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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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重写】

    人被打就会死。

    崔昭如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

    在太子昏迷的那一瞬间,她想的是怎么这样就昏迷了,虎头鞭又没打到他身上。可听完内侍的话,又在探查过太子脉象后,她觉得太子还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药你多擦一点,别这么省着,没什么用的。”

    她坐在榻边,不得不看着侍仆给太子擦药。

    本来说是非礼勿视,可她没办法啊。

    她本想去找太医,结果太子这个被鞭打的侍仆当场跪地求她不要去,没办法,人不醒,她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只能自己上阵。她会些医术,自然也会看脉象,可在她把脉后,她的手便挣脱不开太子了。

    那双冷白修长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她的每一根手指,动作不轻不重,不会令她感到难受,又实在挣脱不开。

    崔昭如正以为此人属于梦中登徒子时想要将人一耳刮子打醒的时候,

    太子念了句,

    阿娘。

    ……

    好吧。

    没办法,只能被握着了。

    青枝搬来小椅,垫上三层厚厚的绒毯,崔昭如便坐在一旁,看着太子被上药,还好太子受伤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不然她只能闭眼了。

    侍仆推开太子衣裳,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另一头还有淤青,教人看了就觉得可怜。不过崔昭如也发现,太子并非弱不禁风,他属于精瘦的类型,肌肉线条很优美,不多不少,不至于虚弱也不至大到离谱。

    她只是以观赏艺术品的单纯目光多看了两眼。在侍仆给太子双膝上药之前偷偷挪开眼。

    之后就是十分无聊的过程。

    “你们俩好像一对,就是话本子里头破镜重圆的必经场景。男主人公为女主受伤,女主终于选择原谅他,守在他榻边,昏迷的男主人公仿佛有感觉,紧握女主的手,一刻都不想分开。”

    宋嘉忽然就开始絮絮叨叨。

    崔昭如听得眉心直跳,不过先问了一句,“这是哪个话本子里头的情节?”

    宋嘉眼睛一亮,“这是我珍藏的孤本,名叫《强夺兄嫂,嫂子你别跑》,郡主看过吗?可好看了!”

    崔昭如:“孤本啊。”

    北州不大好找孤本,难怪她没看过了。

    宋嘉搬着小椅子坐到她旁边,念叨:“郡主也喜欢看话本子吗?来日我们一起交流交流?我有好多话本子,偷偷攒了五大箱子呢!《霸道王妃:替身王爷我爱你》郡主有没有看过?”

    崔昭如点头,“还没有完结呢。”

    宋嘉:“是了是了。”

    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嘟嘟囔囔,说起话本子里头的事情。

    他们身后,青枝与太子的侍仆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

    大约是聊完了,崔昭如才想起正事,同宋嘉道,“你以后别把我和太子说到一起,免得生出误会。”

    宋嘉点点头,“我知道,郡主是要嫁给淮王的嘛。”

    崔昭如倒没想到她能如此心平气和说这件事,皱眉问,“你不是爱慕淮王吗?”

    “那只是我年少无知犯得一场错,我现下已经有更喜欢的人了。”宋嘉一双杏眼看向她时含情脉脉。

    崔昭如:……

    怎么办这个书友好像不太正常。

    不过,她很认同宋嘉前头半句话,“没错,的确是年少无知才会喜欢他。”

    谢辰行,狗憎人嫌!

    狗都不喜欢!

    宋嘉想不到她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事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她自然不好多问,就作为第三者,目光柔和、平静地看着崔昭如,看着少女完美的侧脸,宋嘉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得到了升华。

    “淮王殿下长得是好看,但比起郡主还是要差那么一点,郡主才是真美人,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像你们这样的人,我是追都不敢追的,”宋嘉双手撑着脑袋,不由自主心中想的事说了出来,她瞥了眼旁边,然后还是没忍住,对崔昭如说,“现下就咱们几个人,说实话,郡主,我是真觉得你和太子的相貌才是最搭的!”

