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五一十，把那晚在贵宾室看到的、听到的、猜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他俩一进门就直奔沙发，又亲又抱又脱衣服，姬雅还装甜蜜，罗笠人戏都懒得演，占了便宜还侮辱人……无耻！”
项明月忿忿声讨，嘴撅得能挂油瓶，不只是替姬雅不平，还疑惑是谁给宋晏告的密！
宋晏也没有瞒她，说那晚有人在贵宾室门外，看见罗笠人、她和姬雅前后脚出门，场面暧昧。
小宋院长怕明月难堪，掐头去尾没有说全，爆料人发送的“资料包”香艳详实，图文并貌，包括罗笠人边走边系纽扣、拉裤链，经过垃圾箱的时候，还扔进去一袋拆开没使用的杜蕾斯。
项明月怎么也想不到，隔墙有眼，她这个围观的出了门又被别人围观，莫名其妙成了风月戏的并列女主演！
项明月看宋晏沉吟不语，生怕他不相信，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一段录音，辣耳朵的窸窣壁咚声之后，是罗笠人和姬雅的口舌交锋。
宋晏听得眉心皱起，把录音转发到他自己的手机上，把项明月的删除，“这种东西……女孩子听了不好。”
明月不服：“这算什么呀，在医大的时候，姬雅整天下载岛片日漫，我们都看腻了……”
跟宋晏在一起，明月的情绪很容易起伏，一会儿拿他当爱豆顶礼拜膜，一会拿他当树洞花式吐槽，转换的天衣无缝。
宋晏习以为常，捏了捏她红涨的耳垂揶揄：“这不算什么，那你脸红什么啊？”
项明月连日来郁积的情绪汹涌，惴惴追问：“罗笠人又霸道，又无耻，姬雅被他欺负得忍气吞声，梅拉也差一点遭殃，万一……万一他对我也……”
宋晏面色微冷：“有我在，他不敢。”
明月没吱声，微微诧异。
她心目中的小宋院长，东华医疗系统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如沐春风，极少露出现在这种峥嵘。
阚东成曾经提点她，说宋晏是东华最年轻的副厅级，背景深厚，前途远大，怎么可能像表面那么人畜无害？
宋晏跟罗笠人结怨，就是因为权力。
小宋院长空降云海医疗系统，挤占了罗笠人的仕途上升空间。
虽然现在罗笠人也坐上了东华脑外科主任的位子，但时过境迁，心气大不如前。
宋晏一再迁就罗笠人，不是忌惮，是在展示院领导的姿态，身为东华最年轻的副院长，他的忍耐颇有底线。
罗笠人愤懑也好，不甘也罢，始终不敢逾线，对待项明月的态度也摇摆不定。
副院长办公室里，宋晏耐心地抚慰下属：
“明月，罗主任是你的科室领导，你尊重他，也要注意相处方式，不卑不亢就好，委曲求全没必要，更不用像姬雅那样突破底线……”
明月赶紧表态：“不会的！小宋院长，我宁愿不当实习医生，也不会像姬雅那样！”
宋晏赞许地点点头：“你来东华当实习医生，环境不像在学校里那么单纯，跟医院同事相处，跟患者相处，都要掌握分寸，别被花言巧语迷惑，别被浮华生活迷惑……”
明月听得懵懂，不停地点头再点头。
她进入脑外科实习以后，科室的人要么忌惮罗主任对她敬而远之；要么忌惮小宋院长对她巴结奉承，明月一概不喜，孤家寡人落得清净。
她接过宋晏递过来的茶盅，委屈地嘟哝：“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以前我在学校距离远，见不到你，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工作了，又要装不熟，怕闲言碎语……”
宋晏轻笑：“没那么多顾忌，其实就算你再小心翼翼，别人也会觉得我们关系不一般，随心就好，不用刻意，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罗笠人，我可以把你调去其它科室，像你这样的实习医生，多轮转几个科室，长长见识也不错。”
明月牵挂朗朗的手术，哪里肯轮转去别的科室？摆手拒绝：
“暂时不用，罗笠人再凶，也不能一手遮天。”
宋晏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任性，来东华这么久，有没有什么不适应？”
“没有不适应，就是当医生不能再做美甲，以前春天的时候我都做桃花指甲，粉粉的看着就开心，现在嘛，连最简单的透明款都不能涂……”
明月蔫耷耷地盯着自己的手，抬头瞥见宋晏发间有根白头发，随手替他拔了，无意间展现出的亲昵，通过隐秘的木马摄像头，直播到数十里外。
