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爱,最后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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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洛城往事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杨千嬅《小城大事》

    vol.1

    护士们在护士站里叽叽喳喳地聊天。有人道:“真是羡慕36房的美女,她那男友怎么对她这么体贴啊?而且长得还这么帅,真没有天理!为什么我们就碰不到呢?”

    有一个年纪相对大一点的护士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们一番,逗她们道:“羡慕有什么用?自己去照照镜子,你们跟那36床的差距何止一点点啊?人家那皮肤白得像婴儿,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火山喷发的现场车祸似的……”

    小护士们纷纷抗议:“什么呀!我们这是青春!”“卞姐真是的,让人家幻想一下,不行吗?一定要泼我冷水。”

    卞姐冷哼了一下:“幻想归幻想,给我盯紧点。那36房,可是单主任特地过来交代的。别给我出岔子,否则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小护士朝她吐了吐舌头,怏怏地应声道:“是,长官。”端着药物托盘走了几步,回头朝卞姐眨了眨眼,“我先去瞧瞧,今天送的是什么花。”卞姐叹着气,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啊。

    汪水茉困难地将几颗药吞了下去。于柏天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来,吃一颗。”竟然跟小孩子似的,随身带着奶糖。汪水茉含笑接过,微甜的口味和浓浓的奶香很快将口中若有若无的苦味冲走了。

    于柏天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顽皮地道:“我啊,小时候也最怕生病吃药了,简直跟要杀我一样。每次吃那软壳包装的药,我都含在嘴巴里咽不下去,结果等壳化掉了,药还全在嘴里。那叫一个苦啊,每次都死活不肯吃。”

    原来帅哥小时候还这么可爱哦。小护士为了能听更多帅哥小时候的故事,便止步没有进来。

    “后来啊,我爷爷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用荔枝,把里面的核弄掉,然后把药偷偷塞进去,哄我吃。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我也就肯张口了。可我吃是吃了,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汪水茉摇了摇头。只见于柏天臭屁地摸了一下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把荔枝肉全吃光了,然后噗一下把药再吐出来。”

    小护士已经忍不住了,为了不笑出声来暴露偷听的行径,她忙一把捂住了嘴。这么风趣幽默的帅哥,她怎么就没碰上呢?天理啊,天理何在?

    汪水茉也被逗笑了。其实她很少与人亲近,所以一路走来能成为朋友的极少。若真的要数的话,怕只有楼绿乔而已。但不知道为何,跟于柏天相处,她总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因为那个人的关系,她知道很多关于于柏天的事,比如什么时候第一次打架,什么时候第一次追女生。因为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于柏天都是与他一起发生的。

    单亦涛刚做完一个手术,抽空准备到36房看看。言柏尧这家伙一天三个电话打过来,就跟追魂似的,似乎真当他单亦涛吃饱了空着,每天就忙那家伙的事情。

    “你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不亲自过来看看?”单亦涛有些受不了这家伙了。言柏尧在电话那头沉默,好像被他的话煞住了似的。单亦涛:“其实你要知道病人的情况,还不如直接问你弟去。他每天到医院报到,比我知道得更为详细清楚。”

    言柏尧淡淡地开口:“是吗?”

    说到于柏天,单亦涛感慨万千:“你弟弟追女孩子真有一手啊。现在这个社会,真的是后浪推前浪,我们这种前浪统统都死在沙滩上了。”单亦涛向来清冷,能让他肆意打趣玩笑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发小。

    言柏尧冷哼一声:“你这种专业精英人才身边还缺美女不成?对了,言归正传,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单亦涛敛了笑,正经地道:“其实她没什么大碍,只是体质过于虚弱,最好能够长期调养。出院嘛,是随时可以的。”

    记得汪水茉与他在一起的那两年,她的身体一直很好,连感冒也很少,怎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呢?只是他能做的并不多,唯有跟单亦涛说:“关于费用方面,你知道怎么办了!”

    单亦涛笑道:“你言少还会亏待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不成?”

