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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冉恺明回广州了,乐之翊心情不免有些怅然,但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至于沉浸在小情绪里出不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心力都花在了“火吼吼”上。

    不料,这天发生了一件让她非常郁闷的事。

    中午的时候,程燃跑来和乐之翊汇报一件他看见的事——缪领班在洗手间门口,一个监控死角的地方对晓若袭胸了。

    乐之翊听了很惊讶,立刻问晓若人在哪里。

    程燃说:“她推开缪领班后就跑出去了。我想追上去但被缪领班拦住了,他说一切是误会,是我看错了,但我觉得自己没看错,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你。”

    乐之翊沉默。

    “可能你觉得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我亲眼看见晓若姐被欺负了,心里很不舒服。”

    “你当然不是多管闲事,相反,如果这事是真的,性质很严重。”乐之翊正色,“我一定会找晓若问清楚的。”

    程燃点了点头,说完便离开出办公室,不想多打扰乐经理休息。

    大约一小时后,缪领班和晓若陆续回店里,时间差不到十分钟。乐之翊来到大堂,单独把晓若喊来办公室,正准备关上门,门外却响起了缪领班仓促的声音。

    “不好意思。”缪领班趁门没关上,身子及时钻进办公室,低声道,“乐经理,你找晓若是想问我的事吧?我必须好好解释一下。我今天找晓若是为了还钱,上一回我手机坏了,她借钱给我请大家喝饮料。我呢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事,所以赶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喊住她,准备把钱还给她,但她太客气了,一直说不用还,还伸手按住我的手机阻止我,我有些急了才去掰她的手,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些肢体接触,被小程误会了。”

    听他解释完,乐之翊把视线投向晓若,问她:“缪领班说的属实吗?”

    晓若轻声道:“没错,是这样的。”

    乐之翊狐疑道:“既然是他之前欠你钱,现在要还给你,你为什么不收?”

    “因为我不好意思让他还,他平常很照顾我和阿玉,手把手教我们做事,对此我心里挺感激的。”晓若双手交叉在身前,规规矩矩地说,“何况也没多少钱。”

    乐之翊看了看缪领班,冷冷地说:“你先出去吧。”

    缪领班点头,出去前还拿余光瞟了一眼晓若,然后轻轻关上门。

    办公室只剩下乐之翊和晓若。

    乐之翊直接问她:“缪领班说的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晓若想了想后再补充一句,“程燃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但今天的事是他想多了。”

    “善良和想多了之间也没什么必然联系。”乐之翊说,“晓若,既然你说缪领班只是想还钱给你,对你没有其他不合适的举止,那我没理由不信你。不过你想过吗?程燃怕你吃亏,特地过来找我说这事,显然他把你当成了朋友,你真的确定是他看错了?是他想多了吗?”

    “我确定。”晓若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里的情绪,“是程燃想多了。”

    “好吧,我没其他问题了。”乐之翊在心里叹气。

    晓若转身也走出了办公室。

    晚市开始之前,乐之翊来到大堂,很明显就听见了缪领班的声音。

    “程燃,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是你看错了!”缪领班皱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提声说,“你怎么还跑去问晓若,指责她‘扭曲事实’?我问你,什么叫‘扭曲事实’?难道你一定要给我泼盆脏水才罢休?我说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怎么心眼这么多?之前没看出来啊。你究竟要干嘛?为什么要搞得大家不和?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燃的情绪很镇定,声音也没有拔高,对着缪领班说:“因为你说的不是事实。你不是为了还钱才去找她的,她当时整个人是挣扎的,在你伸手抓了她一下后,她使劲推开你后跑了。”

    缪领班愣了愣,没想到他说得还很有条理,尤其是情绪很稳定,让围观的其他员工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反倒是自己在虚张声势。想到此,他心里一股烦躁,咬牙狠狠地说:“程燃,你血口喷人!她根本没有使劲推开我!她自己都说了,我什么也没做!你凭什么无中生有?你脑子有毛病?”

    程燃的耳朵红了,短暂的迟疑后依旧选择说了下去:“我觉得你大概率在说谎,除非你拿出证据来,那我向你道歉。”

    “你神经病!”缪领班对他怒吼,要不是大家看着,他真想狠狠踢一脚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晓若自己都否认了!你凭什么问我要证据?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你说我骚扰她,你有证据吗?张嘴就来?我真奇怪了,大家都是同事,和和气气不好吗?你非要发神经编排这些?你有什么企图?想掰倒我你上位啊?真是可笑了,你只是一个迎宾!大学都没读,做其他的事你学历不够的!能在门口站着就不错了,想什么呢你!”

