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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郑卓圆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盯着玻璃窗外翻滚着热浪的公路,却迟迟不敢往更远处看去。

    滨罗是临海城市,有一条长约五公里的环岛路衔接着岛内与岛外。

    出车祸之前,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这里骑行,感受白沙绵延的海滩和棕榈树鸡蛋花构筑出的浪漫风情。或者在夏夜约几个好友来这里喝酒,大家对着星辰大海肆意地谈笑。

    他的人生,本该是光明灿烂的,却在一场车祸后坠入了阴暗里。

    他不再见过去那些朋友,也不敢再来这里。

    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曾是他对自由的诠释,后来却成为他通向自由的阻碍。

    盯着杯子里的水,他微微蹙起眉头,正想说服自己再试着看一次,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徐靖池。

    他调整好心情,按了接听键,还没开口就听那边急切地问:“你在哪?”

    他下意识地扫了眼对面,又立刻收回目光,道:“在外面,怎么了?”

    “我来找你,给我个定位。”徐靖池似乎很急,说话都带着点喘。他不知道陈舒伦去家里找自己的事,便问道:“有什么事么?我等等就回去了。”

    “嗯,有点急事,你先给我个定位。”

    徐靖池并不多做解释,他只好通过微信把位置发过去。二十多分钟后,徐靖池的车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推门进来后,徐靖池四下一扫就发现了他,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摘了墨镜瞪着他。

    徐靖池穿着全黑的休闲装,在身高和飞行员墨镜的加持下,一进来就吸引了好几道目光。郑卓圆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又不想被别人打量,便往里面坐了点,又去看窗外。

    “陈舒伦来家里找你,把你差点被撞的事跟我说了。”徐靖池沉着声道。

    郑卓圆表情一僵,回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郑卓圆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只是一个小意外,而且也没受伤,我不说是不想让你跟苏姨担心。”

    “小意外?!”徐靖池恼了:“我回国之前你妈找我谈了两个多小时,那次车祸对你的影响有多严重她都告诉我了!”

    郑卓圆并不知道谈话的事,立刻就想到他妈是不是把他穿过纸尿裤的事也说了。

    他吃惊的反应被徐靖池误会了,以为他是不希望自己知道车祸后的心理问题,便更觉得失落了,道:“你现在看着是好了,没问题了,但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没迈过去。”

    “你妈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多陪陪你,开解你。可回来以后,我发现你虽然没以前那么开朗,但是能好好开车,能吃能睡能笑,我还想着你妈是不是担心过度了。”

    “现在我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昨天我就该坚持问到底。”

    徐靖池懊恼地锤了下沙发扶手:“我以为这三年不会给我们的关系造成影响,结果你还是跟我生疏了。”

    郑卓圆一直悬着心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了,仰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了,才反应过来他的话里没有自己担心的部分。

    所以……徐靖池还不知道?

    看着沉浸在难过情绪里的发小,他却顾不上安慰了,而是试探着问:“我妈都跟你说了什么?”

    徐靖池自顾自说了一通,来的路上憋着的情绪已经发泄了不少,便干脆道:“她说你自闭,让我多带你出去玩。还说你不肯听她的,要我多劝劝你。”

    “……没了?”

    徐靖池“嗯”了声,然后被他抓住手:“你们不是聊了两个多小时吗?才说这么点?”

    徐靖池定定地看着他,发现他眼中真有不安的情绪,便反应过来了:“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郑卓圆被反问个正着,顿时松开徐靖池的手,故作镇定地回答:“我只是想知道我妈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知道她爱操心的。”

    徐靖池打量着他,也不懂是不是心虚,他跟自己对视一眼后就再也不肯看过来了,还拿起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又叫服务员添了一杯。

    想着自己来的目的不是跟他吵架的,徐靖池便放缓了语气:“昨天吓成那样,晚上有睡好吗?”

    想起早上的窘况,郑卓圆尴尬不已,不过他知道徐靖池问这些是担心自己,便道:“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徐靖池不满地看着他。

    郑卓圆叹道:“其实昨晚睡得还可以,因为白天做过噩梦了。”

    “梦到了什么?”

    他转过脸来对着徐靖池笑,笑意却没有进入眼底:“还能是什么。”

    “如果真的害怕就说出来。以前我不在没办法,现在我回来了,你有什么都不要自己硬撑。”徐靖池提醒着他:“多个人分担不会那么辛苦。”

    “嗯。”郑卓圆点了点头,端起冰水又喝了一口:“你别那么担心了,昨晚我就没做噩梦,是真的没事了。”

    徐靖池知道他肯定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恙,可是也不能真的不顾他的意愿,只得岔开话题:“我刚才把陈舒伦狠狠骂了一顿,他要是再骚扰你就告诉我。”

    郑卓圆有点惊讶了:“你骂他什么了?”