    言柏尧只好道:“欠你一个人情。”

    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所在的楼层早已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电梯直接下到了地下车库,发动了车子,准备回家。沿路的灯光仿佛流星,一个一个地不断后退消失,最终消失不见,仿佛跟某人一般走出了生命,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不舍涌上,言柏尧猛地将车子停在路边。怔忪许久后,他发动车子,将车子掉过头,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走廊上的光线并不亮,因来过几次,所以他驾轻就熟地直奔她所在的楼层。一出电梯就是护士站,有几个值班的小护士正在聊天。因晚上清静的关系,她们的声音虽然已经压低了,但言柏尧还是听得很清楚。

    其中一个正在说:“你们说,那么帅的帅哥,又温柔又体贴,还会说笑话逗自己的女朋友开心。这种男人是不是已经是侏罗纪的恐龙——绝迹了的?”

    另一个小护士道:“拜托,小秋同志,请你stop,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也知道那36房的男朋友帅,但你也犯不着一天到晚对着他流口水啊!”

    36房,不就是她的房间吗?言柏尧眉头一皱,她们说的男朋友,莫非就是于柏天这小子?两人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会让人误会至此呢!她明明答应过他会远离柏天的!

    自重遇后,只要一牵扯到汪水茉,言柏尧的心口处就一直闷闷的,怪异难受,整个人仿佛是座火山,每每处于喷发边缘。此时听了这些话,那闷闷的感觉直接膨胀到了让他快抓狂的地步。

    言柏尧站在虚掩着的病房门口,听见于柏天的声音传来:“明天就出院吗?再待几天,让单哥给你做一个详细检查。”

    她答:“我已经全好了。再说了这是医院又不是度假酒店。”

    “那我明天一早接你出院?”这小子也太明显了吧,这么不含蓄。

    只听汪水茉拒绝道:“不用了。柏天,这几天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已经很不好意思。”

    “你这么说就不拿我当朋友了。你在洛海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我,你又不认识其他人。而且我也不忙,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真的。”他说到最后还用力点了一下头,以表示认真。

    汪水茉很真诚地道:“谢谢你,柏天!”

    于柏天确实坦率得可爱。但是,她与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是没有可能性的东西,就别再给他任何希望了。

    vol.2

    言柏尧轻轻推开了窗,屋外微凉的空气慢慢吹了进来。这里楼层颇高,可以看到明暗不一的夜景。门口处有推门的声音传了过来,汪水茉没有回头,以为是刚出去的于柏天又折了回来,便问道:“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了?”

    好片刻都没有人回答。空气里弥漫着异样。汪水茉转头,只见言柏尧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间。她不由得一怔:“你好,言先生!”

    她穿了一件宽宽荡荡的绿白条纹的病号服,整个人更显瘦弱苍白了。言柏尧怔怔地瞧着她,平时精明能干的脑袋里面居然一片空白。他搜索了好久,最后只黯然地吐出了几个字:“身体好些了吗?”

    汪水茉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如此熟悉,仿佛从前经历过一般。她当年流产,他抱着她在马路上拦车。尽管当时全身都痛,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的着急、焦虑、惊慌失措。

    后来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她扯着他的衣服伤心大哭:“我不管。你赔我孩子,你赔我大宝。”他也很是难过,搂着她心疼地一再说对不起。有一次她能感觉到温热湿润的东西浸湿了她的衣服,晕开成一团一团的冰冷。在他与她都没有准备的时候,孩子仓促间到来,又匆匆地离开了。

    他亦哄她:“好,好。我赔,我赔。我以后赔你二宝、三宝、四宝。只要你喜欢,五宝、六宝都可以。”那医院里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唯有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可如今想来,遥远得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言柏尧也不说话,定定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她。房间里安静极了,汪水茉几乎能感觉到每一秒的时光流过。她的手指牢牢地绞着衣服的袖子,松开,再绞紧,再松开……不断地重复再重复。

    许久后,言柏尧依旧无语。长时间的沉默,叫人窒息,亦叫人生出异样。她终于是别过了头,客气地道:“言先生,很晚了,谢谢你特地来看我。我要休息了。”如此明白的逐客令,想来没有人会不明白。

    她冷淡的表情、冷淡的语言像是利刃,一下子刺痛了言柏尧。她方才与于柏天有说有笑,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对他?言柏尧脱口而出:“你不是答应我,不跟柏天单独见面的吗?”

