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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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入云深处亦沾衣

    “雪儿,白日里明月上人为你卜卦,结果如何?”用罢晚餐,东楼夜牵着林上雪往他的书房走去,边走边问。“他没说别的,只是念了一首诗给雪儿听。”林上雪抬头看向东楼夜,“身如青萍几浮沉,才调无伦别至亲。时运不齐生反骨,不安明月便是云。义父,这是不是说雪儿找不到霆儿了?”东楼夜伸手摸摸林上雪的头:“傻丫头,怎么会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书房。东楼夜在桌边坐下,问:“雪儿,你要不要学成一身好武艺,将来好救出你阿弟?”“要!”林上雪斩钉截铁地回答。“即使要吃很多苦,你也会坚持?”东楼夜眼中划过一丝欣慰。“我会的!义父,您要教我武功了吗?”小小的孩子脸上现出一片欢喜之色。“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东楼夜起身,摘了檐下灯笼,提着它走入了黑暗,林上雪赶紧快步跟上。

    二人绕过波光粼粼的池塘,转过暗香浮动的花园,最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东楼夜在一面爬满翠绿藤蔓的墙壁前停下了脚步:“雪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转身离开这里,你仍是养尊处优的东楼家女郎,可以安稳地生活,但是不能找回你阿弟、为你耶娘报仇;不走,你从此就要与血汗为伴,生死由命。你想好了吗?”林上雪粉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好半天才说:“义父,我不走。”“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淡云阁的人了。”

    东楼夜拂开墙上的藤蔓,举高灯笼照去,藤蔓之下的墙面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云状凹陷。东楼夜解下腰间玉佩,按在了那凹陷之上。顿时,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响起,墙壁上打开了一扇月亮门,东楼夜拉着林上雪走了进去。一墙之隔,如同天地之别。林上雪隐约还能听到东楼府中风吹花木、虫鸟夜啼的细微声响,而这里却是一片死寂。倏然,空气中传来一阵衣袂摩擦的轻响,林上雪再看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排人,最前面的青年穿着一身湖蓝短衫,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表情严肃。他朝着东楼夜单膝跪下:“沈鹤参见阁主。”“属下参见阁主!”沈鹤身后众人齐声说道。“免礼。沈鹤,开启神兵祠。”东楼夜挥了挥手让众人站起,吩咐沈鹤。

    沈鹤接过东楼夜手里的灯笼在前面引路,七弯八绕,最后来到了一座祠堂模样的建筑前,取出一枚白玉钥匙,打开了门上的大锁。他推开大门,将东楼夜父女二人让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门,候在外面。林上雪四下扫视一圈,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厅堂,四周点着数不清的长明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分明。厅中摆着一排排的檀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每件兵器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东楼夜领着林上雪走到大厅正中供奉的牌位前,燃了三炷香递给林上雪,又为自己燃了三炷香,在蒲团上跪下:“祖宗在上,东楼家七世孙东楼夜前来叨扰,还望见谅。”三叩首后,他将香插 进香炉,对林上雪说:“雪儿,行三拜礼。”林上雪持香拜了三拜,踮着脚把香插 好,垂手而立,听候东楼夜吩咐。

    东楼夜拍拍她的肩膀:“雪儿,去挑一件最合眼缘的兵器吧!”林上雪点头,迈步走向那一排排兵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玄铁长弓上。那弓有三尺来长,弓身由玄铁打造,牛筋拧成的弓弦,弓背上镌着古雅的“惊鸿”二字。林上雪小心地从架子上取下那弓,它对于只有九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长了,她缓缓走向东楼夜,将弓呈上。东楼夜接过弓,略一掂量,只感觉分量十足,沉甸甸地压手,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身形稍显单薄的林上雪,然后微阖双目,朗声道:“弓名‘惊鸿’,玄铁所铸。长三尺二寸,重十斤整,弓力未知。”他睁开眼,将弓递给林上雪,示意她将弓拉开。林上雪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扣弦,扎开步法,双臂同时用力,只听“嘎吱吱”声响起,再看林上雪,竟已将那几乎和她等高的长弓拉满!

    东楼夜目露赞赏之色,扬声唤门外沈鹤进来,对他说:“沈鹤,这孩子拉开了‘惊鸿’。”沈鹤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惊讶。东楼夜继续说:“这孩子叫林上雪,是我的义女,你可愿收为徒弟?”“鹤之荣幸。”沈鹤回道。二人行了师徒之礼,沈鹤道:“徒儿,明晚亥时,我在方才你同阁主进来之处等你,领你去演武场。我负责指导你基本武功,你虽选了弓为武器,但是刀剑拳脚也必须精通。至于弓箭,由淡云第一神箭朱成碧朱先生教导你练习——神箭林家箭术固然精妙,但却短于近战,朱先生将刀剑之道融入弓箭之术,可谓独辟蹊径,你需虚心学习,万万不能自傲。可听明白了?”

    林上雪点头,东楼夜微微一笑,道:“雪儿,在府中你是主子,可以随意发号施令,而在这里,一切凭实力说话,千万记牢。沈鹤,我先带她回去了,这里辛苦你了!”“为阁主分忧。”沈鹤抱拳行礼,“恭送阁主。”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南国永昌十九年春,林上雪始入淡云阁,拜神兵祠,得弓‘惊鸿’。‘惊鸿’有灵,及至遇上雪,始有惊鸿之力。东楼夜托之沈鹤,与朱成碧共教之,遂有后世之名。”

    ——《南侠列传·林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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