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是什么?
梦是什么?
梦的本质是人类大脑的活动,意识的流转;在梦中一切看起来没有原则与逻辑,但它的一切其实都有源头。
那么,如果梦的源头被改变了呢?
就像在水源里放上毒药,整个下游的城市都会因毒药而发生些什么般——
……他在梦中实现自己的渴望。
手中的小刀是他从附近的超市买回来的,廉价货,却没想到在砍人这件事上格外的好用。
“嘿……嘿……”他咧最笑着,小刀一下又一下刺进女学生的腹部,血肉发出声响,啪叽啪叽啪叽伴随着腥红的血液。
而那女生自然也已经没有了生气——素色的校服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
“哈、哈哈、这样……这样才对啊!”
——他是不可能失败的!他是不可能被抓的!他应该是无敌的杀戮者才对!
梦主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妄想中。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沉迷于手中的刀刃时,方才在他手下死去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已经散大了的瞳孔带出了一丝青色的光芒。
她僵硬地坐了起来……伸出手径直地握住了正在刺向她的小刀刀刃。
梦主人僵住。
“是你……”女生开了口,声音幽幽地、从梦的最深处飘出,“是你、杀了我……”
这还是梦主人第一次在梦中听见除自己以外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渊里传出般,带着无尽的怨与恨,似乎熊熊燃烧着的地狱火焰。
梦主人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梦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了面貌——
那是被他杀死的少女的面容。
……其实言雨并不知道那女孩的具体样貌。
新闻里虽然给出了照片却只有模糊的轮廓,但这样也已经足矣,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改造了梦中的女孩,那并不是个细致的改造……但剩下的部分可以由梦主人的潜意识来弥补。
他要做的只是让梦主人意识到那是自己杀死的女孩而已。
原本已经是具尸体的女生无视于梦主人的抵抗缓缓地站起身,内脏从腹部破损的伤口里流出。
她不顾那些,靠向梦主人的面容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是你、杀了我……”她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在言雨压制下的梦主人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只能够恐惧而胆怯地向后退去,他的手指颤抖着,甚至握不住一柄小刀!
少女夺过了他手中的小刀。
这个瞬间梦主人终于压抑不住恐惧、放声尖叫。
小刀被刺进了他的喉头。
少女笑着……手指不断地加力、加力……直到那柄小刀已经整根没入梦主人的喉咙!
“是你、杀死了我……”这句话犹如一个真正的恶梦,萦绕徘徊在梦的四周。
墙檐上的言雨闭上了眼睛。
“满足了吗?”他问。
这并不是在向谁发问,他的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他自己。
然而……冥冥中,却似乎有“什么”回答了他。
——还没。
言雨垂下眼睛,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还没。
那便再来一次。
梦境转瞬被重制。
这次立场掉转,城市里充满了死去女生的亡魂,这个梦的主人,你觉得你要怎样才能逃出?
——答案是没有。
你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个梦境。
这是为你精心设下的牢笼,时间在梦中被反复拉长到无法再度延伸,你的结局只有被撕碎被撕碎被撕碎和被撕碎而死去。
可怖的、可怕的、可憎的意识牢笼,任何西安市中的牢笼都无法与之匹敌。
因为它会一直持续着,你无法找到它的尽头。
直到意识突然断线。
你“啪叽”一声,坠入现实。
…………
……
隔天早上,醒来时言雨觉得自己异常神清气爽。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清爽的早晨了。
他想这或许是拜昨夜的梦境所赐,毕竟解决了一件事总会让人心情愉快,不是吗?
