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月一愣：“什么事？”

    阚东成笑得幸灾乐祸，“史文良史公子，你认识嘛？”

    “认识，我在医大的同学，也是姬雅的男朋友。”

    阚东成夸张地点点头：“说他有个舅舅在云海卫生厅，还让女友利用这层关系，要挟罗笠人当手术助理的谣言，是你说的？”

    项明月醉了。

    她随口一说，替闺蜜洗白撑面子的谎话，居然被有心人移花接木！

    她把自己那天给梅拉说的话重复一遍，“我确实说过池厅长是姬雅男朋友的舅舅，但没说过姬雅利用这层关系要挟院领导，至于别人听到我的话怎么联想发挥……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

    厉峰摇头，提醒项明月此事可大可小，如果不妥善解决好，会有不小的麻烦。

    项明月纳闷，问厉峰：“是谁在追究这件事？池厅长？”

    “是池厅长的表妹，郭淑梅。”

    项明月不屑：“她是谁啊，凭什么追究？”

    “凭她是池厅长的表妹，是史公子的妈，是姬雅未来的婆婆。”

    阚东成冷笑着提醒她：“项大夫，这件事不是你想抵赖就抵赖，你为了替姬雅洗白，诱导梅拉宣扬她跟池厅长的关系，考虑过史家人的感受没有，考虑过池厅长的声誉没有？”

    项明月面红耳赤，心里还是不服气。

    阚东成心旷神怡地欣赏她难堪，貌似好心地提醒她：

    “项大夫，虽然你有制造谣言的企图，却没有传播谣言的行动，只要你死不承认——”

    他拖长腔调，不怀好意地看梅拉，梅拉瞬间不淡定，求救地看着项明月。

    项明月凛然瞪着阚东成：“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位池厅长要追究，史家要追究，我自己担着就是，不会让别人背锅！”

    阚东成呵呵：“幼稚！真以为小宋院长能在云海一手遮天？你只要认了制造领导谣言，他也保不住你，轻则处分，重则废了你的保博名额！”

    “废了就废了……什么大不了？！”

    “煮熟的鸭子嘴硬，等你哭着求人！”

    “要你管……”

    “……”

    俩人斗嘴的时候，梅拉哭哭啼啼，说要一个人背下“传谣”黑锅。

    “我一个小护士，记过就记过，大不了……开除嘛！”

    厉峰看着项明月：“项大夫，你觉得——”

    “不行！这事跟梅拉没关系！她还要养弟弟，开除了哪里去找工作？！”

    项明月拒绝。

    阚东成一副“你又装白莲花”的可恶表情，揶揄她：

    “怎么，不去找你的小宋院长商量商量？你可是她浇灌多年的白莲花，别犯了错连累人家。”

    项明月犹豫再三，担心自己真的连累宋晏，拨通他的手机。

    电话里，宋晏仔细问清楚情况，细致到项明月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沉吟半晌，劝她和梅拉都不要冲动，等他跟池厅长沟通过后，再想办法解决。

    半小时后，宋晏再次打来电话，说池厅长的“表妹”来医院了。

    在“受害人”的强烈要求下，所有跟“谣言门”沾边的人，都进了小宋院长办公室。

    罗笠人领着姬雅，史文良母子俩，项明月和梅拉，阚东成和厉峰也进来围观。

    项明月一进门，就看见史文良的母亲郭淑梅，晃着一身白肉骂人：

    “……太没脸没皮了啊！为了留在东华，为了赖上我儿子，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用！我表哥刚刚晋升厅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姬雅这个小妖精，还有那个叫项明月的小大夫，造谣污蔑领导，必须严惩！”

    项明月怜悯地看着姬雅，摊上这么个霸道刻薄的婆婆，将来有得苦吃。

    郭淑梅也认识项明月，看见她进来，骂的更大声。

    当年这位史太太也在东华当护士，跟项明月的老妈田碧云是同事，后来嫁了史文良的父亲史青书，开了药业公司，辞工当了阔太太，出了名的乖戾跋扈。

    史文良眼看着母亲撒泼，想劝又怕火上浇油，夹在母亲和女友之间左右为难。

    宋晏轻轻敲了敲桌面，微笑着问郭淑梅：

    “史太太，三天前，您的儿子史文良，在脑外科一例重大科研手术即将开始前，打电话给姬大夫，说她打着池厅长的名号招摇撞骗，让她立刻退出手术，这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就是我让他来医院揭穿这个小妖精！”

    郭淑梅瞪着姬雅，满脸鄙视。

    宋晏点点头，看向罗笠人：

    “罗主任，史太太举报，说姬雅打着她表哥池厅长的名号，威胁你让她当了科研助手，你扛不住压力，徇私女下属，是这样吗？”

