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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子愿意

    “是外边瘟疫?城里好些年没有瘟疫了。事态严重?”

    洛河是养兵练兵之地,像是设在谷悍的天然黄埔军校,向来只有兵力输出和更迭,位于内城,也没什么战争往来。这一套只出不进,让洛河在几代人的生活里,都从未体验过所谓瘟疫的可怖。

    更别说没有人会进去的涸渊寺。

    寺里是眼下最少细菌的地方,也是最多健康人群的地方。

    姜玲珑颔首。

    “瘟疫靠体液感染。”她尽量使用大家能够听明白的字眼,“目前看,人和人寻常说话感染几率不大。但如果对人咳嗽,吃饭互用了碗筷,甚至不用公筷去夹了同一盘菜,身上有未愈合的伤口碰到病人口水或血液,都有机会感染。

    现在像大家通报目前情况。

    大营半数人染病,城中百姓出现小面积感染,此症病发后三日死亡,治疗药方正在研制,但目前无药可医。

    且两日前,平南王帅军北上,以清君侧之名讨伐洛河。

    医帐,军帐,城中卫,城楼哨眼,都人手奇缺。

    我便来问问此处,有没有人愿意搭上性命,出去干一票保家卫国大的!”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姜玲珑不急,接着往下说。

    “我无法承诺什么。

    若是不愿的,且回牢里呆着便罢,我绝不追究。

    若是愿意的,你或许能够为你在城里的父母,兄弟,或者是未过门的新妇,争取多一点保命的时间。

    事情过去,可视具体情况,获准减刑。

    你们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说完,她矗立在那儿,岿然不动地等待他们的抉择。

    “这事儿还考虑啥!”说话的还是那个程候理,他转身振臂,相当于立在姜玲珑面前,背对着她,为她披荆,“他娘的,干就完了!”

    “就是他奶奶的!清毛个君侧!看爷不教训南境那些混小子!”

    “洛河有难,匹夫有责!”

    “我娘今年六十多了,还一个人在家,我不去救人,难道自己在这儿当缩头乌龟!?”

    程爷真的是一呼百应。那些受过姜玲珑恩惠的重犯们几乎没有犹豫地就举了手。

    “老子这命是殿下给的,老子愿意!”

    “干!”

    “干票大的!”

    “他娘的,把爷的军籍给挣回来!”

    这种粗糙的热血顷刻之间蔓延开来。

    那句不知道谁说的,自己六旬娘亲在家无依,触动了很多人。

    他们太久没有回去见过家人。

    从军入营,却犯了军法被关进大牢,让祖上蒙羞。

    为民请命曾经也是他们的梦想。

    若不能荣归故里,至少也要为国捐躯,死得值当。

    霎时间,群情激荡,一只只手臂高举在空中——

    “吾等愿效犬马之劳!”

    “吾等愿效犬马之劳!!”

    “吾等愿效犬马之劳!!!”

    他们本不是乌合之众,这才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职责和归宿。

    边上衙役起初不知该不该喊停控场,可听着听着,自己也跟着起劲。朝姜玲珑扯着嗓子高喊,就怕她听不到似的。

    “殿下!还有我们!我们也愿意!”

    这此起彼伏的忠挚,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薛安见到姜玲珑肩头松垂下来,还见到她眼角有些闪亮。

    啊。

    原来她也会紧张。

    还爱哭。

    若不是他喜欢男人,真的会挺想娶她。

    可爱。动人。坚韧。也野蛮。

    太有意思了。

    她趁乱快速抹了把泪,把典狱长和程候理一同叫去台上。

    她让典狱长安排人手,将留在狱中的人作好记录。其余的,便都是要出去干大事的了。

    而程候理在囚犯中威望很高,似乎很多人都认识他,也有点怵他。

    姜玲珑原本以为只是在重犯的牢房才这样,方才看场下态势,不止有眼熟的重犯,还有未戴脚镣的犯人,也喊他程爷。

    “殿下,”程候理去到她身侧,低声问她,“俞兄弟他,可好?”

    原先程候理和俞舟被关在同一间牢房。

    姜玲珑摇头,“病了。”

    言简意赅。

    程候理便不多问了。

    “我嗓子喊不响,你替我醒狮吧。”姜玲珑说着让出了正中的位置。

    程爷一愣。又揪着姜玲珑袖管,把她拉回正位。

    他朝她抱拳行礼,才跨步清嗓,脚上的镣铐划在地上发出几道闷响。

    “弟兄们!”程候理声音浑厚,嗓门巨大,吼天吼地的,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模样,“殿下今日让程某人醒狮,是抬举我程某人!

    要醒狮!

    是她将我们看作一条没睡醒的狮子!

    天下哪还有地方,有人,如此高看一帮犯了罪的人犯!

    只有洛河!

    只有涸渊寺!

    只有我们城主大人!

    你们当中,还有些偷鸡摸狗的小娃娃。

    毛没长齐就整天想着要军功,要战绩,多少人走了不该走的捷径。

    还有多少人,连战场都没上过,就在这里,敢对着殿下评头论足。

    你们没和殿下接触过!

    那是你们不够资格!

    没福份!

    我和那些见过殿下本事的兄弟们,就瞧不起你们这种娘酸样!

    你知道殿下制作了一种药,可以让这天底下多少伤员得以削骨去毒,剜肉拔箭,保下一命?!

    吾等鼠辈,今日被以寐狮相待!

    有机会报答亲眷,解困百姓,如何不做?!

    今日我程候理在此托大,向诸位心里还有热血的将士说一句:

    ‘闭嘴撸袖,冲出去,就是一顿爆干!’

    你们都知我程候理脾气,要是有谁想着中途脱逃,或者伺机报复当初入你罪的官差,证人——

    我将他的头,拧下来挂城门上!”

    程候理吼完顿了顿,想了想接下来的词。一下子也没想到什么文绉绉的调。干脆朝天举臂——

    “守卫洛河!”

    他一呼万众皆应,一万多条手臂冲天挥拳,“守卫洛河!”

    “狮营威武!”

    这是他才想到的营号。

    “狮营威武!守卫洛河!”

    “狮营威武!!守卫洛河!!”

    程候理一腔直白的热情和粗莽,让盘踞在涸渊的这头雄狮彻底醒了过来。

    他回头,朝姜玲珑露齿一笑。

    冬日午阳,将他脸上,臂上的伤疤,晒成了一枚枚的功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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