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别怕，我在这……”关野俯下身，紧紧地抱着他，额头抵着额头，嘴唇贴着他的脸。
边牧的整个脸都是冰冷了，人微微发抖。
“没事了……”
关野轻吻了上去，一边吻他，一边按着上回的经验，帮他按摩四肢，突然感觉他的腿似乎不像上回那样抽搐和僵硬……
他迟疑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
边牧已经醒了，他在沙发上睡不实，不像在床上睡觉的梦魇反应那么大，但人还是有些茫然，一下没法从混乱的梦境里面出来。
他喘着气，呆滞地看着关野没说话。
关野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把他扶起来坐着。
边牧从茶几上拿烟盒，手还有些抖，拿了几次，连根烟都没拿出来……
关野赶紧接过烟盒，帮他抽出一根出来，又拿了打火机帮他点燃。
“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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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做噩梦了……”边牧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呼了出来，眉心还是紧皱着的。
关野没说话，把他搂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边牧缓了很久，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路谦这个名字，关野已经第二次听到了，两次都是边牧在梦中喊了出来
他虽然相信边牧，但也有点忍不住了，“老师，那个路谦……我之前以为是你前男友，但你又没有谈过恋爱，那他是……”
边牧身子一僵，没说话。
关野感觉到他突然的僵硬，赶紧摸了摸他的脊背，“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你别介意啊……”
“没事。”边牧像往常一样低着头抽烟，看不清表情，声音有些模糊，“他不是我的前男友，他就是我的……朋友。”
他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一脸的纠结之色。
关野看着这张画了很多次的脸，每一个弧度都那么熟悉，每一个轮廓都如此温润柔和……此刻，却痛苦不堪，仿佛有无形的枷锁套在他身上，有口难言……
他搂了搂边牧，“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是一定要知道的，我相信你……”
边牧摇摇头，说得很慢，但还是开口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有睡眠问题。”
“是因为他”关野皱了皱眉。
“嗯……”边牧整个人窝在关野怀里，找了个舒服点姿势靠着。
“这要从前年说起，我那时候刚刚研究生毕业，已经定了留校任教，相比其他人，我也没什么就业压力，就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西藏写生。”
关野点头，西藏是写生圣地，他爸也带他去过。
边牧抽了口烟，“那时候，我叫了路谦、赵哥和程哥……”
“他们也在！”关野突然想起边牧对赵清风的态度，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才走到了今天这局面。
“嗯，他们都比我早毕业，路谦和程哥都走职业画家的路子，赵哥毕业就没画了，被他爸逼去家里的产业做管理，他们的时间都还算自由。”
“那时程哥和赵哥确定关系没多久，我也拿得了个大奖，能一起出去走一圈，我们……都挺高兴的……”
关野睁大了眼睛，程峰和赵清风以前原来是一对，他也认识那两个人这么久了，居然没看出来！
边牧的情绪很低落，低着头，失神地盯着手上橙红的光芒，“我们是自驾去的拉萨，一边走一边玩，到拉萨的那天晚上，一起吃了顿饭，后来赵哥就带着程哥出去了，只剩下我和路谦……”
关野有种不好的预感，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呢”
“然后……”边牧顿了顿，手有些微微发抖，“路谦向我表白了，希望我可以做他的男朋友，但我一直把他当成……兄弟，所以我没有同意，但他……”
关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干什么了”
边牧咽了咽喉咙，闭上了眼睛，“他想强迫我，我拼命反抗……但我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才告诉我，赵哥带来了一种药，他们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放在我的饮料里面……”
“操！他们不是你朋友吗”关野霎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额头的青筋倏然凸起。
难怪边牧痛恨赵清风，甚至不肯住他的房子……赵清风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边牧周围！他要是早知道，非得抓着赵清风打一顿……
“朋友”边牧恍神，喃喃道，“从那之后，就不是朋友了……”
关野强压着怒火，小心问道，“那你……有没事”
边牧的手微微颤抖着，指间的烟灰截截塌落，“我没事，我本身就需要吃很多药，和那个药可能有点冲突，反正药性没有马上起来，我就趁机逃走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关野知道当时肯定没有这么简单，看边牧在梦中的害怕程度就知道，应该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边牧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还被下了药，那种情况下要从那里逃出来，肯定是非常惊险……
但他没有问，不想让边牧更难受，只是揽过边牧，摸了摸他的头发，“老师，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边牧确实有点撑不住，停了一下。
