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赶尽杀绝
乔莉跟高总约的地方在城东一家休闲会所。
第二天下午4点，我准点到了地方。
进门就看到春风满面的乔莉，和她身边的中年男人。
“刚跟高总说起你呢，你就到了。”乔莉格外亲热地跟我打招呼。
等我落座，高总的手就直接搭到我身后的椅背上，笑着道:“我一见聂小姐就觉得面善，上次时间太仓促，今天聂小姐一定要坐下来跟我多聊聊。”
我假装没看到他不加掩饰的眼神，低头喝了口饮料。
乔莉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举起酒杯:“高总，我有事先告辞一步，你跟聂菲慢慢谈。来，祝我们接下来的合作顺利。”
等乔莉一走，高总就凑了过来:“聂小姐今年多大了？是本地人吗？”
我含糊敷衍他两句。
他又笑嘻嘻问:“你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吧？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收入多少？”
我心里反感极了，脸上礼貌地笑笑:“高总，我们还是谈生意吧。”
姓高的一点也不买账，只使劲暗示:“又不赶时间，既然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要谈生意，不如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谈谈？”
我定下心神，忍着恶心微笑道:“在这里谈也是一样，只要高总您肯给我们公司机会，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多得是。”
“聂小姐这小嘴真是甜。”高总笑得不怀好意，一双眼睛就差没盯着我当下酒菜。
这么你来我往一阵，他手机响了。
大概是他助理打来给他汇报工作，姓高的接了后很不高兴，自言自语抱怨:“妈的，这姓沈的怎么这么难约？”
我试探:“高总，您说的不会是海成的沈公子吧？”
高总瞅我一眼，“是啊，怎么了？你认识沈公子？”
我犹豫了两秒:“嗯，沈公子和我有些旧缘。”
第一次拿沈珩当挡箭牌，心里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果然，高总来了兴趣，立马问:“你居然认识沈公子？”
我点头，“以前我打工兼职的地方，沈公子是那里的常客。”
高总果然愣了下，前一刻还大咧咧搁在我肩膀上的手也规矩地收了回去，随即暧昧地看我:“聂小姐说的当真？”
我猜到他还不相信，把心一横，又补了句:“算是有点交情吧。沈公子人很好，也热心，帮过我几次忙。”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止住话头。
这点欲言又止，却足以暗示给人很多信息。
高总将信将疑，狡猾地试探:“是我现在手头有个项目，一直想找沈公子做风投。聂小姐，能否替我帮忙引见一下？”
我说:“沈公子最近好像挺忙，过段时间我帮你约他可以吗？”
姓高的瞧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这句话里的真假。
我努力维持镇定，面不改色说:“替高总约沈先生当然不是问题。只是我今天在求高总办事，只要您肯和我们公司合作，以后这些事，您随便打个招呼就行，对不对？”
高总点头，立马承诺这笔单子，会优先考虑我们公司。
生意人多数圆滑，我知道他是留了一手，想确定我能帮他搭上沈珩那边，才会进一步定下合作。
正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身后会所休息区忽然进来一行人。
高总一瞧见为首那道挺拔男人身影，有些意外:“今天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那不是世堃的陆总么？”
的确是陆鉴成。
陆鉴成今天估计是在这里应酬，边走边和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边走边聊着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我后背瞬间冒出冷汗，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今天这么倒霉，在这里也能碰到他。
还真是阴魂不散。
高总在旁边催促:“聂小姐，你不是和沈公子熟吗？沈公子和陆总关系好，那你们肯定也认识。这样，替我引见一下陆总，怎么样？”
我心里七上八下。
同时很清楚，如果现在我临场逃走，或许可以跑掉，却会留下一堆麻烦。
乔莉那里怎么交待？合同肯定要搞砸，工作也肯定保不住了……
算了，我把心一横，站起身，微笑着走到那人跟前，“陆总，沈先生今天没和您一起吗？”
陆鉴成双手抄裤兜，姿势闲适。
看到我走过来时，他脚步微顿，眼神深邃又清淡。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故作亲密地压低声:“你先忙，算了，我还要和客户谈点事……”
说这话时，我的手一直在发抖。
生怕他会当场拆穿我拙劣的伎俩。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边终于传来他低沉平淡的嗓音:“聂小姐，你还要多久？”
