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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万人迷

    餐桌上,  一个两个忽然都断了话题,纷纷将目光投向孟听枝,就看着她拿着手机,  凝视屏幕,  一脸骑虎难下的尴尬。

    阮美云问:“好好的吃着饭呢,  怎么了?”

    孟听枝抿唇,  放下手机,  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块土豆,  一面笑笑地摇头说:“没事,  画室的客人。”

    她性子柔是众人皆知,  遇到个别难缠的客人也的确够叫她棘手,大家都没多想,只劝着孟听枝,别事事都这么好脾气。

    阮美云了解女儿。

    好脾气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还不是孟听枝太懒,她是懒得跟人计较,小时候就经常叫同学占便宜,  她傻乎乎的,一惯都是能让就让。

    这些好声劝导,  孟听枝都一律应下。

    待话题转走,她又悄悄打开手机,光是看着cz这两个名字简写,头皮就不由自主地一阵一阵尴尬发麻。

    何况她理直气壮的质问还悬在最上头。

    她自虐似的看了老半天,  半点回复的头绪都无。

    最后。

    一咬牙,  发了一个62的红包过去,  孟听枝赶忙就把手机关屏,  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在一边。

    吃完饭,  又聊家常。

    下午三点,孟听枝才去了画室。

    一惯垂头丧气的方舟,这会儿没趴在作业里受罪哼唧,洋洋得意抱着平板,不知道跟谁在发语音。

    “真的不是48,答案不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保证!全班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孟听枝走进去,一脸认真地问:“舟舟,我上午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妈妈帮我寄一下快递,你是不是给忘啦?”

    问到这个,方舟刚刚一脸的意气风发通通偃旗息鼓,缓缓地尴尬起来,小声解释说:“没……没忘。”

    孟听枝:“嗯?”

    方舟挠挠头:“就是,就是想起来有点晚了,那会儿我妈已经送单去了,那个收件的在门口喊,我就……”

    “我拜托早上那个哥哥帮你寄了,枝枝姐姐,是快递弄丢了吗?还是什么。”

    见方舟想多了已经开始自责,孟听枝立时摇摇头,安抚地说:“没有没有,快递没问题。”

    就是寄快递的人不对劲。

    方舟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自己拍拍心口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一下忘了,吓死了,就怕耽误你的事情,我求了那个哥哥好久,他才答应帮我寄呢。”

    “什么?”

    孟听枝目瞪口呆。

    “你还……你还求他好久?”

    方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如实转告收件员来了之后发生的事。

    “……哥哥就说他来寄不好吧,我就求他帮忙,我怕快递耽搁了会误事,就像上次那个男的要表白,我妈骑车送花过去,路上摔了,迟了半个小时,他上门投诉,还要我们赔钱。”

    “哥哥一开始特别不愿意,他说他不能帮忙,帮了你就会生气,我不信,枝枝姐姐最好了,就一直求他来着。”

    方舟一双天真纯净的眼睛,眨巴两下,毫不设防地望着孟听枝问:“枝枝姐姐,你真的会生气吗?”

    孟听枝捏紧了拳:“……”

    几秒后,孟听枝露出一个弧度完美的温柔假笑。

    “不会啊,怎么会生气呢,谢谢这个哥哥。”

    方舟立马很有同感地应和:“我也说谢谢哥哥了!他真的好好,他上午来买花,我刚看到他的时候,还感觉他很高冷呢,一点也不是!”

    方舟说得煞有其事,仿佛短短半天时间,他已经透过现象,看见程濯的本质。

    “哥哥特别好!他教我写完两张奥数卷子呢,”方舟手上狠狠比出一个数字二,如馈赠过于丰厚,感恩戴德,很了不得地说:“我明天早上都不用写做卷子了!”

    “……”

    孟听枝已经不想听了,敷衍地应和着,嗯嗯真好真厉害,在门口撑开遮阳伞,挎着包往隔壁雨水集走去。

    方舟一头钻进大太阳底下,喊住她。

    “对了,枝枝姐姐,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

    孟听枝笑不出来,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可以让自己开心,她饭前给程濯发的那个红包,他到现在都没有领。

    她不得不怀疑,以那个人的聪明脑袋,可能是会什么读心术,知道这62块的瓜葛一旦一笔勾销,他就会有被删的风险。

    现在,那个待领的红包,好似一把随时会砍落的屠刀,久悬不下,偏偏不痛快地磨着孟听枝的神经。

    方舟走到她的遮阳伞下,把“开心的事”眉飞色舞地说出来。

    “你走廊上不是有一把坏掉的折叠椅么?”

    孟听枝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皱眉淡淡“嗯”了一声。

    方舟嘿嘿一笑说:“修好啦!哥哥修好啦!”

    孟听枝脸上一点合适的表情都挤不出来。

    他可真有本事,先是诓小孩儿,后又修椅子。

    还有什么他不会的?

    方舟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不解地盯着孟听枝。

    “枝枝姐姐你不开心吗?”

    孟听枝抿唇。

    讲不出,她看着眼前的方舟,很想说,舟舟你好好看看我,你觉得我开心吗?

    鼎盛日光隔着一层伞面,都叫人热得发躁,孟听枝握伞的指骨紧了紧。

    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快,方舟没纠结孟听枝开不开心。

    他一脸好奇。

    “枝枝姐姐,早上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他连名字都不告诉你,你就被人三言两语一诓,心甘情愿、乐颠颠给人当快乐迷弟了?

    他到底是有什么万人迷属性?

    不分男女,老少通吃的吗?

    孟听枝抹了抹额上冒出的薄汗,声音低低的。

    “程濯,他叫程濯。”

    “程濯……”方舟念一遍,刨根问底:“什么zhuo啊?这个字我会写吗?”