一根烟已经没了，他按灭烟头，又点了一根，靠在关野怀里蹭了蹭，像是要吸取一点力量，在那个安全的堡垒里，才敢继续往下说。
“我逃走了。”他呼了口烟，把自己彻底笼罩在白雾里面，“那地方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又怕被人看见，只能找了个酒店住进去，把自己锁在里面……”
关野抱紧他，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我的药性彻底发作了，我受不了，就撞墙……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关野咬紧牙关，憋得脸都涨红了，但他还是忍着没表现出来，手轻轻地抚着边牧的肩膀。
“但我没想到我离开的那天晚上，出事了……”
边牧揉了揉眉心，“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昏迷，还是昏睡，反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前面全都是路谦打过来的，后面则是赵哥和程哥……”
边牧在这里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双手紧紧握住，半晌才开口道，“我走了之后，路谦……他突发高原反应，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给120打电话，而是一直不停地给我打电话，但我那时已经昏迷过去了，根本没有听到……”
“那他……”关野皱了皱眉。
边牧闭了闭眼，“他……当晚就死了，死于严重的肺气肿，活活窒息而死……”
说着，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突然有点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气息也急促了起来……
关野赶紧抱紧他，“老师，别怕，那些都过去了……”
边牧摇头，眼睛红了，“过不去，过不去的……”
这个噩梦，跟随了他一年多，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更是一步一步把他压垮，把他逼进了精神病院……
他捂住了额头，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明显感觉情绪有点控制不住了，“药……给我药……”
关野赶紧手忙脚乱地从他口袋拿出药盒，打开了递到他面前，“是哪个”
边牧颤抖着手，从里面拿了一颗药出来，直接咽了下去，闭着眼没有说话了。
关野也不敢说话，抱着他，等他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边牧的身体终于不抖了。
关野看着他的脸色还有些后怕，“老师，你休息一下吧！别说了……”
边牧摇头，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就没办法睡觉了，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他，全都是他……他在怪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去救他……”
原来如此……
关野心疼地抱着他，“老师，那不是你的错啊，要不是他们给你下/药，你也不至于接不到电话，再说了，他是自己选择不给120打电话，怎么能怪你呢”
边牧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以后会好的，我会帮你的，别怕！”关野轻声道。
边牧顺从地被他抱着，整个人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关野拍着他的背，“老师，有些事你要是不想回忆起来，就不用和我说了，我不想你这么难受……”
“你是我的男朋友，你有权知道我的过去。”边牧顿了一下，“其实，我应该先和你说清楚的，你太着急了……”
关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都快心疼死了，“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说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可我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边牧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注视着关野，“关野，其实……到现在为止，你根本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当没听到你的表白，你以后考虑好了再决定……”
关野突然嚎了起来，“老师！你不可以这样啊！答应我了还反悔！”
“我没反悔，我是想你考虑清楚再……”
“老师，我考虑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我就喜欢你！而且我能感觉到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以后别再和我说这些！”
“……”
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事，边牧突然就不想说了……他贪恋这样的信任和温柔，能拥有一时，就是一时吧……
他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没有说话。
关野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扒拉他的手，一看就吓了一跳，“怎么了感动哭了”
“没有，别动！”边牧的声音有点沙哑，“吃药吃的……”
“哦……”关野有点想笑，也没有拆穿他，“你还睡吗还早着呢，要不我抱着你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
“好，那就这样抱着……”关野笑着搂紧他。
两人窝在沙发上，相偎相依……
此时、此刻，晨曦微淡，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