那一瞬间，我长舒口气。
然后，才是因为羞愧而无地自容。
明明一个月前，我还在义正严词拒绝这个男人。
今天却又上赶着贴上去，无耻利用他。
心里狠狠骂自己:叫你死要面子装清高，现在不是更丢人现眼了？
一旁边还站着几个老总，看到我都是心领神会地笑笑，“陆总，这位……难道不打算介绍下么？”
“她是聂菲。”陆鉴成轻描淡写一句，没有多做解释。
我耳根渐渐发烫，飞快瞄了眼他，硬着头皮说:“陆总您还有事就先忙吧……哦，对了，这位是合鑫的高总。”
“陆总您好，我是合鑫地产的高国祥！”
高总激动极了，上前一步握住陆鉴成的手使劲摇晃:“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陆鉴成瞥了眼我，这才不冷不热地回应高总一句:“这样，现在我有点事，不介意的话，先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不介意不介意！谢谢陆总！”高总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
得了陆鉴成的首肯，高国祥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直接丢下我，狗腿地跟上他们一行人，去了旁边卡座坐下来详谈。
这个城市地处沿海，已经十月，仍是骄阳似火。
太阳穴隐隐胀痛，我按了按眉心，抿了口桌上冰凉的啤酒。
想着刚才在高总面前，那个矫揉造作的我，心里除了烦闷，就是越来越浓的自厌情绪。
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出息，一有事只能求这个，求那个。
手机这时一条微信进来。
陆青青问我:“晚上有时间吗？我月底就得出国了，今晚一起去支持我偶像的新电影票房！”
我敲了行字:“明晚啊，今天在见客户。”
陆青青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周末也要见客户？什么客户，我猜又是那些脑满肠肥满脸色迷迷的老男人！哈哈哈哈！”
我只好含糊回了她一个“哈哈哈。”
一想到陆青青，我心里就多了一份愧疚。
她拿我当朋友，我却背着她一次次越过的自己的底线，跟她叔叔纠缠不清。
陆鉴成没留高国祥多久，就打发他走了。
高国祥现在满脑子都沉浸在能跟着陆鉴成赚钱的喜悦里，压根顾不上我，自己先喜孜孜地走了。
陆鉴成接下来又和人应酬。
我没急着走，在卡座那里一个人呆着。
初秋的太阳渐渐落山，余下漫天晚霞。
渐渐的，暑气散去，沁凉的晚风吹过来。
夜色降临，会所里消遣的有钱人们渐渐开车离开。
直到7点，我才等到陆鉴成。
那时我已经等得有些心不在焉，听见脚步声，立刻强打起精神。
抬起头，入目就是陆鉴成挺拔高大的身影。
他和他的助理、司机几个一前一后过来。
助理正在跟他汇报工作，而他眉头紧皱着，显然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看到我，他眉头略微一挑。
我缓缓站直身体，踌躇地看着他。
“陆总，你们聊，我们过去抽根烟。”他的司机助理识趣地回避到了不远处。
“陆总……你好。”我把礼貌做足。
“有事？”他轻描淡写地开腔，语气冷淡。
“我……”肚子里很多话，却又无从说起。
我捏着汗湿的掌心，鼓足勇气开口:“今天的事……我很谢谢你帮忙。”
他波澜不惊看我一眼，五官脸廓在夜色里看得有些不真切。
我在心里费力组织语言:“以前不愉快的事……希望您别放在心上。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谢我？你确定不是嘴上谢我，心里却又在骂我又来骚扰你了？”他双手抄进裤兜，气定神闲打断。
话里的嘲讽意味，真是一点也没掩饰。
“……”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还在耿耿于怀上次我拒绝他的事，我只能埋着头照单全收。
正为难的时候，他已经不耐烦皱起眉:“说完了？”
“没有。”我低头看着他的皮鞋鞋尖，摇头。
陆鉴成又慢悠悠开口:“有人之前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耐的么？现在一个高国祥就吓得自乱阵脚？”
“……”
夜里的风吹过来，我捋了捋被拂乱的头发，只能尽可能的伏低做小:“陆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我刚步入工作，缺乏社会经验，以前是我不懂事……”
他显然今天跟我耗上了，又毫不留情打断了我:“聂小姐，这种事，女人一旦太主动，对男人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脸红。。
第41章 丢人现眼
陆鉴成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却并不抽烟，只捏在手里随意把玩，“这样吧，我教你一招，要是想吊着我，你应该讲究一下迂回，把肉举得高一些，让我看得到，却吃不到，这样才有意思。毕竟谁都不是傻子，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别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揭穿你，是给你面子，懒得看你笑话。”