这天晚些时候的新闻里报道了前一段时间连续杀害女高中生的凶手自杀的消息——是他制造的梦境影响了那个人,言雨如此意识到。
虽然不能说是他有意造成这个结局,不过这结果也的确在他的预期中。
——这种人罪有应得。
他想。
单纯的死刑实在便宜了这种人,所以他制造了那样一个梦境。
仿佛让受害者亲自处刑凶手般的梦境。
就算梦主人不死,那么他的下半生也会一直徘徊在那样的梦中。
对此,言雨不会感到丝毫遗憾或者抱歉。
电视里播报新闻时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底,投射出冷光一片。
而在这一天之后,有些什么改变了。
言雨开始频繁地进入他人的梦中,修改他人的梦境,知道了自己真正力量的他在梦中越发如鱼得水。
他开始寻找各式各样的人和各式各样的梦境,根据内容来改变梦境,为悲伤增添一点快乐,为阴沉时增添些许色彩……
有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画画的孩子,任意用自己想要的颜色为梦境增添内容。
甚至,他重新抵达过祁林的梦境——并非有意,只是在梦境的漂流中偶然抵达了那里而已。
梦中的少女正站在学校的走廊,时间看起来是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四周没有脸的学生们不断向外行走。
唯一有真实面容的只有祁林。
还有严铃子。
——看到严铃子出现在梦中的瞬间言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抓住四周的空气,强迫那些空气在自己的掌下形成了支撑。
空气不甘不愿地凝聚成形,言雨这才得以站起身重新打量这个梦。
祁林大概是梦到了她们一起放学时的事……这样的梦其实并不会少见,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梦中出现的两人离他太近,近到言雨无法以纯粹旁观者的态度来观看这个梦,窥探朋友秘密的感觉令他不知所措。
两位少女在他犹豫时结伴下了楼,教学楼外侧忽地变成一片田园风光,风景美得像是画中一般,远远的地方甚至有一栋白色洋房。
这大概是祁林在哪本书上看到的风景吧?梦会在人的潜意识中选取内容,有时侯仅仅是瞥见一眼的东西也会在梦中体现。
梦的刺激源总是莫名其妙的,而他现在已无暇去顾及那些。
两位女生开始沿道路行走,他的注意力大半都严铃子带走了,已经顾不上这是在窥探他人**的言雨跟着她们继续向前。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严铃子。
——在现实里他绝不会这样做,但这里是梦。
“喂,你最近好象和言雨走得很近啊?”而后,严玲子突然开口说道。
言鱼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对祁林来说,这还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你最近好像和言雨走得很近?”与她并肩而行的严铃子问道。
这问题让祁林不由得一愣:“只是刚好从同一条路回家……怎么忽然问这个?”
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但四周时不时还有学生经过,两人的对话恰如其分地被掩盖在四周的喧嚣中,变得乱糟糟的。
“不,就是……”严铃子含糊地回答,轻轻地皱眉,“那家伙最近有点奇怪。”
“有吗?”祁林回想了一下她今早遇到的言雨。
他又在路上看书了,为此差一点儿撞到墙,虽然最近他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可总体上说,依然是那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对啦,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专杀女高中生的连环杀手吗?”严铃子抓抓头发——这个动作很男性化,她做起来却没一丝违和。
“嗯,我记得他被捕了,然后在狱中自杀了不是吗?”仅仅是几天前的新闻,祁林还不至于丧失印象。
“其实他是在袭击我和小翎的时候被抓的……”
“——咦?!”这倒是闻所未闻。
“嘘,这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严铃子急忙抓住她,“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说不要让我们再受刺激比较好。”
虽然她看起来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回归一下正题。”她继续说,“我和小翎是在回家路上遇袭击——那个时候,言雨忽然冲出来帮了我们。”
“放学路上……他的家不是跟你们在反方向吗?”祁林问。
“所以才奇怪啊!”严铃子陡然提高了音调,又在下个瞬间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连忙向四周看去。
好在放学后的校门口人声嘈杂,也无人在意她的激动。
严铃子干咳一声,压低声音:“我在想他会不会是在那里调查啊……什么的。”
“不、不至于吧?”祁林有些发愣,“那个……听起来……跟小说似的。”
“呃……果然是这样吗?”严铃子挠了挠头。
“或许他只是有事路过那里吧?”
