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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喝酒

    四个月未曾回来,王府上一如既往地冷清。

    冷清些好哇,鱼越多,龙便越藏匿得住。就如本王经常能听到皇宫内的事情一样,本王的哥哥也一样能知道他弟弟的近况。所以,我很早之前便习惯了这冷清模样,这比熙熙攘攘更叫我安心。

    酒是我从南国府捎回来的桂花酿,买酒的时候店家还送了我一对装满桂花的香囊。

    店家颇具南国府人的斯文气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以酒会友,倾囊相赠。”

    我却想到那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以及这句之前的——“旧江山浑是新愁”。

    国恨未解,家愁未报,偏偏北方朝廷苦心孤诣地要给我和徐光照编织罪名,十五年了,偌大一个锦国容不下一个战败的南国的百姓,巧取豪夺,奴役驱使——这是什么道理,本王参不透。

    偏偏给秦不羡倒酒之前,他想起南国府的战事,抬头对我说:“早朝时听兵部陈大人说宁贼进犯之忧已解除大半,以殿下的手段,此去南境四个月应当把这战事全部平息,如今只解了一半便回帝京,殿下打的是什么算盘?”

    酒洒出来一些。

    我收了酒壶给自己倒满,笑道:“秦大人这般慷而慨之,不是已经知道本王打的什么算盘了吗?贼若全灭,将有何用?巍巍朝野,能臣干将多矣,本王也怕失业。”

    秦不羡单手捏起酒盏,望向我道:“贼若不能全灭,南国府的将士便要一次一次地去送死。崇安王殿下保住的是自己的前程,葬送的却是南国府的将士。”

    我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驳。

    因为他说得不错,尤其是葬送南国府的将士这一句。

    南国府占据了锦国南方大半的版图,与宁国一江之隔。生长在江水环绕的南境里,宁国的士兵便格外擅长水战,我大锦会水的将士不在北方,而在南国府,这些年,与其说这是锦国在抵挡宁国的进攻,不如说是南国府的将士在拼死抵抗。

    可秦不羡说得又不有些不对。

    他来锦国不过三年,哪里知道南国府的情形,哪里了解有些时候活着却比赴死更难。

    在宁国还不曾犯我南境的时候,南国府是大锦的莺燕之场、销金之窟。南国公子,十人之中,七人为商,三人为宠,更遑论南国府的女子。

    士农工商,商为底层,可为何他们还要经商,因为赚的银子多,可以抵得住南国府比别的州府高三倍的繁重赋税;为宠比经商更没有尊严,可为何还要做宠,因为南国府的公子大多有俊美容貌拥万千才情,可他们却不能为官,偌大朝堂没有一个南国府的官员,没有人能帮他们说话,所以即使有银子,也抵不过某些南风贵族的亵渎。

    而宁贼为患的这几年,我大锦需要会水的将士都招募自南国府。于是现在,南国公子,十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委屈做宠,为了大锦的安危也没有人敢将他们做宠。宁国贼寇不灭一天,南国府的百姓便能有一天的尊严。

    秦不羡只以为我不平息战乱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殊不知此劫也给南国府的子民带来了前程。

    他仰头灌下那杯酒,把空酒杯放在桌上:“殿下屡次三番请下官喝酒到底为了什么事,现在可以讲了罢?”

    我娓娓道:“本王思慕秦大人久已。”

    秦不羡眸色一暗,说了句“告辞”便起身。

    我站起来一把握住那过分纤细的手臂:“秦姑娘在曲水巷的宅院,你随意出个价,本王再以十倍的价格买下来如何?”

    秦不羡猛然抬头:“你偷听了我和东里姑娘的谈话?”说罢更加生气,甩手便走。

    我摸过酒杯,不再拦着,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在大锦国,本王想听什么话就听什么话,本王是光明正大地听,哪里用得着偷听。我知道,秦大人也不是缺钱的那种人,你自己再添上一些一起送给东里姑娘也可以。倒是最后要领这白花花的银子的人啊,不知道她能不能领得到这银子,不知道她领了这银子花不花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