    “缪领班,你越说越离谱了!”乐之翊快步走过来,阻止缪领班大放厥词,“我必须提醒你,任何人的正当职业都不容他人轻贱。”

    缪领班闻言转过身来面对乐之翊,向她解释说:“我真是太气了才口不遮拦的。刚才大家都在认真准备晚市的工作,我也在忙,不巧撞上小程在角落里问晓若一些奇怪的话……他搞得就像是我在逼迫晓若撒谎一样。”

    那你没有吗?乐之翊在心里说,脸上依旧保持冷静,对所有人说:“晚市即将开始,大家都去工作吧,这个时间不是用来解决员工之间的纠纷的。缪领班,你作为领班,不明白这个道理?”

    “是我莽撞了。”缪领班低垂着眼睛,不看乐之翊,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但带上一丝不失强硬的警告,“但我还是要把话放在这里。虽说清者自清,我不用对任何人解释我没做过的事,但不解释不代表我好欺负,尤其是一些试图诽谤我的人,是绝不可能得逞的。”

    他说完瞪了一样程燃,走开去忙了。

    乐之翊回头看程燃,后者想解释什么,她却摆了摆手说:“这事以后别再提起了。”

    程燃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立刻皱眉,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大家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我也一样。”乐之翊提声,“一起忙起来吧。”

    这天打烊后,乐之翊照常准备骑电瓶车回去,刚要启动,忽然看见程燃跑过来,有些气急地问:“乐经理,你也觉得是我在污蔑缪领班吗?”

    乐之翊停下来,想了想后说:“既然当事人都否认了,也没有监控视频,确实不能直接认定是他在骚扰晓若。严格上说,你怀疑他是要给出证据的,而他自己是不需要自证的。”

    “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多管闲事吗?”程燃的语气变得苦涩。

    “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乐之翊说到这里也觉得心里闷得慌,重要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明白了。”程燃替她说下去,“晓若姐不敢得罪缪领班,所以配合他撒谎了,我再为她出头也没什么意思了,可能连她都觉得我人傻。”

    程燃说完脸上骤然露出很受伤的表情,转身就要走。

    乐之翊当下心一紧,及时喊住了他,待他回头后说:“其实我是相信你的。如果以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事,记得拿手机拍下来当作证据。你帮别人发声很重要,但有证据更重要。”

    程燃似有所悟,片刻后对她说:“只要你不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就好。”

    乐之翊骑车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曾经的冉恺明,当年他看见梁阿姨被家暴后报了警,老小区也有人说他是多管闲事。

    他们多少有些像,至少都是很有正义感的人。

    她明白自己心里真正郁闷的原因了,也明白她为何特别不忍看见程燃受伤的表情。

    她回到家,洗了澡后躺倒在床上,忽然间又很想念冉恺明了,虽然五天前她才和他见过面。

    她拿起手机,有一种立刻找他聊一聊天的冲动,但想到他如今刚刚转正,估计有一堆事要忙,这个时间点可能还在公司里加班,她不能打扰他。

    虽然他答应了她以后不会不回复她的信息,但她心里多少有点没底,怕他再次消失。

    她不由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夏天,她可以轻轻松松跑去老房子找他,他也安安心心地在她身边。

    时间是回不去的,他们估计还是会渐行渐远吧?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忽然间和眼花一样,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消息:“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她陡然间就坐了起来,盘起腿,看清楚是他发来的消息,心里很激动,赶紧回复他:“还不错。”

    还不错?刚刚她还和一滩烂泥一般,现在一看见他发来的消息立刻变成还不错了。

    “你呢?工作忙不忙?顺不顺利?”乐之翊反问他。

    “还可以。”冉恺明回复。

    乐之翊在这一头笑了,瞟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忍住所有对他的不舍心情,回复:“快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放下手机,她在心里默默计算一下自己和他所在城市的距离,心想也许自己可以在放假的几天飞过去一趟旅游,顺便找他出来见一面?