    短短半日,崔昭如已经看明白了,这宋二不是喜欢谢辰行,纯粹是喜欢美人,一见了她便立马放下谢辰行。

    好吧,移情别恋也没办法,美貌过分又不是她的错。

    崔昭如将目光投在榻上的青年身上。

    和宋嘉说的一样,太子是个很漂亮的人。

    她见过不少好看的少年,有似琉璃珍贵的,也有似冰雪冷清。但太子是其中最好看的一个。惊鸿一瞥时恍若仙人,如今近距离观察更是如此。五官眉眼没有一处不好,通身气场清雅,比起她大哥那样冰雪似的人,太子是长在树梢的广玉兰,是淌过清水、落过薄雪的干净模样。

    确实字如其人。

    这样的人,崔昭如并不觉得他会做什么样的坏事。

    “皇后有了新傀儡?这是什么意思。”

    她捡着刚才纨绔说过的话问宋嘉。

    宋嘉撑着脑袋说,“二皇子的腿疾好了,他是皇后原本选定的人。而太子……”

    她停在那儿,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模样。

    崔昭如:“太子怎么了?”

    宋嘉犹豫一会儿才说,“太子忤逆皇后娘娘意愿,给郡主送了天香草,皇后已将他看做弃子。”

    天香草居然不是皇后送来的?

    所以,太子成为弃子还同她有关系?

    崔昭如总觉得这和话本子里头的权谋不大一样,属实有些儿戏了。皇后为什么连这点儿利益关系也看不清楚,只顾眼前痛快?她不该老谋深算,隐忍后发吗?

    “皇后娘娘并非心胸宽广之人,她同贵妃和长公主早些年就不合,怎么可能愿意救郡主的命,一知您要天香草,她便给太子吱了声,不成想太子偷偷给你送了来,”宋嘉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这都是我趴在贵妃娘娘床底听见的,肯定不会有错。郡主别误解太子了,太子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崔昭如在这话里沉默。

    少年指尖冰冷,同他的脉搏一样,孱弱得少有人的气息。

    他过得不好,且受过很重的伤。皇后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却为素未谋面的人与皇后背离。他不怕死吗?

    崔昭如一直以为他是自找的,现下却被告知,这人的所有伤痛都与她有关。

    那母亲呢,母亲知道吗?她应当要将这件事告诉母亲。

    “郡主,长乐宫派人出来找您了。”

    思绪烦乱的时候,青枝在她耳畔说。

    崔昭如知道她该回去了。

    她伸手,将太子缠在自己手上的指头一一拿开,少年指骨清晰,肤色如玉,每一根手指都很漂亮也十分脆弱。

    崔昭如想着刚才听见的话,生出些保护人的心思。

    她站起来同侍仆道,“晚些我遣个太医……”

    话未说完,那侍仆又扑地跪下去,磕首道,“郡主万万不可。”

    他焦急得家里着火似的,“若是被殿下知道,殿下一定会训斥奴婢的!”

    崔昭如弯腰试探青年体温,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顺口问了句,“只是训斥吗?”

    侍仆:“殿下秉性纯善,不责罚宫人,训斥已是很大的惩处了……总归渴求郡主怜惜则个,莫要寻来太医,也莫将此事说大。”

    体温有些偏低,刚才那一粒护心丸百搭好用,但终究不对症。

    崔昭如收回手,“行吧,你先拿那些药给他用,明日我再来。”

    侍仆惊呆了,“啊?”

    崔昭如:“你家太子再不寻个大夫看看就得咽气,你不让请太医,便只能由我上手了,怎么,不愿意吗?”

    侍仆愣怔两息后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嘴里一道念着多谢郡主的话。

    整个殿内都是他头碰地的声音。

    可真实诚。

    在宫里居然拿这样的侍仆当心腹,真是罕见。

    崔昭如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入被里,叮嘱了一句若是太子高烧起来,就偷偷来长乐宫寻她。接着便转身与宋嘉一道离开。

    ……

    在她走后的一瞬间,床榻上躺着的太子骤然睁开眼。

    那双眼并不似崔昭如看见的温柔和睦,也不像是昏迷刚醒的模样,反而如沉雪寒冷,清明非常。

    他看向一旁的侍仆,勾出几分笑。

    “你做得很好。”

    侍仆也一改刚才懦弱无知的模样,兴高采烈道,“多谢殿下夸奖。”

    太子掀被下床。

    侍仆立马去整理床榻,正要拿起那个汤婆子收起来,却见太子伸出手,温柔细致将其拢在袖间。

    侍仆手停在原地,不是很懂。

    他记得,殿下从不碰女子的东西?

