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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绿化派要杀我?为什么?”不等汶辛答话,夕兆又自问自答说,“因为我阻碍了绿化吗?可我仅是唤醒了刻世之树而已。”

    “更重要的是,”尥钳住汶辛,厉声逼问道,“你们绿化派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武力?一直以来,夏庭都严格控制着城内的武力组织,绿化派更是处于严格的监控下。是谁在背后支持你们?!”

    面对逼问,汶辛的态度却转变了一百八十度,冷嘲说:“你们现在还有心情追根究底?我们这一次对使者的性命可是势在必得!”

    “可是你却没有直接取我性命……”夕兆直视着汶辛,低声问道,“反而在某种意义上警告了我。”

    汶辛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妥协,用不同以往的冷淡声线说:“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一个人独占功劳而已。”

    夕兆却不放弃,执着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汶姐?绿化派能给你什么‘功劳’?”

    一抹嘲讽的笑容浮上汶辛的面庞。

    “怎么,你不明白吗?”汶辛直直盯着夕兆的双眼,似乎想透过这两扇窗户看清夕兆的内心;又像是想要凭借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迫使被凝视的人屈服,“像你我这样的人,唯一渴望的东西,不就是解脱吗?”

    夕兆看着汶辛,突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十分熟悉。她面部细微的表情,刻意下压的嘴角,避免与人直视的眼神,还有紧绷的身躯,无一不透露出一种讯息:汶辛拒绝交流,立起了心防。此番姿态是夕兆再熟悉不过的——鉴于他此前也常常处于同样的状态,自然能够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

    他还想再努力从汶辛口中撬出点东西来时,尥突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们一行人都没有浮尘那样强大而敏锐的感知力,无法判断来人是敌是友,保险起见,只能先避开。尥看了眼汶辛,又看向夕兆,无声地询问着夕兆的决定:这个人怎么办?

    夕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汶姐,只能委屈你和我们一起逃了。”

    “怎么?你是怕我告诉绿化派你们往哪个方向逃了?”汶辛像是故意要激怒夕兆一样,说话时语气极尽尖酸刻薄,“放心吧,使者大人。你大可刺瞎我的眼睛再上路。又或者直接要了我的命,这样不是更方便利落?”她斜睨着夕兆,眼神中显示出一种挑衅:“还是说你不敢?”

    “你真的愿意把生命拱手让人吗?难道那天在信塔,你所说的都是假话?”夕兆凝视着汶辛的双眼,平静地说,“我带你一起走,只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话没有说完。即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可是我还有想对你说的话。”

    汶辛脸上挑衅和嘲讽的表情消散了。她深看了夕兆一眼,并不说话。尥迅速检查了一番汶辛身上是否携带凶器,又找出一根绳子将汶辛手腕栓了起来,接着推着她往前走去。

    他们一路躲避着绿化派的追兵,一路寻找着迷宫的出口。可是,不论他们怎样探寻出路,还是只能在迷宫中来来回回地绕圈子,从一条死路一头钻进另一头死路。其间,尽管全力避免,他们还是遭遇了好几次追兵。这些追捕者的实力参差不齐,有的能够轻易解决,有的甚至能和尥缠斗好几个来回。

    面对追兵,夕兆帮不上忙,只能带着汶辛躲在一旁。他有时观察着汶辛的表情,发现她在看到尥轻松战胜对手后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而发现尥陷入苦战时也没有显露出窃喜或者得意。她对敌友境况的淡漠反应让夕兆略有所思。

    “奇怪,这个迷宫怎么好像没有出口似的。”尥解决完一个难缠的敌人,说话间有些气喘。他对夕兆说,“恐怕是有人动过手脚。”他看向汶辛,意味不言而喻。

    此时的汶辛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态度。即使尥戴着面具,她还是敏锐地猜出面具底下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而汶辛明知道尥心情糟糕,还故意用寻常调笑那样的轻佻语气说:“尥小哥身手真不错。平常肯定有煅炼吧?”

    “你知道出口吗?”尥没理会她,直接问道。

    “即使我知道,难道就会告诉你们了吗?”汶辛笑容淡淡,虽然在答尥的问句,说话时却斜睨着夕兆,“把你们引进圈套的人不正是我吗?”

    尥盯着她看了一瞬,沉默地移开了眼。夕兆看出他心中有所忧虑,问:“我们现在是先找冥莪她们,还是先找出口?”

    “冥莪大人与浮尘两人能够应付绝大多数危机,她们两个应该无需别人担心。我的任务是保护你,所以……”他顿了顿,“现在还是先找出路为好。可是,出口肯定被绿化派严加把守着。而且……”

    夕兆等着他的而且,但是尥没有再开口。他看了看尥,又看了一眼一旁袖手旁观的汶辛,忽地开口说:“汶姐,你为什么临时变卦了?”

    汶辛闻言抬眼看着他,牵起一边嘴角道:“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牵线?”

    夕兆不理会她对自己话语进行的刻意歪曲,继续说:“你是一开始就带有目的地来接近我的吗?”

    “你可得搞清楚先后顺序。”汶辛似笑非笑地说,“我一早就住在那里了,后搬来的是你。”

    “我遇见你之前,你就已经加入绿化派了?”