“也许……不过……”严铃子看起来仍然不是很能释怀,“还是很奇怪啊——……”
她们渐渐走远。
而此时此刻的言雨在梦中笑得像个白痴。
虽然梦中的内容多少会有些改变,但这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严铃子开始注意到他了。
对于一个恋爱中的人来说,当是这样的信息就足以让他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梦真的会带来改变。
言雨开始更加坚信这一点了。
然而,他还不知道。
对于他而言真正的改变,现在还并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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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意志被植物缠绕
事情最初是发生在隔天。
这一天早上对言雨来说是个难得清爽的早晨,他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睡眠所带来的困顿,一反常态地精神抖擞。
就连早晨在上学路上偶遇的祁林也察觉到了这点,她露出一点笑容,对言雨说道:“感觉……嗯,挺有精神的……”
言雨猜想她原本想说些诸如“昨晚做了个好梦吗?”之类的话,只是怯懦的个性让这些话语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笑了笑,把她想要直达的答案说出口:“嗯,是做了一个好梦。”
——又或者说是进入了一个好梦。
因为心情太好所以他忍不住在祁林的梦中增添了许多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微风的触感、花草的芬芳、温暖的阳光。
这样细微的操作也是他操纵梦境的技巧越来越纯熟的印证,他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梦中最微小的细节,就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一般。
梦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来到学校时前桌的同学转过身对他挥了挥手。
言雨只是笑笑而没有回答,做了个好梦自然心情愉快——只是他可没有办法告诉同学自己梦境的内容。
他仍然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样日常的片段。
对他来说虽非十分重要却绝对无可替代的日常,他从后排的座位向前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严铃子的身影。
……以及,在这里可以看见严铃子。
言雨没有发觉自己在想到这点时不知不觉露出了单纯的傻笑,不过好在旁人也没有注意到,班主任沙盈青走进教室的步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才当上老师没有几年的沙盈青只不过是第二次带班,虽然年龄其实十分相近,但她似乎刻意与班上的同学们拉开了距离,在男生间私底下有冰山美人的称呼。
“半个月后会进行一次联考。”在例行通知了一些事项后沙盈青说道。
霎时间班上一片哗然,考试是学生最不愿意听见的词汇,他们也不例外,言雨听见自己前桌的人发出一声哀嚎,而他自己也挠挠头,一脸悻悻。
——什么啊,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他想。
言雨的成绩算不上优秀,顶多也就班级中上的水准,而联考这种事足以让他烦恼上好一阵子了。
于是在这天晚上的梦中他险些构造出了自己正在考试的场景——随着他的情绪起伏,他的意识有时侯也会不受控制地塑造梦境来缓解意识深处的压力。
不过就当言雨算出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前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坐梦,心念转动,这个梦境立刻消散不见。
“真是……”站在再度空空如也的梦中,言雨叹了口气。
梦觉察到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苦笑着把梦中关于“考试”残留的最后一点因子抹去,他可不想在梦中也遇到这样糟心的事,这种事留给现实就好了。
“梦里就应该做梦里该做的事啊。”他对自己说道。
无声的梦境围绕着他,仿佛给予他回应。
言雨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四周已然变成了一片草原。
“好厉害……”他不由得轻声发出感叹。
在茫然了一会儿之后他这才发觉自己漂流进了一个怎样的梦境,四周一片芳草连连,绿色的草地从他的脚边直接延向天际。
连空气里的风都带上了芳草的气息,随着微风满地的草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天是蔚蓝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纯粹蓝色得如同这片草地的本身一样。
“好厉害的梦。”言雨忍不住再次发出感慨。
虽然通常来说他看到的梦都会比梦主人实际见到到的梦有更多的色彩和细节,但精细到如此程度的草原……他还真没有见过。
——这里的梦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烁。
创造了如此逼真的梦境大概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能够创建这样的一个梦的呢?
言雨闭上眼睛,在意识的手开始向梦的深处探去。
——那是他的探震。
这个探针会将关于梦主人的一些单事反馈给他,根据这些事情言雨才能够决定要怎样去修改这个梦境。
然而就在那探针接近梦的深层时,站在梦表层的言雨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异样。
他猛然睁开眼睛,四周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隆起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这是什么?”他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就在他接近土包的刹那地面上的土包猛地炸开,无数藤蔓从其中飞长而出,径直向言雨扑来!