    汪水茉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缓缓垂下眼帘:“这只是个例外。言先生,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尊贵的弟弟。不必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况且她也没有半点那个想法,于柏天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只是好奇怪,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他这样的话竟然还会让她的心发疼。她难道对他还有期待不成?

    当年,同样是那么冰冷的病房里,他天天陪着她,一天两次去唐人街的粤菜馆拿订好的补汤,端着碗,温柔地吹凉,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头几天,她总是哭,睁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哭得他心都要碎了。他更怕她伤了身体,伤了眼睛,总是搂着她,不停地哄,可她每次都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言柏尧再度陷入了沉默。他是因为挂念她、担心她才过来的。但最后冲口而出的却是这些。言柏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

    汪水茉转过身,轻轻道:“言先生,再见。”身后的言柏尧好半晌才转身离开。

    汪水茉听见他的脚步,一点点,慢慢远离。

    言柏尧昨晚自医院里出来后,便去了酒吧,一杯接一杯地狂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平息心底深处的闷痛。而后自然又是一夜宿醉!

    言母谆谆训导:“柏尧,以后少喝点酒。喝酒伤身。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注意身体。”晓莹为言柏尧端上了秀嫂特别熬制的解酒茶。言柏尧捏着涨痛的眉心,刚要端起来喝,忽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某物。他搁下杯子,力度极大地转头确认。眼睛似乎被明亮的阳光给蜇痛了,他倏然闭眼,后又再度睁开。这不是他眼花,是真实的存在。

    晓莹正欲转身离去。言柏尧大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晓莹看他一脸铁青,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站在边上,被他惊吓住了。对面用餐的言母亦愕然抬头:“柏尧,你这是干什么?请注意你的态度!”

    言柏尧这才发现到自己的失态。他指着晓莹手上的戒指,问道:“这戒指你从哪里来的?”

    这戒指分明是五年前他送汪水茉的,而且他记得,这个款式当时只剩最后一对了。营业员当时说得很清楚,这个款式已经推出好几年了,这是最后剩下的,以后也不会再生产了,所以特价处理。这世界上当然也会有人有这一款戒指,但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也实在是太巧合了……

    晓莹语气微颤地回答他:“是少爷订婚宴会那天,一位小姐送我的。秀嫂也知道的,我问过秀嫂可不可以拿,秀嫂说客人送的,没有关系……”

    秀嫂自然也记得有这么回事,忙点头作证:“是的,晓莹第二天就跟我说了这事。”

    言柏尧闻言,整个人便呆了。最后,他再做了一遍确认:“是不是穿墨绿色衣服,手上拎了一个银色包包的小姐?”就算已经过了这些天,但她那天晚上的身影一直在他脑子里,仿佛被烙印了般。

    言柏尧站着,仿佛穿过了层层迷雾,看到晓莹点了点头。

    vol.3

    言柏尧跌坐在了椅子上。她为什么还会保留着他当年送给她的戒指?这么多年了!是她说要分手的,是她在分手后短短的时间里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床——甚至还为那个男的生了个孩子,可她为什么还留着当年他送给她的戒指呢?

    以往的一切像回放的电影般不停地在他的眼前闪过。他会忘记她的。甚至在向岑洛璃求婚的时候,他都坚信自己可以的,可她为什么要在他已经快忘记,试图过另一种生活的时候,一再地出现呢?

    言母以为他人不舒服,温柔地探手抚着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酒醒?头疼?”

