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啷。

    这是锁链的声音，缠绕在耳边。

    手脚被吊在空中，着不了力，

    少女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还是那黑白交错的世界，仿佛一张看不到尽头的棋盘。

    还有锁链，遍布这片空间，锁死了少女每一寸可以挣扎的可能。

    黑白铁索之间，仍立着那张血红的沙发椅，起伏的纹路像是张贴的人皮，扶手像是被钉起来的臂骨，晒出了枯黄的颜色。

    她意识到了自己苏醒时发出的声音，可已经来不及了，哪怕只是肢体带动的轻响，也唤醒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笑声慢慢揉开了黑色，拉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一个如同沐血的影子出现在了椅子上，翘着腿，扶着下巴，一只漆黑的苹果握在手中。

    她咬了一口，溢出了猩红的汁液。

    “布、洛、妮、娅、姐、姐——”

    长音，词顿，每一声都满载着无尽的散发着一种罂粟的迷香。

    可这样的声音，换来的却是布洛妮娅一声微微的叹息。

    “不要再这样了……希儿。”

    无奈，乞求，甚至还有些许的绝望，从喉间渗出了疲惫的软音。

    红椅上的女王拧起了眉毛，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回答。

    她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忿，血红的瞳眸里倒映着那囚禁于锁链中的洁白羔羊。

    真美。

    漆黑的女王这么想着，伸出手，轻轻点触着锁链间光滑娇嫩的肌肤。

    “布洛妮娅姐姐——讨厌希儿这样吗？”

    言语轻柔而哀怨，穿过锁链，喷拂在雪白的身体上，抹起了一滴汗。

    哪怕只是这样的触碰，都让那娇小的白兔颤抖了起来，像是块化冻的雪糕，她温柔地捧起了那张脸，那僵硬的表情上却已经透出了潮红。

    “不要……这样……希儿……你不会……”

    布洛妮娅无力地诉说着，更像是一种求饶，软绵绵的。

    希儿的手指在脸颊搔动着，掌控着言语的节奏，享受着这扭曲的权力，将这位姐姐栓作了宠物的权力。

    她舔了一口手里的果冻，拉下了这条锁链的茧房：

    “姐姐，你喜欢这样嘛？”

    她笑着，抓着，像是在抓着一只玩偶，在这无光的棋盘之上，是布洛妮娅混乱的温床。

    她真的是希儿吗？

    那双手伸进了锁缚的交错之间，指腹滑摩，每一次都会让布洛妮娅发出压抑的颤音。

    思考的余地被那双手挤成了一线天，那个少女笑了起来，尖利的，温柔的，狂躁的，饱情的，最后连成了一片乌压压的云，压在脑子里，窒息着布洛妮娅的意识，只知道那双手，她无力地挣扎着，却只能唤起锁链的嘲笑。

    “还是……这样？”

    脸颊被那双手挤堆着，捧起来，她说不出话，却看到那双灿红的血眸，照着近乎失神的自己。

    “希儿……”

    “对，是希儿哦。”

    只是一个眨眼，那双眼睛便化为了纯粹的绸蓝，像是一片湖，包容着一个自责与赎罪的灵魂。

    “是爱你的希儿。”

    少女的眼神拨动着脑中的弦，她凑了上来，再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那黑暗中反复往次的——

    ——吻。

    她的嘴唇很软，又有些粗暴，吃过来，含住布洛妮娅的唇，一点又一点，每一次都是这样，像是在品尝一块永远吃不腻，化不开的冰淇淋。

    亲吻，咬合，缠绕，交唾，最终化作了一声分离的糯响，女孩的嘴唇像是两块果冻，晃悠悠地分开贴合，拉出几道漂亮的液丝。

    潮润的红色泛起，将那双缎蓝柔和的眼睛也熏出了几分醉意，而布洛妮娅已经徘徊在了晕眩的边缘，她的眼里只剩下了这个女孩。

    她舔了舔嘴角，好像还在回味：

    “是你爱的希儿哦。”

    啊……爱。

    布洛妮娅又一次坠入了这锁链与黑白构筑的梦境之中。

    爱。

    是的，她爱希儿……

    锁链仍在摇晃着，逐渐响起了少女的欢笑。

    ——

    当纯粹的理论设想成为实际时，这种冲击甚至会影响世界观，就比如这漂浮于量子之海的赫利俄斯，每一个人都会驻足在能够外视的窗前，不同的只是时间的或长或短。

    姬麟便是其中的一份子，停在窗前，看着从窗外划过的混乱彩虹。

    科学家说，那是量子之海混杂的信息流，碰撞间带起的信息错缝，或许便是某些世界泡的散佚信息，在这里被撞成彩色的碎末，以最绚烂的方式，消散在这片空无的大海之中。

    向前走去，有时能发现脚底不知何时多出了几片锈渍，再走几步，又变回了光洁如新的甲板，很漂亮，很干净。

    信息碰撞会导致个体实在的信息病变，最典型的表现就是四维时间的错乱。

    尽管有着崩坏能反应炉稳定舰船内部环境，还有“雷之律者”作为观测者维持时间轴，但是庞大的舰体不可能在这片量子之海中安然无恙，一瞬间的错位已经是这条舰船上的日常了。

    视线从那片光洁的聚合材料片上收回，再抬起头，她却看到了自己。

    似乎很年轻，玉红的眸子里还燃着火；又似乎很苍老，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

    鎏金的长袍，嵌玉的长冠，腰间是一根红色的长绸，轩辕剑挂在那里，她站在那里，昂首挺胸。

    错乱的时空，总能看到“自己”，过去的自己，未来的自己，又或者是“别的自己”。

    姬麟又向前走去，与这位王擦肩而过，或许她们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那一柄轩辕剑。

    指挥室的大门开启，以往繁忙的驾驶台如今却有些空旷，并非是人员的问题，而是在这片时空颠倒的量子之海内，动力系统只能用于调控方向，加速反而会导致更多奇怪的时空错位，选好方向，细节调控，接下来就任由这艘舰船独自漂流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舰长的座位上，此刻却换上了那位雷之律者，她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似乎很放松，徜徉在微醺的迷梦中，直到门开的响，才令她睁开了那双电眸。

    “——是你。”

    律者认出了她，吐了口气，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挺出了一个漂亮的曲线。

    “观测状态正常，还有什么事吗？”

    言语之中好像有些拒绝，她虽然是在问，但眼却望着舰桥外混杂的颜色光带。

    “只是走到这里了，想看看外面。”

    姬麟说了一声，拉了张椅子，正对着窗，光带在她的脸上照出了斑斓的颜色。

    这样的信息流确实有一种让人上瘾的幻觉，有的时候能看到很多，拥有过的，失去了的，或者是本可以享受的。

    就像是那位律者，她的眼角还挂着一点泪红，却还是在望着那片信息杂流，她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记起了什么。

    但她们都不会说，只是随着这艘舰船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