    “反正就是一些难听的话,他自己也知道理亏。”

    徐靖池不想多谈陈舒伦的话题,说完就问郑卓圆吃过饭没。

    郑卓圆让复发的病情打击得吃不下坐不安,可是被徐靖池一通胡乱的关心打断情绪后,反而没那么难受了,还喝了两杯水。

    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小食,他道:“还没,你呢?”

    徐靖池看了看时间,起身道:“我急着出来找你,哪顾得上吃。走吧,现在去吃饭。”

    那天之后,陈舒伦又来了郑家三次。

    郑卓圆不肯接他的电话,微信上又说不清,他就带着礼物和水果来看望。

    头两次都被徐靖池给拦住了,第三次徐靖池不在家,他终于进了门。可郑卓圆的神情是尴尬的,也不像以前那样对着他笑了。

    尽管郑卓圆在微信上解释的很清楚,让他不要误会。他还是不肯死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将礼物盒递过去。郑卓圆没有接,他便打开盖子。

    “学长,这是我之前答应送你的纪念币,我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终于雕完了。虽然跟那些大师傅的手艺不能比,不过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能收下吗?”

    看着黑丝绒布上躺着的手工银币,郑卓圆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这是上个月底他们去工艺街逛的时候看到的手工品,因为觉得特别,又可以自己设计图案来做,陈舒伦就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图案,想雕一个送给他。

    他说不用了,做这个太浪费时间。可陈舒伦说认识到现在都没送过他礼物,现在刚好有机会,就坚持要做。

    于是他选了不算复杂的双子塔云端风景图。

    双子塔是滨罗市的地标建筑。外观像两片倒插在海边的风帆,左塔建成高端写字楼,右塔提供观光游乐服务。八八层的环形观光厅可以俯瞰脚下一望无际的大海,是郑卓圆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银币上的刀工挺粗糙的,可变化的云纹又能看出雕刻者的认真与用心。

    郑卓圆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这份礼物,并说了谢谢。

    毕竟陈舒伦准备的时候他们还是好朋友,不能以现在尴尬的关系来当做拒绝的理由。

    见他收下了,陈舒伦脸上有了点笑容,继续道:“学长,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们之前相处的那么愉快,你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不如就试试跟我在一起吧?有时候不试试看,你是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过了这些天,陈舒伦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了,再谈这些时不会给郑卓圆一种急切的感觉,所以郑卓圆也能冷静地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愿不愿意去试,而是我们的取向不同。我……”

    他顿了顿,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话题在微信上谈过不止一次,陈舒伦明白他欲言又止的内容,便替他说下去:“我知道你对男的没兴趣。但是学长,之前聊天的时候你也跟我说过,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既然你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

    郑卓圆摇着头,还是坚持道:“这种事不是勉强一下就可以的。舒伦,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不适合你的。”

    迎着这道坚定的目光,陈舒伦想要继续说服他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了。

    自从表白那天起,他就在避开自己。就算今天肯见面了还是不肯直视,一直到现在。

    想到郑卓圆是为了拒绝自己才肯看过来的,陈舒伦心里很难受。但以他对郑卓圆的了解,也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要是再纠缠下去,可能郑卓圆真会讨厌他的。

    他不想被讨厌,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何况只要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陪伴着,以后也许还有机会。于是道:“好吧学长,我尊重你的决定,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郑卓圆心内一松,道:“你说。”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郑卓圆有些犹豫,但在陈舒伦恳切的注视下,又实在说不出不行的话。毕竟这事他也有错,只好点着头道:“好。”

    那天晚上徐靖池回来吃饭,听说了这件事倒没有怪他开门的举动,只觉得陈舒伦放弃的有点快,不太符合这人的性格。

    他是从头到尾都没反感过陈舒伦的,也就没有多想,还替陈舒伦说了几句好话,夸这个学弟懂事。

    徐靖池不置可否,但也不愿说太多让他担心,就说看看学弟接下来的表现。

    几天后就是开学日了。办完入学手续后,郑卓圆就要去学生会报道,结果被导师叫住,让他带着几个同学去打扫学校后面的园艺区。

    他们顶着毛毛雨忙了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夜里他就发烧了,休息四天才好起来。等到终于能去学生会报道的时候,这学期的人事安排都定好了。

    柳笙笙跟他谈了半个多小时,让他接任宣传部长,还给了他两个大二的新人。

    他打开柳笙笙递来的档案夹,看到第一张照片就愣住了。

    柳笙笙吸着奶茶,笑道:“你暑假的时候不是跟我推荐过他吗?我前天找他聊了,这个陈舒伦的应变和交际能力都不错,他自己也想进学生会锻炼,我就安排他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