    言柏尧清醒了些许,抬头安慰似的朝母亲笑了笑:“妈,我没事。你吃早餐吧,我回房休息一下。”

    言母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快点去休息吧。”

    言柏尧慢腾腾地起身,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某事,转头朝晓莹道:“可以将戒指借给我看一下吗?”晓莹点头,忙不迭地将戒指摘下,递给了他。

    言柏尧可以百分百确定——这绝对是他当年买下的那个戒指!跟他一直放在皮夹里的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一模一样的纹路,只是尺寸略小而已。如今两个一起摆在床上,任谁看了都会知道是一对情侣戒指。

    这些年,他送过很多女的珠宝首饰,但最寒酸的就是这个。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要在他准备定下来的时候,来搅动他的心,来搅乱他的一切?当初是她说要分手的,不是吗?当初是她在短短的时间里跟别人一起了,不是吗?甚至她还为别人怀孕生子,不是吗?她曾经在他怀里说:“言柏尧,我要两个孩子。两个哦!一个像你,一个像我。罚款就罚款!你明天起给我省着点花钱!”他一度还真的傻到去省钱,事实上他根本不缺钱,也从来没有缺过。可是她却食言了,不是吗?她自己选择了结束,不是吗?

    言柏尧来到了医院,然而迎接他的只是一张空床。护士小姐说:“汪小姐一早就出院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车里的,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清醒了过来,狠狠地在手机上按着她的号码,可恶的是他就打过一次,但那组号码就像在他脑海里生了根一样,根本不用刻意去想,手指已经自觉地按了出来。

    通话键按了下去,他屏住了呼吸,等着她的声音。在那等待的短短数秒里,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而,最后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公式化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个可恶的女人!这个可恶的汪水茉!为什么她就不肯放过他!这么多年了,就是不肯放过他!言柏尧烦躁地想把手机给砸了!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沉淀一下杂乱的思绪。

    有三种方式可以找到汪水茉。一个是让助理查到他父亲的资料,辗转找她。还有两个直接省事的办法,就是找于柏天或者唐瀚东要。

    言柏尧迅速做出了选择,拨出了于柏天的电话。一接通后,就直截了当道:“给我汪水茉的电话!”

    于柏天问道:“哥,你要她的号码干吗?”

    言柏尧快速地截断了他,不多废话:“号码!”

    于柏天问题多多:“你要找汪小姐吗?”

    言柏尧猛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压住从心底涌上来的烦躁:“你管我要来干吗?快给我!”于柏天“哦”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报了一个号码出来。数字跟他刚刚拨的那个一模一样,但已经联系不上了。

    此时的言柏尧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你他妈的不知道这个已经关机了啊?”如果他够冷静的话,会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对于柏天爆粗口。

    于柏天在电话那头惊讶地出声:“不可能啊,她一早还给我发短消息说谢谢的呀!”听于柏天的口气绝对不是撒谎,言柏尧一脸失落地挂断了电话。

    一个上午怎么都打不通汪水茉的电话?下午也是。一天下来,他不知道已经拨出了多少通。他决定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便按了助理的电话:“查一下汪永德先生的号码。”刚要挂断,忙又特地强调了一下,“办公室电话和私人的号码都要,问详细一点。”

    助理的工作效率是很惊人的,他平素最欣赏的就是这一点。可言柏尧今天却觉得相当不满意,在他第五次看手表后,助理才总算报了过来。

    她父亲的手机很快便接通了:“你好,哪位?”

    言柏尧清了清喉咙,这才客气地道:“汪先生,你好,我是中诚睿智的言柏尧。”

    他话音刚落,汪永德已经恭敬客气地道:“啊——是言先生啊!您好,您好!您找我有事吗?”

    言柏尧道:“没事,没事!只不过有件事情想跟你打听一下。”

    汪永德道:“请说,请说。”

    言柏尧顿了顿,才缓缓地开口:“请问要怎么联系你女儿——汪水茉小姐?”

    汪永德诧异:“言先生要找我们家小茉吗?”

    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却把言柏尧给堵住了,他张口半天,最后只说:“是的,有点事情要找汪小姐。”

    汪永德自然惊讶,但到底是生意场上打滚下来的,片刻之后已将讶异全部压了下去:“言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小茉现在应该在去美国的路上,今天上午的飞机。目前我也无法联系到她,要不,要不等她跟我联系后,我再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你。”

    言柏尧恨恨地摔了手机,她竟然在搅乱一切之后去了美国。汪水茉,不要让我找到你,否则,我绝对不让你好过!

