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恒喜欢路峋的事不是秘密。
石原以前虽然话少，却不是不曾想出现在她身边过。
那时心理不再自卑，可面对她时好像又重新自卑起来。
他嘴笨，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
萧水为了接近陆少，总是拉着虞恒一起到他面前去。
但虞恒并不感兴趣，她总是追随着路峋。
目光和心思都在他身上，他拘谨而胆怯地想接近的心思一点都看不到。
医院旁边什么店铺都有，她买了一袋水果，又拎了一箱纯牛奶。
虞恒刚到住院部楼前，石原就出来接了。
“你怎么先出来了？我还没发微信叫你。”
他接过了虞恒手里的东西。“放心，说过有朋友要来了。”
那一袋水果都要赶上纯奶的重量了。石原想像她拎了这么远路，忍不住轻皱眉。“你也太客气了。”
虞恒笑笑没说话。
她已经记不清没去山区前，去看望生病的亲戚都带多少东西了。
毕竟这种事，都是她爸妈在操心的。
要不是实在不好提了，她还想去隔壁的面包房再买些的。
石原的妈妈伤在腿，进病房时她也没办法动，只是格外震惊。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儿子和一个女孩子走这么近。
刚才他只说有个朋友听说了，要来看望她。
她以为还是刘阳，却不曾想过，是个女孩子。
虞恒对她打了招呼，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石梅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女人，一不自在话就乱成一团。
“是个女孩子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女朋友。啊对不起，我意思是女性朋友。”
说着，她有些尴尬地挠头笑笑。“我乡下人，嘴笨，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连普通话都算不上标准。
已经往心里去了，果然不该一个人来的。
虞恒坐到石原挪来的椅子上。“听石原说您在这，我下午没事正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
她像刚才的林文倩一样腼腆又逞能地摇着头。“我身子硬着呢，没几天就好了。”
“恩，阿姨好好养伤。”
石原削了苹果，避免两人让来让去，他捡了最大的切了两半给她们。
石梅腿已经打上了石膏，缠的十分严实，上面的纱布都不是新换的纯白色了，想来住了好几天。
明明不是刚来的，可这病房里没有一点礼品，似乎……没人来看过她一样。
她像石原一样嘴笨不是善于表达的人。
只是石原有过人能力在，言谈举止之间自信从容。
石梅却是明显的自卑怯懦。
她东扯西扯地找着话题。“本来我在普通病房挺好的，一屋四张床，有人说说话。他来了后非让换一间。
这病友早上刚出院，我一个人在这还挺闷的。”
石原话不多，事都是装在心里的。
虞恒认可地点头。“高级病房有它的好处，石原也是为您身体着想。”
说到这，难免俗了起来。石梅摇着头。“这大城市什么都贵，我也不想拖累他。”
石原是陆少极为看重的人，薪水肯定低不到哪去。
不知道石梅这话是不舍得花钱，还是不知道石原的经济状况。
虞恒轻轻偏头看他一眼。
他自觉地接话。“你好好治伤，钱我有。”
石梅轻笑着没说话，母子关系有着明显的生疏。
他们这东扯西扯的时间，林文倩的微信电话发了过来。
刚才去买水果路上，虞恒给她发了信息。
说是完后给她打电话，她去一趟住院部。
虞恒没再多留，和石梅道别后就要去找她。
石梅说着送送虞恒，不用她说，石原也起身跟了出来。
林文倩看两人一起过来，知道原因后礼貌性地问了句他妈妈的情况。
石原对她说话就淡漠了许多，甚至没有开口关心她的伤。
他跟着走到大厅，就没再继续向前送了。
“过几天了我再来看阿姨吧。”石原帮她许多，他妈妈受伤了，她也该多来一两趟的。
只是不能再一个人来了。
石原轻点头，并没拒绝。“好。”
两人走远些，林文倩才问起。“阿姨情况严重吗？”
这个虞恒也不好说。“腿打了石膏，精神挺好的。”
她点点头，因为与石原不熟，就没再问下去。
在医院耽误许久，把林文倩送到住处后虞恒就回家了。
比平时下班时间早些，蒋言还挺意外的。
虞恒洗洗手，帮着她一起做饭。
“今天你爸也要很晚回来，就剩下咱俩吃。”
“恩。”虞恒心不在焉地点头应着。
蒋言扭头看她一眼。“怎么？这副样子是工作没做好被辞退了？”
虞恒无奈地看着她笑。“您盼我点好吧。”
她正淘菜的手突然甩过来，溅了一脸水滴。“那就精神点。”
虞恒拿了抽纸擦掉水珠一个深呼吸。“好。”
说着，她把今天林文倩摔倒去医院的事说了下。
她和林文倩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内容，三两句就完了。
说着说着，说起了在诊室碰到石原的事，随口问蒋言她拿那一点东西去看望是不是寒碜了点。
当然，没有提起遇见路峋的事。
倒是有些意外，路峋竟然在那所医院工作。
但也不意外，贫困山区支医四年，像是镀了一层金，对工作方面很有帮助。
蒋言切着菜，让虞恒看水烧开了没。
“你一个姑娘家的，想多买点也提不动。他们都理解的，朋友间不在乎这个。”
不是这个问题，虞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帮了挺多忙的，小月的学校就是他找的，高三笔记也是他给的。学霸，不…学神的笔记，千金难买。”
虞恒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夫妻两人也没什么过高的要求。
在学习方面，虽然当虞恒的面夸过李月厉害，但心里从不觉得虞恒不好。
蒋言偷偷看她一眼，有点小心地问着。“是那天和你视频电话那个男孩子？”
她急于解释。“什么叫和我视频电话，是他的学习笔记太高深了，省略的他认为简单的步骤小月也不懂，我就联系他了。”
这急切的样子让蒋言有些发笑。“好好好，跟你没关系。”
好像也不对，虞恒泄气。“我们确实闲聊了一会儿。”
