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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段白杨

    “花姑娘,我知道你就在屋里,我只是,只是想见你一面。”蒙飞神情坦诚,目光灼灼,只恨不能冲破唐次的阻拦,亲自到里面与花凉说个清楚。

    花凉从屏风里探头,看了眼门口的蒙飞,心里烦躁万般,嫌弃道,“你有事儿就在门口说。”

    蒙飞一咬牙,看了眼唐次,“好。”

    唐次耸耸肩,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一心研究门口花架上摆放的野雏菊,离开白马山庄的时候,柳木生偷偷都给搬到他车上了。

    因着上了船,驴车不能用了,便托付给了齐公子在淮阴的管事,等从洛阳回来,再行安置。

    蒙飞本来的意思是让唐次避让一下,此时见他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挠了挠头,“那个。”

    “快说。”花凉不悦道,心说,你这么大个块头,说话怎么磨磨唧唧的?比大姑娘小媳妇还不如呢。

    蒙飞脸一红,抖手从怀里掏出花凉那只绣鞋,另一只手拿出临时写好的更贴,一脸诚恳的说,“姑娘救了我,我却破了姑娘的名节,实在是该死,小生思虑的一夜,觉得还是应该负责。”走廊里的灯光昏暗,蒙飞面皮又白,这话一出口,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

    花凉扒着屏风的手一抖,差点没把八宝琉璃的屏风给扑倒了,“谁,谁要你负责?”

    赛飞一愣,隧道,“我见了姑娘的玉足,实在,实在是坏了姑娘的名节。”

    花凉忍着拿屏风砸人的冲动,难得耐着性子说,“我穿了袜子,况且,当时救人要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用放在心上。”

    蒙飞听罢,脸色暗了暗,堵在门口不走,“可姑娘的名节委实是被在下败坏了。”

    花凉头皮一阵阵发麻,最是拿这种呆子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偏这人还脑筋不好使,非要在唐次面前说上这番话,简直是拿刀子一下下戳她心窝子。“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劝?我说不用就不用,你若是报恩,何不送我些金银?”

    蒙飞一脸受伤,“万万不可。”

    “那你还是没有诚心。”花凉怒道。

    蒙飞委屈万般,“姑娘,蒙某虽非有那倾世之才,但也知道孔孟之道,且不会拿钱财那等俗物败坏姑娘高洁品性。”

    花凉扶额,“我情愿你败坏,我就喜欢俗物。”

    蒙飞愣了愣,随后大笑,“那姑娘嫁给我,我的自然也是姑娘的。”

    花凉心一堵,这疯子倒是会绕,所幸从屏风里走出来,一股脑冲到门边,单手叉腰,支着蒙飞的鼻子冷笑,“好哇,你不是要娶我么,我告诉你,我就一寡妇,死了丈夫没半年,你要是娶我,你且去问问你的家人。”说罢,猛地关上门,砸了蒙飞一鼻子灰。

    蒙飞愣愣的站在门口,脑袋里还嗡嗡回响着花凉刚刚的话,半天没回过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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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已经驶离淮阴两日多,河道渐渐宽广,经了两日的航行,船上的人已经渐渐耐不住水上行程的寡淡,二楼的几个富商撺掇着办了酒宴,随行的女眷们也乐得聚拢在大厅里吟诗唱曲儿,或是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一聊。

    齐公子虽然也随着花凉和唐次住在一楼,但二楼是有自己的仓房的,偶尔和几个熟识的商人商谈一些生意,也会在二楼与人商讨。

    入了夜,河上的风光秀美,还没入宣州境地,行径戈郡地界,沿岸两边灯火通明,夜市喧闹,偶尔有一两首画坊在河边徘徊,会有丝竹声隐隐传来。

    这边甲板上也夜宴正浓,齐公子从二楼的船舱里出来,拿管事的正好上来,笑眯着眼睛,“方才让船伙计去请了唐公子和花姑娘。”

    齐公子本名禄,字浩然,是柳木生在太学时的同窗。齐禄父亲便是当朝的礼部侍郎,因着家中有一位嫡长的哥哥,所以并未被要求一定要走仕途,唐朝中期,商人地位明显提高了,为了支应齐氏一族的巨额开销和官场应酬,齐家没代都会有一名子孙步入商途,到了齐禄这一代,商业版图已经扩大到大江南北,加之朝中有人,行事更为方便,是以,但凡常走洛阳苏杭这条线儿的商人,多半都知道齐公子的大名。