    vol.4

    转头,那两枚静静躺在被褥上的戒指就跃入了视线。仿佛是相隔了永久的圆,终于拼成了完整——可他与她呢?曾经的亲密早已经成了过往,他再不想面对现实,也得承认,她早已经与他无关了。

    言柏尧凝视着戒指看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拉开了床头柜,将两枚戒指放了进去。如果此时有面镜子的话,他会看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一连几天,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最初的冲动渐渐地退了下去。虽然言柏尧很想问问清楚,为什么有了别人还留着他当年送的戒指,却也清楚问不问都没有多少意义了。

    他的私人手机在嘀嘀地响,言柏尧抬手示意下属的报告停一下。手机上显示的是岑洛璃的名字,订了婚之后,她的电话倒开始勤了起来。言柏尧按了接听键,只听岑洛璃娇柔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柏尧,晚上我们去吃意大利菜吧。我知道有家店不错。”

    现在只是上午十一点而已。但言柏尧还是耐心地听岑洛璃说完,最后“嗯”一声表示同意。他以前跟汪水茉在一起的时候,碰到她不停地打他电话时,他总是口气凶恶地道:“你烦不烦哪?我不想听……”甚至有时候就直接按掉不听。碰到特烦的时候,索性关机,就是让她找不到他。却从没有想过,这样会令她很着急。

    现在想来,那种肆意真的只是被爱者的权利。因为知道她爱他,无论怎么样,都知道她会在那里,所以他可以那么任性,那么放肆。

    餐厅位于高层,可眺望迷人的夜景,每道菜都十分完美。岑洛璃出生在餐饮世家,对吃是相当挑剔的。不像汪水茉,只要好吃,什么也无所谓,就算是吃路边摊也一样满足地像拥有了全世界。

    岑洛璃含笑着问他:“怎么样?没有介绍错吧!”言柏尧饮了口酒,勉强地笑了笑,表示赞同。

    虽然点的只是最常见的意大利菜式,但美食的特质自然流露。烟熏三文鱼及鲜带子沙拉,选用几乎没有白色脂肪的全瘦三文鱼,味道清新。带子十分甜美,吃得出是精选货色。沙拉汁清淡爽口,无可挑剔。鲜虾意大利饭,绝无很多西餐厅“有姿势无实际”的毛病,诚意十足。肥胖的薏米中渗入高汤和芝士的香气,咬下去口感丰富回味无穷,并且带着完美的硬心。

    最后上的是意式咖啡芝士蛋糕。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甜食,但汪水茉却疯狂地喜欢,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用甜食来诱惑她,不让她减肥。无论是各式的蛋糕、甜甜圈,还是巧克力、冰激凌……总之只要是甜的,她要是看到了,绝对不放过。她其实是很好拐骗的……

    “柏尧,你笑什么?”岑洛璃的话让他抽回了思绪。

    言柏尧见岑洛璃面前的那一份甜品动也没有动:“饱了吗?”其实他明白很多女的是为了身材才放弃甜食的,如果猜得没有错,岑洛璃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是她提议来吃意大利菜的,但从头到尾,她似乎只吃了点沙拉。

    言柏尧低头看了一下蛋糕,色泽明艳诱人,看着就让人有食指大动的冲动。汪水茉如果在,就算撑死,也会全部吃下去的。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一朵微笑,拿起小勺,微微取了一点,马斯卡彭芝士香滑可口,咖啡泡沫则增添了味觉的层次,也平衡了甜度,很好吃。她如果在,肯定把他的那份也会抢去,但那只是如果而已。言柏尧瞬间没有了任何食欲。

    出了餐厅已近九点,言柏尧看了一下手表,淡淡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岑洛璃沉吟数秒,提议道:“还早呢。我们去兜一下风吧。”言柏尧没有意见。她家离他家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他索性绕一下圈子送她。

    车里放了很轻柔的音乐,一路上灯光闪烁。岑洛璃慢慢地靠了过来,带着清幽的香水味道。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岑洛璃缓缓地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尧,今晚我不想回家。”相信只要是男人,没有人会不懂这句话后面所暗示的意思。而他当然也是男人,那湿热的气息**辣地喷在他耳边,不可抑制地引起一些生理反应。

    言柏尧深吸了一口气,要知道,他准备跟岑洛璃认真开始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碰过其他人了。玩归玩,认真是认真,这个度他分得相当清楚。相比以前的日子,现在当真过得清心寡欲如和尚。不过言柏尧只是转过头,抱歉地笑了笑:“sorry,明天一早我有早会。”

    本以为美国加州分行的事情很难搞定,结果言柏尧一来加州,原本是一个星期的事情,缩短成了五天。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两天的假期,也好,他顺便当度假吧!

