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岳父母的交涉，总是不很愉快，来回拉锯好几次，依然没结果。

    阚东成焦头烂额，难得碰壁，恰好集团赞助的一场新人秀开始，他作为赞助商，应邀出席。

    女团这几年生意火爆，华鹏远旗下的娱乐公司，也投资了这项业务。

    今天是大鹏包装新人推出的第一天，剧场后台的化妆间，陡然变得紧俏。

    Coco是“翠鸟组合”的主唱，单独安排了化妆室，组合里另外三个女选手，连同伴舞、合声演艺人员，都被安排在大化妆间。

    Coco画完妆，默默走到楼梯口，一遍遍在心里回想着舞步和歌词，经验告诉她，不管是唱过多少次的歌，跳过多少遍的舞，都有可能因为紧张而临场忘词，像今天这样的大场面，容不得一点差错。

    阎二小今晚也在，负责现场服务，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里有惊羡，一闪而逝，随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还有一会才上场，服装还没换呢，别着急。”

    Coco接过水，随手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阎二小曾经追过她，碰壁了也就没执着，没想到时过境迁，她还是这么耿耿于怀，微笑哂笑：

    “后浪推前浪，骑马追不上，我没机会了，祝你早日大红大紫。”

    话音未落，服装助理急匆匆跑过来，“小阎总，不好了！”

    阎二小第一次担纲这么重大的场面，心也是绷得紧紧的，她竭力镇定，看向来人：

    “什么事？”

    “小阎总，出了件意外……”

    助理累得气喘吁吁，汗涔涔地凑到阎二小耳畔低语，“有一件演出服，被人泼了硫酸……”

    几秒钟之后，阎二小冷静下来，果断下令：

    “先不要扩散消息，立刻联系公司服装部，用最快的速度送新衣服过来，大小尺码要说清楚，款式先不讲究了，我去跟舞台总监沟通一下。”

    百忙之中，阎二小转身看了看Coco：“我忙去了，自己加油！”

    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心却一下沉到了底，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那件被人破坏的演出服，就是她的。今晚她是“翠鸟组合”的主唱，要在这场盛大晚会上正式亮相，是一点都不能错的，如果出现了演出服被泼的事情，就代表她上不了台！

    十分钟后，化妆间里挤满了人，就要正式踏上明星之路的“翠鸟”们，默默站在一边。

    其中三个已经穿戴停当，两个服装助理正在仔细地替她们整理身上的演出服，每人头顶都戴着鲜艳的翠鸟羽毛，脖子以下有八瓣荷花状的亮片，紧裹在胸前，腰肢镂空，裙摆前半片超短，勉强遮住腿根，后半片又超长，百褶拖地，展开来看，酷似孔雀开屏，用金丝银线添加各色花线手工衲成，华丽不张扬。

    只有Coco紧咬着下唇，手上抱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躺着她那件泼过硫酸的演出服，不偏不倚正倒在裙摆上，烧得乱七八糟。

    她身为主唱，衣服比另外三个人的更华丽耀眼，现在却更狼狈。

    负责看管服装的员工面色如土，头上的汗小溪一般淌下来。

    阎二小面色铁青，站在房间中间，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刺破那几只“翠鸟”的胸口，一直看进她们心里去。

    今晚Coco将和她们同台献艺，算是正式进军歌坛的第一站，风传大鹏已经开始筹划为她们出唱片。

    雏鹰还没来得及飞上天空，就被暗枪击中了翅膀。

    Coco是她们这些人里最耀眼的，也是最碍眼的，“翠鸟组合”另外三只，谁都有可能因为嫉妒，破坏主唱的演出服。

    演出部的经理门都没敲门，直冲了进来，满脸丧气地摇摇头：

    “小阎总，没有办法，各部门推三阻四，人人都怕承担责任，就是不肯帮忙！要不我给华总打个电话？”

    “不用了！”

    闻讯赶来的舞台总监段桥，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今天负责的人是我，不必麻烦闫总！新演出服到底送过来没有？”

    场务的脸色难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主唱的演出服，是特别定制，只此一件，好在负责制作衣服的那间工作室，还有一件样品。他们已经在路上，二十分钟内可以来到剧场门外，但今天外面全是粉丝，警方进行了交通管制，车子开不进来。”

    阎二小急了：

    “叫他们跑步进来！”

    段桥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说跑，就是飞，他们也越不过外面成千上万的观众！”

