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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对峙

    王力脸色微微红了红,好一会儿才道,“实不相瞒,下官有一个位亲眷曾经染了恶疾,后来,后来确实是,是蒙恬给治好的。”

    花凉皱了皱眉,不由得想到自己曾与蒙恬的两次见面,可印象最深刻的不过是她身上的零飞香,没想过她还是圣女转世。“你那位亲眷是得了什么病症?”花凉见王力脸色微微有点红,便知道他口中的亲眷很可能是个女的,也许就是家中妻妾,柳木生郭毅自然是不好问的,便扬声问道。

    王力脸色果然红了那么一瞬,说道,“不瞒二位大人,是家中小妾,前些时候得了怪症,不知为何总是食不下咽,不过几天的功夫便形容消瘦,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转,后来还是去了圣女庙,喝了天上水,这病情才有所好转。”

    花凉皱了皱眉,“这水如此神奇?”

    王力摇头也不是,不摇头也不是,他一个朝廷父母官,若是推崇神鬼之事,怕是不好,可事实又是如此,一时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看这个蒙恬十分可疑啊!”柳木生猛地一敲扇子,兴奋的说,“要不,我先去会会她?”

    郭毅瘪了瘪嘴,花凉低头不语,她是想到在船上出现的敏书,同样都使用了零飞香,看蒙恬的意思,似乎也是在寻一个使用零飞香的男人,难道蒙恬与唐次也有些关联?

    唐次身份本就复杂成迷,也许二人见面,会有一番机遇。

    她胡思乱想着,突然问了一句,“郭大人,你有没有听过零飞香?”之所以问郭毅,主要是觉得他见多识广,又是有真材实料的,不像柳木生,横看竖看都是个挤在大理寺混吃等死的纨绔。

    (柳木生表示这很无辜!)

    郭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花凉回提到零飞香,眸色不由得沉了沉,侧头看了眼王力,王力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郭毅横了一样柳木生,柳木生嗤笑一声,“本官就想要听听,你待如何?”

    郭毅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已然黑了几分,“不怎么样?”说完,一把拎起柳木生的领子,将人丢出门外。

    “唉唉唉!好你个郭铁嘴,你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缝了你的铁嘴。”柳木生叉着腰对着房门翻了个白眼,“你不让老子听,老子还懒得听,老子去找仵作玩儿。”说着,一撩衣袍,转身就走。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花凉直直的看着郭毅,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喝茶么?”郭毅倒了杯茶推给花凉,“你怎么知道零飞香的?”

    果然有问题么?

    花凉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郭毅,“以前不知道,但是在船上的时候知道了。”

    郭毅皱眉,“有人用了零飞香?”

    花凉点了点头,刻意隐瞒了唐次识得零飞香的事儿,说道,“我在船上遇见一位叫敏书的姑娘,是段白杨段老板的朋友。她,用的零飞香。”

    郭毅凝眸看着花凉,淫浸在官场多年,他自然看得出花凉话中几分真伪,便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她所用香料就是零飞香?这种香料并不常见,即便是长安,洛阳的宫中贵女也未必识得。”更何况一个江南小镇上出来的姑娘呢?

    花凉苦笑,“我当然不知道的,只是被蒙飞掳走之后,我又闻到过一次,那人说这是零飞香。”

    “是谁?”郭毅眼皮子微微撩了一下,这是他激动的时候特别不显眼的小动作,花凉注意到了,心中暗喜,忙说,“蒙恬。那天我遇见蒙恬,便闻出她身上的香料特别,又与敏书身上的一样,当时在船上的时候,敏书也是带着幂篱,蒙恬也带着幂篱,又因二人身材有些相似,便误以为她是敏书。”花凉小心翼翼的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几分,“蒙恬问我何以认错人,我边说出她身上的香料与一故人一样,她便痴愣,问我拿故人是谁,身上怎么会有零飞香。”说到这儿,花凉便不在说,微微敛着眉,偷偷观察郭毅脸上的表情变化,好一会儿才又说,“郭大人,这零飞香难道有什么蹊跷?”

    郭毅沉吟片刻,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凉,又怎会看不出她有心的试探?

    “关于零飞香,花姑娘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好。”郭毅寒声道。

    花凉微愣,“你什么意思?”

    郭毅皱了皱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花凉看着郭毅,“郭大人,你若是不说,我也可以问蒙恬。”

    郭毅放下茶杯看了看她,突然石破天惊的问了一句,“花姑娘,关于唐次,你了解多少?”

    这次换花凉诧异,“我不懂你说什么?”