    汶辛没有回答。她脸上漂浮的笑意消失了。

    “汶姐,这些天你对我的关照,你在信塔,在酒馆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记在心里。我很感谢你,汶姐。”夕兆在她面前蹲下,语气诚恳,“你那些话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那么亲切。是因为看着我觉得熟悉吗?还是说这是绿化派计划的一环?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我都很庆幸能够遇见你,更感谢你那样关心我。”

    “但有一个地方我不明白,想要问清楚。”夕兆缓缓说道,”如果你一开始就是带着要我的命这个目的来接近我的话,有什么必要对我那样诚挚呢?而现在眼看着就要成功,为什么又临阵变卦了?”

    汶辛冷冷盯着他:“你是想感化我,让我告诉你出口的位置吗?”

    夕兆一愣。汶辛的话,无论是内容、语调,还是那刻意拒人千里之外,冷漠至极的语气,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现在,他分明知道汶辛的立场与他相对,而且她的确也做了对他不利好的事情,可是,当夕兆亲眼目睹了汶辛的一言一行,这股熟悉感还是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来。

    这是名为同类相吸的熟悉。

    夕兆突然明悟了。汶辛当初看他,是否也会有相同的感觉?所以才会对他那样亲切?

    “……被你看穿了呢。”夕兆无奈地笑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汶辛的身后蹲下,解开了拴住她双手的绳子。

    “但是,我想要知道汶姐真正想法的心情还是没有变。刚才汶姐的话,你的表情、语气,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莫名的好熟悉。”

    汶辛惊讶地看着他。

    “我再一次认识到,我和汶姐的的确确是同一类人呢。”夕兆抬起头,对着近在咫尺的汶辛笑了笑,“汶姐最开始也是因为感到了相似,才对我那么亲切的吧?我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事,但是最后却殊途同归,变成了同一种人。还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这或许就是被人称作缘分的东西吧。”

    他拿走绳子,递给尥。

    “所以我想要珍惜和汶姐的缘分。汶姐最开始要强行带我走的时候,问了我有没有把汶姐当朋友,那时候我还有些犹豫,我当然想和汶姐做朋友,可是汶姐想不想和我做朋友呢?如果你想,为什么会做这些事呢?”他抬起头,直视着汶辛的眼睛,“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汶姐是把我当朋友,所以才临时变卦,决定警告我的,对吧?谢谢你帮我,汶姐。”

    听到夕兆的话,汶辛最初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表情。随着夕兆继续说下去,她的头越埋越低,大半张脸都被头发给遮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夕兆说完后,她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出口的位置……”

    “嗯。”夕兆站起身来,“谢谢你,汶姐。我现在得走了,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汶辛看了一眼夕兆,仍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就算了吧。”

    “绿化派不会因为你带我离开对你不利吧?”

    “谁知道?那些都无所谓。”

    夕兆沉默片刻,说:“汶姐,之前你对我说,不愿意向痛苦认输,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答案才甘心。难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还是说你已经找到答案,所以觉得无所谓了吗?”

    汶辛抬头凝视夕兆一瞬,突然哼笑了一声。

    “小夕,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加入绿化派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最开始,是觉得有些累了。我在接触到绿化派之前,内心确实始终抱有你刚才所说的想法。我心想:那么多艰难我都经历过来了,接下来总该发生点好事了吧?只可惜好事出现并不像天气预报,只能一天又一天漫无止境地等待下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又发生很多讨厌的事情。像是被人指指点点,又或者被父母担心融入不进人群……说真的,不厌烦是假话。”

    “但是我内心又不愿意放弃那些希望。再忍一忍、再等一等,总有一天会出现的。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不会不公平到让我的人生全都是一团狗屎吧?我要努力生活,我要打败困难,这样总有一天……”

    “后来,那个总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你能相信吗?我都不敢相信。我遇见了一个人。几乎只要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我的心对我说,就是他!这就是我一直等的人!”

    “我疯狂地爱上了他。我当时太盲目了,我把他当成了……当成了上天给我的馈赠,当成了我应得的东西……可是我错了。没有任何人是‘理应’属于我的。当我对他的爱蒙蔽了我的双眼时,我的每一天都充满了快乐,好像忧伤与烦恼就此离我而去,不曾存在也不再复返。可是……”

    “可是他不属于我。他不爱我。甚至,他被我吓跑了,吓得……”

    汶辛的脸上出现了自嘲的惨笑。

    “吓得……不再愿意见我第二面!吓得春厄来袭时,主动往城墙的方向跑。混乱之中,他……”汶辛双手捂着了自己的脸,声音颤抖,“他……被绿化了……变成了……哈哈!变成了春厄的一部分。我亲眼看见藤曼冲破他的胸腔,他的眼眶里长出绿叶……”

    夕兆悲伤地看着她。

    “那之后,我加入了绿化派。我只是觉得好累。觉得一切都变得……十分可笑。不论是我自欺欺人的期盼还是爱情,煎熬和回馈,全都没有意义。小夕,你说,难道你我这种人的存在,是有道理可言的吗?是可以去追究责任的吗?是可以要求代价的回报的吗?”

    “不!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天道可言。好人有好报?只要你努力,生活就一定会给你回报?这全都是自欺欺人的噱头罢了!我们这样欺骗自己,只是因为不这样做就痛苦得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当我听到绿化派的宗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痛苦被解放了。希望崩塌之后,我心中只剩下恨,只剩下对自己的怜悯。为什么偏偏我要遭受这些?比起这样的人生,绿化的选项实在要好太多。至少绿化后,我还能见他一面。只要能离他更近一些,我什么都愿意……虽然他不愿意我靠近,可他已经‘死’了。哈哈……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担心被他讨厌了……”

    “汶姐……”夕兆正想说些什么,尥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朝后拉去。夕兆被他拉得踉跄几步,再站稳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已经被厚重的迷雾所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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