    阎二小知道公司这次下了大本钱，外面的广场上竖起十个大屏幕，供粉丝观看现场直播，人山人海，连一只蚂蚁也别想爬进来。她看看脸色煞白的coco，不死心的继续想办法，“别的演出服呢？能不能调济一下，只要跟坏了的这件看起来差不多就行！”

    “今晚她们是‘翠鸟’，服装、灯光、音乐、歌词、对白……什么都是照着这个主题准备的！”

    “我们可以把演出服的裙摆，全都剪短！”

    Coco刚开口说话，段桥用目光瞪得她说不下去：

    “你们今晚是翠鸟！鸟！你见过哪只靓鸟是秃尾巴？”

    门又被人推开，段桥差点破口大骂，看清来人，倒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往来人身后看去，没有看到华鹏飞的扑克脸，稍稍松了一口气，点头招呼：

    “阚总！”

    “嗯。”阚东成体魄高大，给房间里所有人带来压迫感，他自己却很随意，目光扫视一圈，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我闲着没事，进来看看，听说出了点意外，你们继续解决。”

    “对不起！”

    段桥首先低头道歉，“今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回去我会跟闫总解释。”

    阚东成轻笑，笑得在场所有人心头发颤。

    阎二小自从他一进来，立刻睁大眼睛，略带几分惊讶地看着他。

    阚东成不慌不忙地走到Coco身边，坏心地凑到人家鼻子底下，看看她有没有哭得稀里哗啦。

    Coco很争气，眼睛清亮干爽，透着不服输的倔，阚东成满意地在她肩上拍了拍：

    “不错。”

    Coco脸上镇定，心里百转千回，她不知道阚东成来这里干什么，他高大的身体站在眼前，压得她不敢轻举妄动。

    服装经理忙活半天，把今天所有准备的女式演出服全都收集过来，Coco主唱的身份，过于高挑性感的身材，反而限制了她选衣服的余地。

    “这样吧。”

    服装经理从衣服堆里直起腰，擦着汗建议，“穿翠鸟服装的演员，再换下一套来，陪着Coco穿这两套粉红色的裙子，这是美人鱼造型，跟翠鸟的风格是不太像，没办法了，上场的时候舞步要加以变化掩盖这一点，还有十几分钟，你们赶快练习一下舞步，不要什么大改动，只要稍微……”

    “这样做太冒险！她们今天不是普通的商演，是正式出道的组合！”

    段桥打断了他的话，刀子一般的目光盯着身穿翠鸟服的女孩，“你们几个，有把握在一刻钟之内做好配合，上场不出意外吗？用你们的前途做担保？！”

    在段桥不怀好意地逼视下，四只“翠鸟”里，只有Coco坚定地点了头，其余三个，两个摇头，一个把目光转开了。

    段桥冷嗤：“她们自己都没信心，我们更不能冒险。”

    “一刻钟，还有一刻钟，她们可以……”

    Coco努力想说服他，“再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谁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段桥嘴角露出不屑，“关于翠鸟组合的任何事情，公司都是保密的，外界甚至不知道她们到底有几个人！”

    Coco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桥，星眸里怒火和痛苦来回翻滚，最后聚集成无边的绝望，她张了张嘴，嗓音嘶哑着吼了起来：

    “不！”

    阚东成也一愣，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女孩子有这样一种眼神，一种似乎要把眼前所有的人都千刀万剐的愤怒，随即就转为绝望，沉向无底深渊的绝望。

    全体在场的人一起沉默，丝毫没有察觉到老板华鹏飞已经走了进来，他没说话，甚至也没看Coco，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寂静被Coco用颤抖的嗓音打破，她重重拍了拍手里的服装盒，瞪着段桥，大声说：

    “演出服被人泼硫酸，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取消我的主唱资格，这不公平！”

    段桥冷笑着和她对视：“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娱乐圈，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今天的事，算你倒霉！下次记住，做人要小心！”

    他语带双关，颇有深意地看了溃不成军的Coco一眼：

    “就这样决定了，你下去，她们三个上，不再区分主唱和配唱，三个人是平等的，这样才算是组合嘛。”

    “这不公平！”

    Coco再次重复这这句话，狠狠把衣服摔在地板上：

    “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取得主唱资格，就因为衣服出了意外，就要被淘汰吗？”

    不但没了主唱的资格，甚至没了出场的资格。

    “恭喜你，答对了。”

    段桥不屑再和她对话，“别闹了，如果你毁了这场演出，我担保你以后在大鹏也混不下去，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听话，以后公司会再给安排别的机会，窝窝团马上就要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