    ……

    其他人都不会明白,对于谢寄而言,崔昭如不是女子,是心头月掌上珠。在他心底,世上的人只有两种,可以为他的感情牺牲的,与他所有感情存在的原由,即崔昭如。

    连他自己都属于头一种。

    重光宫的暗室与未央宫相连。

    谢寄走进去便看见等在那儿的皇后。

    皇后眉眼讥诮,道,“我竟不知道你冒着让卢真暴露的危险,只为了给清河郡主看一场戏。”

    谢寄语气冷漠,“你不必知道。”

    他将手中信笺扔给皇后。

    这是手下暗卫的回信,他不用看都能知道是什么结果。

    果不其然,皇后握着那信笺,仔细看了半日,朗声笑道,“卢明月想杀你,却被皇帝暗中拆招,如此一来,狗皇帝同卢明月绝无交心的可能。啧,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人,却被你算计得刀剑相向。卢明月至今一心以为郁嫔才是狗皇帝真爱。你确实厉害。”

    她悠悠道,“可崔家和淮王的婚事呢?卢明月仇恨狗皇帝,可同崔家没什么干系,指不定两人还是要成婚,到时候淮王直接反了,我们又要如何?”

    “成不了婚的,”谢寄冷笑,低头将手中那个精致漂亮的汤婆子放在柜子里,之后才平声同皇后道,“安阳不会把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啧……你竟是从长公主那儿下手。”

    相互利用数年,皇后还是忍不住会害怕谢寄,世人都说她是佛面蛇心,却不知道他们称赞可怜的太子才是真的布局人,算尽人心。幸好这是她的盟友而非敌人。自然,当盟友也有许多不好,比方说人前要背负许多骂名。

    可是身在后宫,偶尔也是需要与虎谋皮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道,“那二皇子我拿来干嘛?是和长公主有关还是和卢明月有关。”

    “和我有关。”

    谢寄慢慢悠悠道,他拿起一盏茶,

    “接下来你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有了新的傀儡已经放弃我。”

    “你是要卖惨,”皇后敏锐道,“你要给清河郡主卖惨?”

    她翘着嘴唇讥诮说,“难道破坏崔家与淮王的联姻,一个安阳还不管用,还需你亲自用美男计吗?清河一个病秧子——”

    话是玩笑话。

    可谢寄当真了。

    他那双凤眸冷冷看过来,温和外表下似乎掩藏无数冰刃,冷寒且危险。皇后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他冷着眸色薄唇微勾笑了下,声音里头仿佛也沁着笑。“看来卓本为得去一趟北蛮。”

    皇后:??

    “你什么意思?!”

    谢寄笑道,“口不择言的教训罢了。”

    他待阿绪的感情,由不得任何人说嘴。

    皇后气哄哄离开,生气,但又不敢忤逆谢寄,只能送自己的爱人远行,此后在令人折磨谢寄时更多几分真情实感。

    她真不明白那一句话哪里得罪他了。

    难道说他美男都不能得说丑男?

    留在暗室内的谢寄拿出素帕将每一根手指擦干净,那是阿绪触过的手指,留在指尖容易散去,装在帕上,藏在盒里,用蜡封好,今生他与阿绪的第一回触碰便会永远保存。

    等他做好一切,一炷香也恰恰燃尽。

    谢寄抬手,暗处便有人走出。

    那人穿着宫女的衣裳,倘若仔细些看便会发现,这正是撞到崔招呼怀中的宫女。

    “告诉卢真,孤的猫该洗洗了。”谢寄冷声吩咐。

    宫人领命离开。

    谢寄又开始摆弄案上的夜明珠。

    今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阿绪果然还是会和宋嘉成为好友,这也不枉费他前些年在宋嘉面前造的好模样。

    计划成功,阿绪已多看他一眼,对他心生怜悯。

    可一眼怎么够。

    怜悯又怎么够。

    他要与她日夜在一起,恩爱白头,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