    “好,这位唐公子可是柳木生几次三番跟我提及的高人,只是没机会一堵其芳华。”他笑着说,目光扫了眼夹板,几位商户老板已经各自寻了位置,中央空出来的地方正有歌姬起舞,场面甚是热闹。

    人群正前方摆着一场长桌,后面坐了一人,三十左右岁的模样,形容寡淡,却是满身的贵气。

    齐禄轻咳一声,整了整衣摆,朝那人走去。

    那人似乎也看到他了,微微扬起手里的酒杯朝齐禄点了点头,仰头一饮而尽。

    “这次走货,齐家公子带了两个人上船。”站在他身后的管事轻声说道,段白杨眉头微微挑了挑,“听说这位齐家公子像来独来独往,倒是没听说他与人同行,还带着个女人。”

    管事抿了抿唇,“我打听过了,是刑部的那位栁大人给举荐的,又听说,这二人是从白马山庄来的。”

    段白杨微微一愣,“白马山庄?”

    “是。”

    “江正泽死了。”不是疑问,语气万般笃定,段白杨若有所思的看着走过来的齐禄。

    管事点点头,“是,死了,听说还牵扯出了钟将军通敌卖国一案,十几口人竟然都是江正泽杀的。”

    “哦?”段白杨轻吟一声,饶有兴致的道,“凶手何人?”

    “钟将军的后人,潜伏在白马山庄有些时候了。”管事说。

    段白杨皱了皱眉头,“柳木生怕是没有本是破这个案子。”

    管事一笑,“刑部的郭毅也在,不过。”说着,他的目光微凉,楼梯口哪儿传来一阵骚动,甲板上本就聚集着不少的女眷,如今貌似都有些心思不定的朝着楼梯口看。

    果真,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对年轻男女从楼梯口上来,男的穿着普通的圆领廓袖长衫,眉眼低敛了,素白精致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光下如琉璃斐玉,端的是清俊典雅,举手投足间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段白杨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便听管事说,“主公说,破案的是这位唐公子。”

    段白杨微愣,“主公也参与其中?”

    “主公要兵符,不过依我看,他与这位唐公子似乎有夙愿。”管事说,段白杨侧头看了他一眼,“主公现在人在何处?”

    管事摇了摇头,“从淮阴出来后,人就不知去向。”

    段白杨抿唇轻笑出声,管事狐疑的皱了皱眉,“公子,您笑什么?”

    段白杨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笑容掩在酒杯后面,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不远处的唐次和花凉,“我笑白马山庄的事儿,必然有主公的手笔。”

    “哦?”管事狐疑,段白杨道,“江淮葛家的案子,你可听说了?”

    管事一愣,“略有耳闻。”

    段白杨道,“可觉得有些熟悉?”

    管事摇头道,“据那边的消息称,其中涉及一些蛊术,闻所未闻。”

    段白杨道,“高宗后期,国势不稳。那时江淮地区的太尉已有反心。”

    管事的“啊!”了一声,“我记得史册上记载,曾有一位太尉上任不到三个月便死于非命。当时去办理此案的大理寺官员后来在其家中收到了一封勾结隋军余孽的书信。”

    段白杨点头,“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位太尉本是个能人,之所以死于非命,源于他府中一位美人。”

    管事一愣,“如何说起?”

    段白杨道,“那美人曾是他错待之人,功成名就前的家中丑妻,后来丑妻换面,接近于他,后杀之。”

    “那丑妻如何换面?”管事问,段白杨笑道,“可记得与葛家牵连诸多的那位花魁?”

    管事的“啊!”了一声,“牡丹葬魂?”

    段白杨一笑,“对,如此一看,你觉得葛家一案如何?”

    管事的抿了抿唇,“倒是于百年前的那起案子有些联系。”

    段白杨笑笑,“依我看,你大可去翻翻高宗和太宗年间发生的大事儿,不,也许是小事,必然会从中找到一些影子,套用在最近发生的几件奇案,便可预见一些端倪。”说完,便不再说,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的唐次,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

    能让主公惦记在心的人,怕是绝非善类。

    管事的摸了摸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记住回去要翻一翻太宗和高宗年间的一切史册和大理寺、刑部的卷宗,没准儿真能窥见一二。

    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那边亦然热闹非凡。

    齐禄笑着朝唐次和花凉迎了过去,人去中的蒙飞自然也瞧见了花凉,乐得抛下对面新结识的茶叶庄老板,笑眯眯的朝花凉跑去。

    花凉还没从这笙歌艳舞中回过神儿,就感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自己,恨不能在自己身上盯出一个洞,抬头寻着那视线一看,脸瞬时垮了下来,这家伙为何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