇怪的名字,奇怪的家伙,模样倒挺端正,就是来错了地方。

    可惜啊,要是在婧青门下,还能有点出息。

    切,开府境中层,连我都不如,能有什么出息。

    董明摇晃脑袋,竟然感觉有些醉了,说来他也很久没喝酒了。

    喝酒误事,为了以后,真不能多喝了。

    “咳,没事少打听些有的没的。”

    除了这句,董明不想再透露其他,下起了逐客令。

    他扔出一长串钥匙,砸在桌子上,“东边那排房屋就是给你们住的,一人一间,卯时起床,有事情要你们做。”

    ”大师兄,卯时?天还没亮呢,会不会早了点啊。”李侯嬉皮笑脸的还价道:“师父不是说了,我们刚来,不用急着修行,可以在山上多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师父是师父,我是我。”董明看向陆子三人,语气突然一变,“再者说,你们又不是没看到,这道枯山上连个母耗子都难找,有什么好转的。其他山头距离又远,你们没有修为,走到那半条命都没了。放心,大师兄绝对不会坑你们的。”

    说罢,只听啪的一声,董明把手狠狠拍在桌面上,古旧的八仙桌面完好无损,下面的桌子腿竟出现了丝丝裂痕。

    陆子眼皮一跳,偷偷撇了董明一眼。

    这应该就是方爷爷曾经说过的灵气外渗,简单点说就是隔物打物,以他现在的实力倒也不难做到,但绝不会像董明这么轻松。

    看来这位大师兄还是有点本事的,就是心眼太小,心机外露,不,应该说没什么心机,就只会显摆,注定成不了大事。

    另外三人没有陆子的见识,只会目瞪口呆。

    “大师兄,这招叫什么,我也想学。”李侯颤抖着身子问道。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绝学啊,回家露这么一手,还不把那些朋友羡慕死。

    “哼,大惊小怪。就你们这样,下了山也只会被别的山头的人笑话,赶快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教你们。”

    第二天,还不到卯时,董明就把还在睡梦中的严胥三人喊了起来。

    睡眼朦胧的严胥瞅见陆子已经在院子里挑水了。

    董明给每人都下达了任务。

    “秦晖,砍柴五十石,码好放在院子里。小猴子,看你手脚麻利,就去山脚下挑水,把师父院子里那十口大缸挑满。严师弟把院子打扫干净。”

    “陆子...”董明喊了一嗓子,陆子满头大汗的跑到他身边,“你和小猴子一样,把院子里所有能装水的物件,全都装满。”

    “都给我听好了,中午之前完不成手里的任务,都不许吃饭。”

    “那个大师兄,你昨晚不是说要教我们绝学...”李侯壮着胆子问道。

    “废什么话,等你们把手上的活都干完了,再来说这事。”

    李侯又缩起了脖子,提起木桶站在陆子身边。

    在清峡城的时候他就这样,只要一露怯就缩脖子,这一幕被秦晖看在眼里,心里竟感到亲切。

    董明扫了一眼严胥,笑声中多了几丝温柔,“严师弟,师父特意嘱咐了,让你去找他一趟。”

    “哦,我差点忘了。”瞬间清醒的严胥丢下扫把往外跑。

    昨天他们在山顶吃晚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闲聊,道枯当着董明几人的面狠狠的夸赞了严胥一番,说他的著道天赋在近几年的门人中也属少有。

    如果不是因为道枯山门人实在是凋零无比,拿不出手,他一定会将严胥让给其他人,毕竟他的修为在一干符士和骁将中,只是下乘。

    严胥还在回想昨晚的谈话,脚下马不停蹄,来到宗门的第一天,他可不想给师父留下坏印象。

    留在半山腰的三人开始抓紧时间干活。

    秦晖扛着斧头去了后山,看着光秃秃的山路,心里满是绝望。

    这让他上哪去找五十石干柴啊。

    陆子和严胥倒不用担心没有水挑,因为山下就有一条宽十丈的大河。

    他们跟随道枯上山的时候,曾站在桥上向下望,会看到一把生锈的铁条悬挂在桥下。

    道枯告诉他们,这把剑名为‘门’,十三门的门。

    十三座山头上各有一把这样的剑,布置在不同的位置,是符饶门内山的阵法中枢。

    等到陆子挑满水,还有些日子,他便帮着李侯一起去往山顶。

    “多谢了,兄弟。”李侯道谢,将扁担放在左肩,右肩已经被磨烂了,汗水流过,就会传来一阵刺痛。

    陆子倒还好,开府境中层的体魄已经远超常人,更何况在清峡城的时候,每天卖酒,重量不比这两桶水轻。

    “我顺便去看看严胥。”陆子笑道。

    李侯默默点头,“严家小子,清峡城少有不会欺负人的家族子弟,就是胆子太小了,白瞎了那么高的天赋。”

    陆子只是一笑,没有回应。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似乎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如何察言观色,隐藏情绪和心事。

    尤其是刚到清峡城的那段日子,几乎所有人都不欢迎他们,因为他们虽然是以灾民的身份入住马头街,但又和陆家有关系。

    马头街的灾民会觉得他们的日子已经足够好,陆家随便给些吃的,就够他们娘俩活着,而陆家只会觉得可耻和恶心。

    所以陆子又在那段时间学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你以为那些同龄人无端端殴打他的时候,他没有想过还手吗。

    当然有过,他可是著道者,面对那些细皮嫩肉的纨绔子弟,一根手指就可以很轻松的捏死他们。

    但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开府境的修为还是太卑微,更何况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四位师父的绝学,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宗山会的人就会找上门来,将他们轻而易举的捏死。

    在他眼中,严胥只是一个善良过头的傻子,可以做朋友,但不能当兄弟,更不会成为他可以利用的工具。

    因为陆子的前路只有复仇,他不能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他必须到达玄化境,无论任何手段。

    他必须活着,无论任何手段。

    说话间,两人来到道枯的院子。

    院门敞开着,严胥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来,和陆子撞了一个满怀。

    陆子后撤一步,双手握紧系着木桶的绳索,任由严胥撞在自己怀里。

    他轻哼一声,做出很疼的表情。

    “怎么了?”

    李侯放下水桶,扶着严胥坐在门槛上。

    陆子也放下了水桶,认真观察严胥。

    后者用双手搂着自己,头发零散,浑身战栗不止。

    “牌...,牌位,我看到好多牌位,落满了灰尘,还有蜘蛛在上面爬。”严胥似乎在痛苦的回忆,“就在师父的床下面。”

    “牌位?”

    陆子和李侯面面相觑。

    “谁的牌位?”陆子坐在严胥身边,手放在严胥后背上,注入一股温和的灵气,让严胥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

    他让李侯先把水桶倒了。

    “我也不知道。”严胥摇头,眉毛纠结在一起,“上面刻着名字,我都不认识,陆子,你说会不会是山上以前的弟子。昨晚大师兄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人会不会都是被师父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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