他一针见血，我脸上红得发烫，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哪怕，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明白了？”他稍稍往前，低头看着我。
贴得近，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我脸上乖顺地点点头，心里只恨恨地骂他:这个男人真是翻脸如翻书。
你不上赶着，他说你装模作样；
等你上赶着了，他又骂你倒贴。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陆鉴成收回视线，终于大发善心没再数落我。
却又不肯放我走。
过了好久以后，才听他次开口，却是话锋一转，“最近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心里飞快揣摩他问这话的含义。
想了想，强撑着说:“还行。”
“还行？”他显然不信，又道:“你才多少斤两，你的上司就这么放心，让你跟高国祥这种人单独谈生意？”
我只好如实回答:“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清楚，哪怕有困难，我也会克服的。”
“只是有点困难？”
他倒是笑了，“外企，还是女人扎堆的地方，你这样的虾兵蟹将，就是被人随手踢来踹去做炮灰的料。”
我已经习惯他不留情面的数落，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馁，只说:“万事开头难，我可以慢慢学。”
他笑，这才问:“哦，那就是还是承认有人在刁难你？”
我强撑着不肯出声。
他观察我几秒:“说说。”
那语气意料之外的温和，和平常的他，压根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段日子，身边除了刁钻的上司，就是客气疏离的同事。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
虽然很怕陆鉴成这个人，但几次接触，也看得出他除了嘴巴毒了一点，也不是那种被女人拒绝了，就恼羞成怒恶意报复的没品无赖。
反而是我自己做贼心虚，瞻前顾后扭扭捏捏，反倒更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这样一想，我不禁冷静下来，只拣了现在工作面临的问题大致情况跟他说了。
陆鉴成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听我说完，才淡声评价:“如果想在建筑设计这行长久地做下去，你首要任务是先改正自己的工作态度，多看，多学，尽量不要有太多感**彩。被打压了，不要心里有怨气，会表现出来。cad是必须精通的，sketchup练娴熟，ax这种东西就是鸡肋，不用太懂。平时再多留心，多看下别人的图纸，掌握基本的立面层次感，固定模式往你的项目上去套。”
我依稀记得陆青青提过，他大学也是建筑设计专业。
又听他道:“至于你的上司，她摆着两边都不想得罪人，只好拿你开刀。现在她既然肯摊派任务给你，说明你在她眼里并非一文不值。”
我只好说:“她已经把话彻底跟我摊开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应付。”
“那就尽可能地把你跟她捆绑在一起，今天你把高国祥拿下，明天她就会看到你的价值。她独吞高国祥的合同，想一口气吃成胖子，那你就跟她绑定利益关系。设计师这行，涉及建筑材料决定权，和供应商私底下没猫腻是不可能的，你跟在她身边做事，机会应该挺多。找机会搜集她的底细，将来即便你被踢出局了，她也得断只手。”
其实陆鉴成不损人的时候，和他这个人聊天，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一边抽烟，又简单跟我说了些。
我站在旁边默默听着，牢牢记在心里。
“都明白了？”他把烟咬在嘴里，眯起眼看我。
平静深邃的眼底没有一丝轻浮，有的只是成熟男人那抹不动声色的撩人。
“明白了。”我赶紧别开视线，努力让自己显得大方淡然。
想了想，又低低说了句:“不管怎样，谢谢你今天教我。”
“我可没教你什么，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笨头笨脑被人当枪使。”
他把烟屁股扔进旁边垃圾桶，波澜不惊地下结论:“你这样瞻前顾后，又泼辣不起来的脾气，以后到哪儿都是被人压榨的料。”
“……”我一瞬间脸红到耳后根。
这个男人喜怒无常，知道跟他争辩没用，只能自我安慰，爱怎样怎样随他去。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又转了话题:“青青下个月出国。她不太开心，这个周末要是有空，帮我陪陪她。”
我反问:“你以前不是觉得我会带坏她么？”
这回他倒毫不介意地笑起来:“你就这么记仇？都多久的事了你倒记得清楚。”
我心里气闷:“行，我知道了。”
又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8点。
