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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爱情

    池映雪解除文具效果,落回地面时,先一步落到地上的、被拍烂了的附生花,忽然化作一截烧焦的树枝。

    五人都看清楚了这神奇的变化,面面相觑,离得最近的池映雪,索性上前两步,弯腰去捡。

    半透明的手指穿过树枝,什么都没捞到。

    他们,之于这个世界,似乎成了虚体。

    但声音还能传递,因为四伙伴很快听见况金鑫弱弱的提醒“队长,花在那边”

    所有人一起转头,柯妮娜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靠坐在厨房一角,身旁地上,静静躺着那簇附生花。

    它仿佛从不曾参与过战斗,甚至像刚从树上摘下来那般,通体完好无损,芬芳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徐望看看那花,又回头看看墙根下的烧焦树枝,似有什么在脑中闪过,可又捕捉不到。

    就在这时,附生花发出淡蓝色的光。

    那光不再幽微,而是愈来愈强,转瞬便将整个厨房映亮。

    迷幻般的色彩里,附生花慢慢地,化作人形。

    他,或者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五官精致,目光清澈,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轻盈的布料随意遮着身体,介于少年与少女间的一张脸,恍若森林中走出的精灵。

    俯下身,它在柯妮娜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眼中满满的情感,恣意倾泻。

    静谧的淡蓝色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呢喃般的爱语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

    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神往,有了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低语散去的那一刻,所有人离开油画中的幻境,重回1310。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让人生出耳畔仍有呢喃回荡的错觉。

    墙上的密道口仍在,但再无声响,魏老师队应该早进了逃生线的下一环节,正在古堡酒店的旁处,奋力拼搏。

    走廊也没了韩步庭队的声音,屋内连打斗痕迹都淡了,只墙壁上,烧焦的乌黑斑驳仍鲜明。

    华丽的幔帐床,墨绿色的丝绸床单上,一簇淡蓝色的花。

    墨绿与淡蓝,相应得极美。

    “附生花最后说的那些话”徐望看向吴笙,只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还是情诗吗”

    吴笙干净利落点头“还是情诗,还是普希金的,1825年,致凯恩。”

    徐望“你也回答得太快了吧”

    碰巧知道一些经典情诗可以,他也相信吴笙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这种连检索一下都不用的提取速度

    “有段时间专门看过这方面的书,”吴笙说到这里停下,过了几秒,目光才从徐望脸上转回床中央的附生花,淡淡补完后半句,“印象比较深。”

    徐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刚刚静默对视那几秒,吴笙好像在等着他说话,或者给一些什么反应。

    但

    他唯一能想到的反应,就是吐槽你好端端的,看什么情诗。

    自家军师确定想要这个

    “呼啦”

    墨绿色的丝绸床单,忽然起了一层半透明火焰,顷刻,便将附生花困在其中。

    那火焰目的明确,不伤床单,不灼幔帐,只烧淡蓝色的花朵。

    变故发生太快,五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附生花已被烧焦。

    火焰一霎消失,像爪牙急着回去给恶魔复命。

    可就在它离开的同时,附生花残骸,变成一小截焦黑的树枝,而完好无损的附生花,重又出现在树枝旁边。

    同不久前画中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迟钝如钱艾,都看明白了“附生花就是替身,1829那个麻花辫,就是柯妮娜。”

    况金鑫附和“附生花用自己欺骗恶灵,没办法脱身,只能用写信表白。”

    “它应该没想到柯妮娜会按照地址找过来。”吴笙冷静分析,“因为一旦柯妮娜进了古堡酒店,就有被恶灵发现的危险。”

    徐望认同钱艾、况金鑫、吴笙勾勒出的爱情线,从画内的经历和种种线索,不可能再推导出第二个剧本。但他就是觉得哪里,还缺点什么

    池映雪安静听着,心里没什么波澜,相比nc的情深似海,他更关心“交卷任务是”

    一条任务线,总要有个终点。

    “回1829。”徐望放弃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小心翼翼捧起附生花,看向所有小伙伴,“我们答应要帮她找到写情书的人,现在有答案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同行们都在哪里奋斗呢,总之五个小伙伴的归途很顺利,临到地方之前,还拐了个岔路,去1825房间瞄了一眼。

    1825年,附生花唯一亲口对柯妮娜吟过的情诗的创作时间这一关的最初,他们就是跟着我曾经爱过你的1829年,找到了麻花辫姑娘,由此才真正开启爱情线。

    不过同样的套路,鸮并没有来两次,1825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震得窗户都跟着颤了一下。

    五人吓一跳,立刻奔赴窗口查看。

    结果就看见古堡酒店的前庭草坪,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草皮翻飞,露出深色泥土,而大坑不远处,三个闯关者正热火朝天布置新的,他们的侧脸在太阳底下,有一闪一闪的反光,那是勤劳的汗水。

    另外一边,一个人开着挖掘机,一个人在外面指挥,娴熟配合下,草坪东北角也已被挖毁,俨然有和那边大坑连成一片的趋势。

    况金鑫“这五个人是一队”