云海最顶尖的酒店——天涯海上顶楼套房里，一整面墙壁都是屏幕，明月和宋晏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听进阚东成的耳朵里。
屏幕上，小宋院长和煦如春风，明月乖巧如小鸟，谈话依旧在继续：
“明月，你现在刚刚保博，年纪还小，不要急着恋爱，先把学业搞好，打好基础再说。”
“嗯。”
“我知道你喜欢吃蜜饯，吃带壳的果子，出差给你买了两箱帝都特产，快递发过来了，明天你就能收到。”
“谢谢小宋院长！”
“什么院长，叫师兄。”
“师兄，我最近又发表了一篇论文……”
“嗯，明月是最优秀的，我一直都相信……”
……
隔着一道屏幕，隔着数里时空，阚东成零距离感受两人的亲昵，甜蜜，温馨，信任，还有他自己藏在心底的酸涩嫉妒，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情绪。
很快，明月和宋晏的聊天话题转到他身上——
“大师兄，你临走前收治的那个伤患，阚东成，简直奇葩了！整天无事生非，惹猫逗狗，一副公子哥的坏脾气……现在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赶紧把他弄走，一天都不要多呆！”
宋晏从善如流：“他开游艇出海游玩，半路上遇到作案现场，主动协助东华警方解救被挟持的人质，中弹受了伤，怕家里人担心，躲到东华医院里，这阵子我不在，罗主任撂挑子，你照顾他很辛苦？”
“辛苦无所谓，就是这个人赖皮脸，滥发情……讨厌！”
宋晏的脸色绷起来：“滥发情？他对你——”
明月的瓜子脸涨红，心虚地撇清：“没有，没有！凭他也敢对我动色心？就是梅拉年纪轻人又呆萌，我怕她经不住诱惑。”
宋晏已经听说了阚东成赞助梅拉姐弟一百万手术费的事，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他跟阚家的这位公子来往不多，摸不透他的脾气秉性，不好轻下断言，为免夜长梦多，早日安排他出院为宜。
明月听到满意的答案，开心地舒了一口气，绕到宋晏背后帮他按摩肩膀，问出心里的疑惑：
“小宋院长，你怎么会知道罗笠人和姬雅的事？是不是阚东成给你告的密？哼！整天说我是白莲花，他才是背地里嚼舌根的小人！”
宋晏轻笑：“这位阚公子一直在国外发展，刚刚回国，我跟他不怎么熟，他告密也算是关心你，怕你被罗笠人暗算欺负。”
明月嘟嘟嘴，才不信那头大灰狼会这么好心，她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四点，恋恋不舍地问宋晏：
“你什么时候返回帝都？”
“今晚十点的飞机。”
“这么赶？你这趟回来，不会就因为阚东成胡说八道几句闲话吧？”
明月惊讶，小宋院长出了名的镇定从容，居然因为阚东成几句捕风捉影的爆料，天南地北来回飞，太不淡定了！
宋晏微微尴尬，“其实这趟回来，不止是因为你的事，还有朗朗，他最近状况不太好，我出面安抚一下家属情绪，让科室做好术前准备工作……另外，你今晚有安排吗？”
“啊？！”项明月惊讶，心中微微窃喜：“没安排，有事吗？”
……
天涯海上顶楼套房，即将“被出院”的阚东成面色冷然，看着眼前厚厚一摞项明月的最新资料，喊来凶鸟季鹰：
“送我去医大。”
半小时后，医大篮球场。
阶梯看台上人潮涌动，喝彩声此起彼伏，震得人什么也听不清。
项明月和姬雅刚坐下来，就看见史文良噌噌越过两个防守，与队友交接换位，三步上篮，腾空而起的一瞬间，整个人帅飞了。
几分钟后，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全场爆发欢呼，沸腾的情绪感染了史文良，他夸张地拥抱队友，目光环视观众席。
姬雅杏眼闪亮，目光紧紧黏着男友跳跃的身影，站起来大声喊：“文良！我在这儿……在这儿！”
史文良很快发现她，促狭地拿刚喝完的矿泉水瓶扔她。
姬雅又笑又气地躲过了，拢起双手放在唇边大喊：“史文良你这个大坏蛋！”
球队玩开了头，四处寻找观众台上自己的女友或者相熟的女生，将手边的空瓶子一个个扔过去，引发阵阵尖叫。
史文良沉浸在掌声和欢呼里，姬雅沉浸在和男友互动的甜蜜里。
项明月在一旁默默看着，决定把那晚在贵宾室看到的事情永远忘记，永远不再提起。
这场比赛大获全胜，史文良兴奋地呼朋唤友，领着姬雅去东坡楼吃饭庆祝。
项明月没有去，今天是东华医大建校百年纪念日，下午有庆典，晚上还有酒会，宋晏邀请她一起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