    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日子有些盼头了。

    冉恺明从酒店的卫浴间出来,拿毛巾擦了头发后丢在一边,然后低头操作起小吧台上的咖啡壶。

    他是这两年才养成喝咖啡的习惯,为了熬夜或者清晨起来后以最快速度恢复精神。他对咖啡品质不讲究,豆子现磨的和速溶冲泡的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几分钟后他敷衍地做出一杯很苦的咖啡,喝了一半,然后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简历,进行细节修改。

    因为不同企业有不同的要求,简历上要突出的优势和重点有一定的差异,他需要重新完成一份,不过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少,很快就完成了。

    夜深了,他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俯瞰二十三层的夜色。

    他第一次站在这座城市这么高的位置俯瞰,发现她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漂亮。远处的国际会展中心、体育场、剧院和无数的写字楼表面缀满灯光,煜煜生辉如同一条盛着千盏河灯的的长河,无止境地蔓延开去。

    灯光映入他沉静的眼眸,他心里没什么多的杂念,即便他刚放弃了一家世界五百强的风投企业的签约,眼下前途未卜,但他没什么着急。

    他是做出了决定就能立刻付诸于行动的人。两天前他有效率地退了租的房子,整理好必要的行李,然后选择最近的航班飞回来。好在还年轻,到达酒店的当天,他身体的疲倦在简单的一顿晚餐和几小时的补觉后烟消云散。

    之后他在酒店里无聊地休息了一天,开始准备找工作的事。

    就在今天中午,他母亲打来了电话,问人他在哪里,他才把自己的决定和她说了。

    “你怎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冉妈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有感情。”他找了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理由。

    冉妈妈听到这个理由,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然后直接地和他挑明了:“骗谁呢?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懒得管你了。你已经这么大了,想在哪里工作就在哪里工作,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你也回来吧,我现在可以养你了。”他说,“我们一起生活,可以吗?”

    “你养我?怎么?我是没手没脚要你喂饭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冉妈妈不满,“我早和你说过了,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坚持工作,去外面刷碗或扫地都可以,就是不能闲下来,要闲下来我会生病的。”

    “我是认真的。”他停顿了一下后说,“我现在只想和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冉妈妈又笑了,语气变温柔了很多:“再等等吧,我现在还是想留在这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他向来尊重母亲的每一个决定,因此也不再勉强。

    挂下电话,他一个人思考了很久。

    他回来的这个决定几乎是瞬间起的,就在听她开口说“可能是太寂寞”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真实的痛意从从心里冒出来。

    她说她需要一个伙伴,她内心不够强大,需要有一个人支持,她还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对她来说是唯一的。

    他得承认,他听她说那些话时心动了,有一种她在对他表白的错觉,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在自作多情。她大概是想在他回广州之前说些让他温暖的话,仅此而已,这符合她一向善良的品质。

    但无论是不是自作多情,他真的为自己刹那间的心动做出了如此的取舍。

    也许他骨子里是一个任性的人,他到此刻才真正认识自己。

    这些年他活得很累,除了完成学业,他不停地兼职,不断地去打工,不知换过多少份工作,遭到过多少白眼和轻蔑,他都不在意,只要能尽早还清他妈妈欠下的债务,他觉得自己再累也没事。因此他几乎没有享乐的时间,也没有让他能感觉放松的事,时间长了他误以为自己不需要那些,直到那天和她面对面聊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享乐需求的,而这个需求也许是他如今能追求到手的。

    没错,他在认真考虑自己应该追求她的这件事。

    即便债务还完没多久,他手里最后那点积蓄也为给他妈妈买二手车而花完了,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却莫名地有了一种信心,也许单凭他自己就可以带给她一些开心。

    只要他人在她身边,至少不会让她感觉寂寞,而他自己也能恢复到正常生活,拥有和同龄年轻人一样的期待和人生计划。

    他这两天在酒店里琢磨这些现实的问题,直到晚上才发了一条微信给她,待看见她回复“快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后,他心里真正有了一份可兑现的期待,像是明天就可以约她出来吃饭,他觉得自己不至于被她拒绝。

    他们真的可以回到以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甚至比那会儿更亲密一些。

    那段日子,她说是唯一,对他当然也一样。

    他安静地看着窗外,任由自己对她的思念在深夜一点点地蔓延到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

    没错,冉同学要去追他喜欢的人了,当然他是不可能出现追妻火葬场的画面,因为他喜欢的人太宠爱、太怜惜他了,完全当他是珍宝一样。

    也请大家支持冉同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