    孟听枝颇有同情地看着方舟满脸的求知欲,委婉地回答。

    “你估计是不会。”

    “濯清涟而不妖的濯。”

    方舟又很感兴趣地把濯清涟而不妖念了一遍,声音渐小地一遍遍咂摸着:“而不妖,而不妖……”

    孟听枝心想,挺妖的。

    就要走,方舟又亦步亦趋跟上来,抛出新问题。

    “枝枝姐姐,那程濯哥哥他读的什么大学呢,我感觉他比晓鹏哥哥还要聪明。”

    因为亲妈的一句“你看看人家晓鹏哥哥学习多好,高中参加奥数比赛,到国外读名牌大学了,你好好跟人学学”。

    方舟就记上了张晓鹏。

    孟听枝看见那把被程濯修好的瘸腿椅子了。

    “你怎么不直接问他呢?”

    方舟跟着进了画室,“我问了,哥哥不说。”

    孟听枝连叹气的**都淡了,稍作屏息,不解地看着方舟问:“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你都跟他聊了些什么呢?”

    就给人当迷弟了。

    方舟用手指蹭蹭汗津津的鼻子,回忆着说:“就是哥哥教我写卷子,然后他问你平时几点过来,几点回去,我说你只是偶尔回家,平时都住小楼上,有客人就起早,没客人就起迟,他又问这边的治安好不好?晚上人多不多?平时都有什么人来找你。”

    “嗯……反正我们聊了好多。”

    孟听枝:“感觉到了。”

    那画面,孟听枝可以想象,程濯漫不经心地问,方舟一个人畅所欲言,言无不尽。

    又回到老问题上。

    “那程濯哥哥是读什么大学的呢?我感觉他比晓鹏哥哥聪明。”

    已经没有什么是需要回避的了,孟听枝打开小冰箱拿了两根雪糕出来,跟方舟一人一支。

    她低头,一点点卷着包装纸说:“你下次自己问他吧。”

    估计这么一句话,打发不了方舟,孟听枝一回忆,倾吐欲就出来了。

    “不过,他的确比晓鹏哥哥聪明,晓鹏哥哥参加的那个奥数比赛,他也参加过,他们同届,他是那一届里……后面好几届,直到十四中取消竞赛班制度,他都是竞赛成绩最好的那个。”

    可以说,有他石破天惊在前,十四中无人敢称后起之秀。

    方舟舔着雪糕,眼神晶亮,“哇”了一声。

    “真的可以又帅又聪明吗?”

    孟听枝扑哧一声笑了,转头,用食指轻戳了下方舟脑门:“哦,绕了半天,你是想问这个呀。”

    方舟不好意思地哼着应。

    “枝枝姐姐,程濯哥哥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窗口折进来的一段午后光,不可抵挡的明亮灼烫,看久了有点晃眼。

    抿下喉腔里的雪糕甜味,她摇了摇头,轻轻说:“不知道。”

    吃完雪糕,拿出手机。

    孟听枝想了想,在待收的红包下面,又发了一条新消息。

    “谢谢你帮我修椅子,邮费在上面。”

    ·

    那笔六十二的邮费,程濯最后没有收,到了时间自动返回去。

    孟听枝没再提。

    而那句谢谢,他想了半天是回“没关系”还是“不客气”,都不太好。

    最终只回一个叫孟听枝皱眉不解的。

    “嗯。”

    程濯平时不怎么刷朋友圈,微信加上孟听枝之后,格外留意朋友圈的动态。

    十次有九次刷不到孟听枝。

    十次有十一次必刷到24小时、时时更新生活动态的徐二少。

    乔落养了一只狗,最近出国拍广告,狗绳交给徐格,那只狗吃顿饭,徐格都能发三条动态。

    [9分钟前]徐格:带我们星星饭后散步~/惬意/惬意/

    [38分钟前]徐格:大口干饭的星星/大拇指/

    [1小时前]徐格:星星好挑食,只吃这个牌子的狗粮,快递终于到了!

    沈思源直接在评论区留言。

    “你发第一条的时候,我以为你被和情敌同名的狗逼疯了,这几天朋友圈直播看下来,我恍然大悟,你徐格真是个对狗视如己出的好后爹。”

    程濯懒得关注徐格,兴致缺缺,正准备退出朋友圈,手指随意一划。

    忽然看到一张眼熟的照片。

    他点开看,对比细节,确认图中露侧脸的姑娘就是孟听枝。

    照片里,背景像是谭馥桥的老广场,孟听枝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摊位上一起做手工,给陶土模型上色。

    再退出图片看。

    [1小时前]张晓鹏:美好下午。

    程濯看了眼窗外天气,暮色渐衰,墨蓝在天际橘云里肆无忌惮的洇散,已经不是什么美好下午了。

    门恰巧在这时被敲响。

    咚咚两下后,邓锐走进来说程濯晚上的行程。

    “程先生,您晚上的局,现在要动身了,环岛高架那边晚高峰可能要堵。”

    “知道了。”

    等车子真上了高架,堵在红灯成海的车流之中,程濯淡瞥一眼车窗外华灯初上的景象。

    冷风口低频运作,车内清爽蕴凉,却浇不熄那股隐躁。

    即使他外在看起来无比的风平浪静。

    甚至,冷白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一个旧铁皮盒子,毫无障碍地跟邓锐沟通下周的工作安排。

    合上文件,邓锐照程濯刚刚的吩咐勾掉几项安排,通过反光的操作台,却看出程濯此刻的心不在焉。

    车流疏通时,程濯拨出了一个电话。

    邓锐屏息敛声。

    只听后座传来一道清冷似竹间风,却掺杂着浓厚疑惑的男声。

    “张晓鹏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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