“什——”
惊讶声被滕王的破空声掩盖。
言雨猛地在身前一划,一柄长剑忽然凭空出现在了那里,银光一闪。
那藤蔓立刻就断裂成两半,然而愈来愈多的藤蔓在这个间隙从地面长出,张牙舞爪地疯狂舞着要把入侵者击溃。
……啊,对啊,他是个入侵者。
任意地进入这个梦境而后把梦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因为自己认为那样是最好的,也不管梦境的主人究竟是怎样想的。
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会在下意识中抵抗言雨。
——就算找不到梦主人,想方设法地潜入梦的更深处……逼他出来!
所有意识的探针收回。
随着言雨的意识无数剑刃在他身周飞舞,银白色的光芒闪烁着把绿色切身体之外切断。
如果这是梦主人保护自己梦境的潜意识的话,那么——
“只要将它毁灭就没有问题了吧?”受伤了的潜意识很快就能够恢复原状,而他则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离开这里,“那么——……”
他轻舔着唇角。
『意志划为利刃。』
天空中所有的利剑都开始瞄准向它的目标,言雨将身周的藤蔓一丝不漏地阻挡的同时双眼一一扫过了四周。
“……来吧!”
剑刃开始如流醒般向下坠来!
“住手!”一声断喝在剑落前及时传来。
言雨的动作生生地卡在了半空,而原本疯狂向他攻来的藤蔓也在这声音下凝固在了半空。
……那并不是言雨的声音。
而是来自梦的上方、明显具有意志的声音。
『意志被植物缠绕。』
声音从天而降。
言雨的瞳孔陡然紧缩,他猛地抬头看去,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
天空仿佛被撕扯开了伤口般裂开,从那道裂隙中一个身影在藤蔓所编制的阶梯的迎接下向下走来。
是男生。
虽然就个头上而言大概比他矮上一些,但大致是同龄人,并且——
……是同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言雨意识到这些,意识向传来杂讯,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半空中的少年显然也意识到了同一点,他瞪大眼睛,围绕着身周的植物停留在空中,像一株苍天巨树。
“你——”
无需多言。
“是我的——”
何必赘述。
“……”
剑刃收起。
植物护送着那少年从空中降落。
“同族。”
同样的名词从两人口中一并发出,重叠的声音并不切合,有着微妙的间隙。
矮个子少年笑了。
“现在,还想破坏我的梦境吗?”他问。
“……不,已经没有那个理由了。”
因为这不是他可以破坏和改造的梦境。
因为这个梦的主人和他身处于同一深度的意识海。
“我叫做言雨。”他开口说道。
“徐开。”而那少年简短地回答,向他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出生以来、首次相逢的同胞。”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
……
“没想到一时兴起设下的防御机制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徐开说。
“很少有人会在梦中设下这种东西吧?”言雨说。
“是啊,通常人不会——也做不到。”徐开微笑着说道,他伸手为言雨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
——无论是茶还是茶具茶桌,都是他在梦中构建的。
言雨亲眼看着木桩从地下升起,被藤条包裹后木桩就变成了一张完整的茶桌,附带茶具。
不过茶却是用茶叶现泡的,原本梦中的茶无论怎样泡味道都不会差,这种做法或许是徐开的个人兴趣吧。
“但是,普通人做不到,却并不意味着我们——与我相同的人做不到,对吧?”徐开微笑着将茶递给了言雨。
“……原来如此。”言雨接过茶,“不仅仅是防御措施,也是寻找同伴的‘陷阱’、吗?”
——因为试图改变梦境的人一定会被那些植物困在梦中。
像言雨这样的人完全无法回避这样的险境,刹那就被张开的网捕获。
“真狡猾啊。”言雨坦诚地评价道。
就算知道会来到梦里的只有自己的同族也依然设下那样的机关,简直像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
徐开淡淡笑了。
他一笑起来就有种沉寂的质感,仿佛把很多东西沉淀了下来,不着痕迹。
“毕竟机会难得,如果不做好完全的措施我是不会放心的——”他看向言雨,黑色眼底似乎深潭般看不见底,“你呢?言雨?”
“——你在这之前,有见到过其他同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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