“啧。”蒋言瞥她一眼。“我还怕你因为没什么朋友而苦恼，现在好了。”
她确实失去了很多朋友，四年不联系，以前班级和宿舍的好友散的只剩下池舒了。
甚至在去山区前，她和蒋言的关系也像朋友般，什么话都说的。
现在对石原的事有些茫然，不知太久没谈心，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山区的手机信号太差了，说不了太多话就出问题，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谈心闲聊，只是隔段时间报平安关心一下。
突然要说起石原，虞恒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我跟他也算校友，不过他比较高冷，上学时我们几乎没接触过。
而且他是一个比较冷情的人，所以这次帮我这么多，我还挺意外的。”
“是嘛。”蒋言切菜的动作慢了下来，分出了更多的心思去聆听。
“恩。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毕竟他那种人，说喜欢一个人这种话真的很奇怪。”
蒋言听懂了她的话外音。“按你对他的描述是有些突然。那你怎么回他的？”
“相当于没回吧。如果我们一直没什么牵扯还能说断就断，现在他帮我这么多，我还没回报过什么。
要是直接拒绝，为了不让他多想甚至不联系的话，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反过来说，明明没打算过以后，却不拒绝也挺过意不去的。”
蒋言把切好的菜拨到一边，回身看她。“没打算过以后是什么想法？”
“就是我想一个人静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件事。妈你放心，我不是因为这件事就不再相信所有的异性。
而是想静一静，想一想。至于想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蒋言手扶着橱柜，目光明亮又一脸浅笑。“哪是想静一静，不过是在意别人的看法罢了。”
虞恒虽然不是多亮眼的美女但也不差，再说为人性格方面一直不错。
她没有和路峋有结果，曾经也被几个大胆的人告白过。
虞恒从没玩过暧昧，都是当时说清。能做朋友就做，不能就直接断联系，绝不让人误会还能努力。
以前的她还能干脆地拒绝人，没道理过了几年不会了。
像蒋言了解虞恒一样，虞恒也很快明白蒋言的意思。
她耷拉着肩膀。“也有。”
蒋言不说话，她自我检讨着。“其实我也知道石原是个很好的人，并不是真的不想试一下。
只是想起他也知道我追路峋追了这么多年，才几个月就答应他的追求了，是不是显得我很随便？
怕别人笑话我，怕别人笑话他，怕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以前我追路峋的事。
他的喜欢又太突然，让我更不敢了。”
蒋言轻轻叹息了一声。“虞恒，你觉得我过的好吗？”
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她了。
虞恒点头。“好，就是因为你们，我才不会因为在路峋身上的失败就不再相信所有异性。”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蒋言低头轻笑了一会。
“是嘛，那我们这父母当的就算合格吧。”
“但是我的情况比你还复杂一点，更何况，我那个年代可不如现在开放。”
她低头回忆了几秒，嘴角的笑却没淡下去。
“我刚上大学几个月就谈了一个男朋友，一直谈到毕业，又到工作。
那个年代在农村，大学生还是少的，我在附近几个村里都被人记住了。
后来我们订婚时，真的是远近村子都知道了。
但是异地嘛，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他后悔了。原因就不说了。
再加上那个年代的电子产品还没普及，结婚大多靠学校的交情或者亲戚介绍。
像你说的，靠在学校的人缘已经不行了。
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所有同学朋友都知道了，男同学有点介意我和别人谈了五年多嘛。
村里的人也介意，被退婚的女人，多不好听呀是吧。
后来一个相信我人品的朋友介绍了你爸，我最开始和他相处呢，也是觉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你爸后来也知道了，我有一个五年多的订过婚的男朋友。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吵架时也没拿这事堵过我的嘴。
别人都开玩笑说，要嫁给厨师吃好吃的。其实大多做厨师的，回家是懒得做饭的，工作时一直做饭很烦了。
你也亲眼看到了，只要你爸回来时不是累的浑身没力气，都会帮我做饭的。”
虞恒撇嘴。“妈，我饱了，别喂了。”
她笑着拍了拍上前抱她腰的虞恒。“我只是想说，在那个有些封建的年代我还能找到你爸，都21世纪了你还畏首畏尾呢？
当然了，也别一听到好的例子就冲动，女孩子嫁对了人，只恨老得太快，时间太少。”
她轻轻顺了顺虞恒的长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过得好了，我为人父母的答卷才觉得是优秀的。
感情这事嘛，是不能全然用时间衡量的。你看你跟着路峋跑了二十多年，有用吗？”
虞恒在她肩膀蹭着摇头。“我不懂。”
她笑着。“生活中的事，只有经历过才懂，耳听是不够的。”
“这句能懂。”
蒋言无奈地推开她，把燃气换成小火。
“你在我眼里再大都是孩子。继续像个孩子一样想干什么就去做挺好的。我还没老到要你成熟起来，你还能折腾。”
这些温情的话听起来太好哭了。
虞恒低头笑了笑，掩饰着泛起的泪意。
蒋言却勾着嘴角戏看她。“哟，感动了？想哭了？”
“……”
现在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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