    罗笠人瘟怒，不肯让这么一顶黑帽子扣在头上，反骂郭淑梅造谣。

    “我提拔姬雅当手术助理，是应患者家属要求，是看好她的专业素质，跟池厅长没关系，姬雅也从没跟我说过她跟池厅长有关系。”

    矢口否认，话题反转。

    郭淑仪愤懑，指着姬雅反驳：“凭她一个实习医生，也配当科研助手？！”

    罗笠人哂笑：“郭女士，在我们医院，实习阶段就被提拔当科研助手的大夫，姬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一点小宋院长可以作证；姬雅没有打着你表哥的幌子谋取好处，我可以作证。你们母子俩一而再地跑到医院造谣，污蔑我巴结领导，给我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必须给个说法！”

    罗笠人一心撇清。

    郭淑梅恼羞成怒，火气撒向项明月，说姬雅打着池厅长的幌子招摇撞骗的谣言，是她传出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项明月正色看着郭淑梅：“郭阿姨，我确实说过，池厅长是姬雅男朋友的舅舅，我有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池厅长不是史文良的表舅，不是你的表哥？”

    郭淑梅几乎气晕过去：“我表哥当然是池厅长，但这跟姬雅没关系，她就是个不要脸死缠着我儿子的小妖精！我儿子的女朋友不是她，是叶会长的千金叶安娜，这个小妖精胡说八道……”

    满室皆静，只剩下郭淑梅愤愤的谩骂。

    任谁都听明白了，郭淑梅气势汹汹而来，要澄清的谣言跟“表哥”无关，跟儿子史文良有关。

    项明月看着史文良：“你态度？！”

    史文良尴尬难堪，嗫嚅着不吭声。

    项明月怒了：“史文良！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女朋友，究竟是叶会长的千金，还是姬雅？！”

    史文良被逼到墙角，讪讪开口：“我妈她催的太紧，我敷衍了一下……”

    姬雅气得转身要走，项明月一把拉住她：

    “史文良，你跟姬雅恋爱三年，早就确定关系，现在告诉你妈，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以后不会再跟任何女孩子相亲交往！包括那个叶会长的女儿！”

    史文良看看女友，再看看老妈，哪边都不敢得罪，正耷拉着脑袋装鸵鸟，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彷佛被雷劈了一样，犹豫着要不要接。

    郭淑梅伸出手，替儿子接了，语气热情地过火，说自己和儿子正在东华医院，澄清谣言——

    “娜娜啊，你别听外面瞎传，文良一直都没有正经女朋友，我看得紧着呐，他人长得帅，家境好又上进，那些不要脸的小妖精缠着他，我都给打发了，就剩下这个穷山沟出来的脸皮厚，撵了几次都不肯走……你放心，过了今天就没她什么事了……”

    史文良几次去抢老妈手里的电话，没有抢到，气急眼“啪”一下把手机拍在地上。

    郭淑梅懊恼，正要训斥儿子，一抬头看见自己的“表哥”池运生走进来。

    她顾不得去捡手机，欣欣然迎上前，眉开眼笑地刚要打招呼，池运生摆手制止了她，坐到临窗的沙发上，环视众人。

    明明是个长相一般的中年男人，却有不输小宋院长的仪态风度，还多了岁月浸染过的儒雅从容。

    郭淑梅看着气势不凡的“表哥”，满心满眼都是得意，眼巴巴指望他替自己撑腰的时候，池运生真的开口了：

    “小宋院长，今天我过来，主要是想澄清一件事情。”

    姬雅面色大变，项明月也心里一沉。

    这位池厅长再怎么平易近人，都是仕途腾达的领导，蓝天白云一般高高在上，他必须爱惜羽毛，撇清徇私的流言。

    宽敞的办公室里，池运生说话的声音不甚大，却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因为听得清楚，项明月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史太太是我的同乡，老家都在距离云海两百里外的飞仙市，我在市区，她在林区，中间隔着一百多里，我父母是转业干部，在当地没有亲戚，更没有表亲。”

    池运生深谙华夏语言艺术，项明月还没听明白，梅拉先笑出声。

    郭淑梅的脸色瞬间涨得血红，不敢置信地瞪着池运生，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池运生对她的耐性也似乎用尽，正色看着她：

    “史太太，这么多年你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我碍于老乡的面子和曾经的情义，从没当面戳穿过，让你有了误会变本加厉，从前种种我暂不追究，希望你和史青书以后好自为之。”

    施然而来，施然而去，池厅长留给众人的印象有多深刻，郭淑梅愣在原地就有多难堪。

    最后还是姬雅催促史文良：“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扶你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