    言柏尧一面开车一面浏览街上的景色。几年了,这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街道,树木,似乎连转角的商店还是一模一样,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得如同时光倒流。

    言柏尧猛地停下车子。他不可思议至极!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离他的母校很远,房租也不便宜。但公寓干净整洁,再加上社区治安好,所以当年的他才会选择居住在这里。租的屋子就靠近路边,从窗口抬头就可以看见街角的这个商店。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缓缓地推开车门。走近些,再仔细看,真的还是当年模样,连门的颜色和式样也没有变过。记得以前的房东edward老是说这门的颜色不好,等他们搬了他就要重新再漆或者干脆重新换掉。

    看来edward真的老了,把这事情给忘了,言柏尧缓缓微笑。他的视线移到门边的草地上,竖着一个牌子,是edward的笔迹,要出租。原来里面空着,没有人住。

    言柏尧转过身,准备回车上。绿荫人行道上,一个人正迎面走来,淡黄的头发,发胖的身体,很是熟悉。他定睛一看,正是edward。

    edward很高兴看到他,顿了顿后就热情地拥抱了上来:“hi,simon。好久不见。”simon是言柏尧的英文名。

    言柏尧也热情地抱着他:“hi,edward。你好吗?”当年他住在这里的时候,edward夫妇的确很照顾他们。

    edward与他聊了片刻,忽地道:“是不是ang有东西丢下了,所以你特地回来取?”

    言柏尧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取东西?”

    edward笑道:“ang前段时间说要退租,里面的东西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你们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回来取呢!”

    ang是汪水茉的英文名字。他不是早在四年多以前就将房子退掉了吗?怎么会是前段时间呢?难道是听错了?他双手抓着edward的肩膀,跟他确认一下:“ang什么时候退租的?”

    edward的表情愕然,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他:“一个月前——”一个多月前,言柏尧脑中马上计算了一下,正是他订婚的那段时间。他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言柏尧完完全全地愣在了原地,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整间公寓跟他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记得当初他负气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提电脑和一个随身小箱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带走。

    而如今那些东西依旧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仿佛被时间定住了一般。他只是出去逛了一下街,或者去上了小半天的课,随时便会回来。

    沙发上有两人一起去买的抱枕,只是颜色陈旧了些,依旧按老样子放着。

    沙发旁的木几上摆着一个银质相框。他紧搂着她的脖子,凑过去亲吻她的脸,她笑弯了眼,露出了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

    那个时候浓浓的幸福,放肆地透过照片咄咄逼人而来。

    言柏尧心头一阵突突地抽疼。他呆立良久,将照片取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用指尖一点点的抚摸过汪水茉的脸,她的唇——

    他和她的合照估计也就剩下这么一张了。记得当年他得知她投入了别人怀抱,狂怒之下就把两人的合照全部扔了,电脑里的也删得一干二净,明明连这张也没有幸免。想不到它居然还在。

    衣柜里的衣服很整齐地放着,他的在左边,她的在右边,找起来很方便。每次洗好衣服,她都跟他嘀咕:“真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宠你的,你怎么连最基本的叠衣服也不会啊?”她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辛苦,什么事情都是她在做,各种的迁就他。而他当时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言柏尧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要为彼此的分手负上什么责任的。可是如今,他一个人,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一点一滴地回忆过去,才惊觉当年的不懂体贴,不懂照顾他人的自己,根本一无是处。易地而处,自己若是水茉的话,怕早就提出分手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她在美国的日子还是一直住在他与她的公寓里。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有其他男朋友了吗?还住在这里干吗?加州这么多房子,难道找不到第二间吗?!

    疑团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汪水茉,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