“……时间不早，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硬着头皮跟他道别。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抓住。
我吓了一跳，反射性挣脱，却没有成功。
陆鉴成手上稍稍用力，我就被他带得往他面前趔趄一步。
勉强站稳身体时，我几乎能感觉到头顶他低缓的呼吸。
然后，听见他压低声道:“今晚回哪儿？我送你。”
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气息缠绕在周围，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
“这么晚还一个人打车，男朋友呢？不来接你？”
语气平常，仿佛是在关心。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搪塞说:“他在加班，最近忙。”
他手上力气不松，仍旧站在面前盯着我看。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夜幕降临，树影婆娑。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停车场远处零星的灯光从棕榈树的枝桠缝隙漏过来，远处草丛时不时传来虫子的鸣叫。
我一心想要摆脱这种暧昧的氛围，“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他不说话，只把握住我手腕轻轻一带。
我没站稳，整个人毫无防备，直接跌进他的怀里。
随即肩头忽然一沉，随即被温暖的感觉包围。
我低下头，就看到披在自己肩上的男性黑色西装。
这个城市十月份，再热，也已经是秋天。
早晚温差大，夜里的风已经不复白天的燥热。
穿着夏天的短袖裙子在外面呆久了，怎么都有点凉。
我下意识想脱下来，“不用，我不冷。”
“又逞能了？”他低头看我，轻描淡写地一句。
语气如常，倒显得是我在那胡思乱想。
“……谢谢。”我手指抠着身上西装考究的面料，嘴里很小声地说。
幸好这时，他助理过来提醒:“陆总，董事长的电话。”
陆鉴成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按了接听键接听。
我趁机解脱，象征性跟他道别一句，就逃也似地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上，地铁里已经没高峰期那么拥挤。
我站在车厢，看着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发呆。
陆鉴成的西装外套还披在我肩膀上，内衬里，仿佛也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19岁之前，我只披过林彻的衣服。
19岁之后，我再没有谈过恋爱。
回想陆鉴成刚才浓烈的眼神，如果要我说一点触动也没有，那是矫情。
有这么一个男人，在我明确表示不愿意后，非但没有强迫我，事后也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报复。
相反，他对我表现出兴趣，配合我，关心我，还善意手把手教我在职场上应该怎么做。
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第一次，我在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上挣扎:
薇薇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而我该做好女孩，还是该做坏女人？
下一次，我要怎么面对陆鉴成，是顺水推舟，还是避而远之？
一路上，我都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无所适从。
周一我回公司上班，高国祥亲自来了公司商谈合作细节。
这次他对我异常礼遇，一口一个聂小姐，语气比孙子还恭敬。
这种事我还是菜鸟，当然得乔莉亲自出马谈判。
乔莉轻轻巧巧敲定一笔大单，私底下忍不住问我:“陈敏敏跟了老高三个月没让他松口，倒被你这么容易攻下了，怎么做到的？”
陈敏敏是公司里另一设计师，是乔莉的死对头。
我低头整理图纸，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估计他是看中我们公司的实力吧。”
乔莉看着我笑:“姓高的可是买一根葱都要算计的人，这么大的便宜他可不会让人白赚的。你确定是因为这个？”
我平静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乔莉拿下单子，顺利坐稳首席设计师的位置，还成功把死对头陈敏敏逼得从公司辞职。
正式敲定合同的那天，乔莉拿到一笔提成。
“你应得的。”回到办公室，她拿给我两沓厚厚的人民币。
见我愣了一下，她似笑非笑道:“怎么？嫌我给的少了？”
我扯出平静地微笑，摇头说:“谢谢师父，以后我会努力工作，还希望你能多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