    郭毅冷笑,花凉瞬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面前的郭毅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的陌生,再不是那个一脸穷酸相,沉默寡语的郭铁嘴了。

    “你懂。”郭毅面沉似水,本是平凡无奇的五官仿佛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起来,仿佛一把磨利了的刀,此时此刻正摇摇欲坠的悬在她头顶。

    “花凉。”郭毅微微撩起眉,双眼死死的盯着花凉,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唐次,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几次三番卷入几起离奇命案,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花凉心一缩。

    她奇怪,怎么不奇怪?唐次那个诡异的小本子,上面记载的都是百年前太宗年间的离奇命案,可放到一百年以后,竟然与最近发生的几起命案极为吻合,这是为什么?还有他身上的奇毒、郭毅闭口不谈的零飞香,啊,还有钟家的兵符,这些林林总总,此时此刻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花凉强迫自己直视郭毅的双眼,这一刻,他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郭毅,他是刑部官员,他是官,她是民,其它多余的情绪都不适合在此时此刻出现,而她所藏的这些秘密,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郭毅抿了抿唇,突然说道,“你离开白马山庄前见过月姬,你和唐次带走了什么?”

    花凉悚然一惊,总算知道他所为何事,忍不住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们能带走什么?月姬与唐次早些年是旧识,告别而已。若是郭大人不信,你大可以去问月姬。”

    郭毅哼了一声,“月姬死了。”

    什么?

    花凉一愣,只觉得浑身发冷,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窜不过气儿来。她想起那晚在唐次房门外的黑衣人,仿佛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却又不那么清晰。

    郭毅看着花凉,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可奈何皇命在身,有些事儿,绝非他一人所能左右。

    “她,她是怎么死的?”花凉整了整心神,干涩的声音仿佛是从破旧的老风箱里挤出来的一样。

    “蛊毒反噬而死。”郭毅淡淡的说。三天前,他收到了白马山庄的密信,月姬已死。

    “是么?”花凉淡淡的应了声,低头看着绞在身前的双手,“郭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说的我和唐次带走了什么,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遇见沉船事故,也无非是偶然,你大可不必如此审问我,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零飞香而已。”

    郭毅缓缓站起来,连日来的晕船加伤寒已经让这个本是精装的年轻男人变得略显消瘦了几分,身上的棱角更显,他绕过桌子来到花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花姑娘,我不希望你隐瞒什么,你懂得,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落在刑部手里,不管你心里藏着什么,我,都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花凉心中一阵,冷汗顺着额头滚落下来,绞在一起的手紧了又紧,尖锐的指甲几乎就要抠进掌心,然,她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一股股冷意顺着脊梁骨一路向上,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在蜿蜒前行。

    她猛地站起来,强迫自己恶狠狠的看着他,嘴角一撇,露出一抹冷笑,“哈,你刑部自然有的是手段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既然如此,你何不现在就把握抓起来?严刑拷打?还是直接挑了我的手筋脚筋?”她不甘示弱的说,这个时候若是示弱,以郭铁嘴的凌厉,又怎会看不出来,并加以利用?

    现在唐次不在,生死不明,她是绝不对轻易被击垮,有些事儿她还想不明白,也搞不懂,但她要从唐次嘴里听到,而不是被郭毅恐吓,让唐次身陷囵吞。从江淮开始,从离开葛家开始,她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跟着唐次,便从没觉得自己有别的选择,他是好人也罢,坏人也罢,那又如何?

    他只是她喜欢的人,只是在她最无望的时候伸手拉了她一把的人。为了这份执念,郭毅便不可能从她这里问到任何对唐次不利的消息。

    郭毅皱眉看着对面只到自己胸前的年轻姑娘,他以为她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可他是真的忘了,花凉并非什么都不懂,正因为经历了很多,才知道有些人的可贵。

    “花姑娘,我觉得……”

    “碰!”的一声巨响,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柳木生黑着站在门口,目光虎虎的看着郭毅冷笑,“哈,郭铁嘴啊郭铁嘴,我就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就没安什么好心,怎么着,还想对花凉动刑不曾?我就知道你们刑部的都不是个东西,呵呵,你以为故意支开老子,老子就会上当?呵,你想多了。”说着,疾步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拉住花凉,把人拽到身后,硬邦邦的折扇点着郭毅的脑门,“郭铁嘴,今天老子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敢动花凉,老子跟你没完。”

    花凉愣愣的看着柳木生僵直的后背,心里莫名一暖,伸手拽了拽他。

    “别拽我,老子生气。”亏得他一路照顾这只铁公鸡,没想到就是一只白眼狼。

    花凉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郭毅皱着眉头打掉柳木生的扇子,冷哼一声,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凉,好一会儿才淡淡道,“零飞香乃是前朝罪妃端木蓉特制的香料。端木蓉死后,甚少有人在用过。”说完,便看也没看柳木生一眼,迈步离开。

    花凉微愣,转身看着郭毅的背影,心中越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