    吴笙“从行动目的上看,一队无误。”

    钱艾“齐心协力破坏草坪,是个什么任务线”

    池映雪“”

    徐望也想不出来,只是很庆幸,自己队没选这么坑爹的体力活。

    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带着附生花的五人,迅速回到1829。

    开门的是柯妮娜,可当他们随着姑娘进屋,想立刻告诉她真相时,发现还一位老人家,坐在椅子里,慈眉善目,面容熟悉。

    “您这是主动上门给我们存档来了”除此之外,徐望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礼貌性起身的作家老者,惊讶却不比他们少“你们认识南希”

    南希,麻花辫姑娘这一世的名字。

    “你们认识”麻花辫看看五个小伙伴,再看看作家老者,也愣了。

    三方对视,空气突然安静。

    徐望他们压根没和老者说过爱情线的事,只是就着老者的作家身份,问了找灵感的事,由此引出传说和存档,仅凭这些,老者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见两边都不说话,麻花辫便担起了沟通桥梁,先和徐望他们解释“住进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在宴会厅遇见道肯先生了,我是他的忠实书迷”

    又和老者说“道肯先生,他们就是我和您说过的,好心帮我寻找寄信者的人。”

    老者恍然,立刻重回和蔼笑容“原来帮南希的就是你们,进展如何,有线索了吗”

    五个小伙伴“”

    何止线索,答案都有了。

    但马上要到终点,突然多个围观群众,怎么看,都有阴谋吧

    沉静半晌,徐队长最后一次和老者确认

    “能存档吗”

    “不能。”

    “谢谢。”

    五伙伴迅速聚到屋角。

    钱艾当机立断“直接告诉真相吧。”

    况金鑫同意“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吴笙耸肩“我以前就说过,你尽管往前冲。”

    池映雪微笑“安心,大不了清场。”

    徐望“”

    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句,他真的马上就要安心了

    拒绝细思“清场”含义,徐望带着附生花,来到麻花辫面前。

    深吸口气,他没做任何铺垫,简单明了,给了真相“信,是它写的。”

    麻花辫姑娘愣住,旁边的老者也困惑起来。

    徐望正想道出来龙去脉,姑娘和老者背后的墙壁,忽然映出一片暗红色的阴影。

    徐望心里一沉,他料到最终要和恶灵决一死战,却没料到,短短几个字的真相,竟然是开启恶灵复仇的咒语

    手中的附生花像有了感应,发出浓烈的刺目的蓝色光芒。

    “我终于找到你了”

    阴影化作恶灵,呼啸而出,凶狠扑向麻花辫的后背

    附生花却化作人形,以更快的速度,从背后抱住麻花辫姑娘

    恶灵扑在了附生花的身上,可那纤细单薄的后背忽然生出一层淡金色的光

    恶灵被重重弹开,发出痛苦的、凄厉的惨叫。

    已做好被地狱之火灼烧的附生花,有片刻的茫然。

    但围观的五个小伙伴却看得清楚,那金光来自老者的拐杖

    而现在,老者手中的拐杖,已变成了十字架,他向恶灵举着它,整个人有了奇异的变化,就像两个身影叠在了一起,既像原本的作家,又像另外一个人。

    徐望和吴笙互相看一眼。

    错不了。

    就是他们在村庄打探消息时,说过艾米曾向他忏悔的那个牧师。

    “艾米,放手吧,”还是老者的声音,却多了一份牧师的沉静,平和,“柯妮娜不是巫女,但你在生出害人之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恶灵。”

    “她用巫术操控那些花瓣我是想救整个村子”

    老者摇摇头,不再多言,只又说了一遍“放手吧。”

    恶灵“赫赫”地笑起来,邪恶的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下个瞬间,整个房间的墙壁熊熊燃烧起来

    只几秒,五个小伙伴就要扛不住

    老者几不可闻叹息,举着的十字架忽然迸射出极耀眼的金光。

    火焰一下子熄灭。

    恶灵痛苦扭曲起来,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几秒,便在光芒里,彻底,化为灰烬。

    十字架重新变回拐杖,老者却真正成了牧师模样,他收回胳膊,拐杖轻轻点地,转过身来,看看仍护着麻花辫姑娘的附生花,再看看五个小伙伴,惭愧一笑“抱歉,当年我就该这样做的。”

    吴笙、钱艾、况金鑫、池映雪“”

    徐望“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敢情boss在这儿呢。

    麻花辫姑娘,终于看见了护在自己身上的人。

    疑惑的她,刚要开口,附生花却用手掌,轻轻覆上她额头。

    麻花辫姑娘安然睡去。

    附生花将她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被子。

    徐望看得莫名其妙,这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可以表白的关键时刻,忽然按个暂停是什么路数

    “我只说了信是你写的,其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作为半个爱情参与者,他赶忙提醒。

    附生花轻轻摇头“再醒来的时候,她会把你说的话一起忘掉。”

    徐望愣了下,才领悟对方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消了她的记忆”

    附生花低头看向熟睡中的姑娘,目光温柔“恶灵已散,她该回归自己的生活,不必记得信,也不必记得我。”

    徐望“你甘心吗”

    附生花眼底起了一丝迷惘,但很快,便成了通透的坦然“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她爱上的不是我,只是那一封封情书编织成的幻影就像我一样。”

    徐望“”

    这是什么领悟他爱上的也不是柯妮娜,而是心中的幻影

    爱情线的结局,就是告诉他们没有爱情,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那真爱是什么啊

    附生花静静看着他,良久。

    徐望差点以为对方听见他内心咆哮了。

    可最终,对方只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从来,没有真正被地狱之火,灼烧过。”

    没等徐望继续问,附生花已回归本体,重又落进徐望掌心。

    五人,一花,两个nc。

    世界,清静了。

    没有让人欣喜的“叮”

    只有外面草坪上,挖掘机持之以恒的“吭吭吭”。

    徐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牧师“能交卷吗”

    牧师“不能。”

    徐望“谢谢。”

    五个小伙伴面面相觑,彻底失去了奋斗方向。

    况金鑫“还没到爱情线的结局”

    钱艾“这就有些尴尬了”

    池映雪“需要我审问一下这个牧师吗”

    吴笙“”

    徐望“小池,你离老人家的拐杖远点,我怕他抽你。”

    寻了个远离窗口噪音的角落,徐望坐到地毯上,静静思索。

    钱艾能看出他在理这两天的头绪,便问吴笙“你不过去帮着一起想”

    后者看了看他,忽然问“附生花为什么放弃”

    钱艾挠头“不是说了么,姑娘爱的不是它,只是幻影。”

    吴笙“怎么判断出来的”

    钱艾“”

    吴笙“附生花是真爱她吗”

    钱艾“应该吧,不然能一世又一世当替身,被火烧吗”

    吴笙“那又为什么要说,从来没有真正被地狱之火灼烧过”

    钱艾“”

    吴笙“”

    钱艾明白了吴军师的心情“爱情线这么迷的东西,还是交给队长自己琢磨吧。”

    吴笙“嗯。”

    钱艾“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这条线”

    吴笙“年轻幼稚不懂事。”

    钱艾“我代表月亮原谅你了。”

    几分钟之后,牧师变回作家老者,虽对现状茫然,但仍果断告辞,同上次一样,简单粗暴得像急着回去领工资。

    角落里,徐队长翻出了一封信。

    不是麻花辫姑娘后来给他们的那几封,是爱情线最开始时,给他们引路的那封信,信上就一首诗我曾经爱过你。

    情诗不长,却从头到尾弥漫着悲伤。

    尤其最后两句“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读着都心酸。

    一度,徐望以为这就是爱情线的基调,他们即将经历一个爱而不得、只能绝望放弃的故事。

    可现在再回头看,附生花的确放弃了,却并没有心碎,反而,比爱时更豁达,更通透。

    即便是爱时,它给麻花辫姑娘写的那几封信,也是洋溢着热烈的情感,从没有半分气馁和灰心

    徐望霍地抬头,几步之外,况金鑫和池映雪静静坐着,不知道围观他多久了。

    “有发现”况金鑫从自家队长的眼神里,读出了“顿悟”,立刻期待地问。

    徐望笃定道“还有一个人。”

    况金鑫错愕。

    池映雪托着腮,本是可听可不听,长久的安逸让他几乎犯困,徐望这结论一出,他愣是精神了。

    “还有一个”他轻扬的尾音里,带着微妙期待,“比恶灵更难对付”

    徐望“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伤心人”

    池映雪顿了顿,才给了徐望一个微笑“哦,挺好。”

    “”徐望发誓,自己收到了“呵呵”的表情包。

    见他好像真琢磨出眉目了,远离爱情的吴军师和钱同学,立刻聚过来。

    吴笙就问最实际的“依据。”

    徐望拎起手中的信“这首诗说的不是附生花,它是默默喜欢柯妮娜,但这样的喜欢让它幸福,而不是悲伤。”

    吴笙“”

    徐望“你想想油画里,附生花亲口向柯妮娜倾诉的那首诗,它说我的心狂喜地跳跃,能默默喜欢着,已经足够让它快乐了。”

    吴笙“嗯。”

    钱艾“队长,其实军师没懂,我也没懂,但没关系,你继续。”

    “从来没有真正被地狱之火灼烧过”况金鑫喃喃自语,忽然,醒悟似的瞪大眼睛,看徐望,“还有一个人在护着附生花,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替身”

    徐望已经快在钱艾、吴笙、池映雪那一个比一个茫然的眼神里绝望了,现在简直想搂过来吧唧况同学脸蛋一口“就是这样只有会难过,会伤心,会嫉妒,会绝望,才是真正的爱情”

    况金鑫“所以附生花才没表白,而且消掉了姑娘的记忆”

    徐望“这一关走的就不是他俩的爱情线”

    况金鑫“”

    徐望“”

    两人一起醍醐灌顶“是树枝”

    默默围听的吴笙、钱艾、池映雪“”

    他们可能更适合去窗外草坪上,炸坑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