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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番外四:我把你藏在心里最深处

    一、潘青青

    周锦程打电话来时,我刚下课,我在一所大学教英文。我去办公室把书本放下,跟同事们聊了会儿天,到楼下时周锦程的车刚好到。

    我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旁边的人一如既往地西装革履,成熟精干。他朝我笑笑,发动了车子。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手段和修为已经成精。十几年前我猜不透他的想法,现在则更是。

    这次,是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吧?不知道他这两个月在忙什么?我已经不再去猜测,我甚至觉得,他不来,我反而轻松很多。

    我是他母亲那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我14岁的时候,双亲因意外事故去世,是他收养了我。他当时也才24岁,大学刚毕业,刚分配到单位,但论辈分我要叫他一声叔叔。

    起初我的确叫他叔叔,这个唯一肯收养我的长辈。直到我15岁时来月经,他替我去买了卫生巾,教我怎么用那些东西。我沾血的床单他拿去浸在水里,搓洗干净。

    从那时候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叫他叔叔。

    我16岁上高中。考上的是市里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他带我去外面吃了饭庆祝,席间我跟他说,高中我打算住校。我算是问他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那么我就走读。但他向来不会为这种事情浪费心思,抿了一口茶,点头说随你。

    高中,我第一次住寝室,很新奇,也挺喜欢,而同班的那些新同学也都很积极开朗,我从那时开始努力交了不少朋友。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尤其是父母刚去世那几年,阴沉得没人愿意亲近。后来跟周锦程住的那两年,我渐渐地改变自己,我一直告诉自己,至少不能让他讨厌,不能让他有理由赶我走,我已经无家可归,除了愿意要我的他。上高中后我更刻苦地学习,也跟老师沟通,勤工俭学,赚一些生活费,即使那点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坐上不错的位子,他很厉害,我知道。

    高中寝室里的女孩子经常聊到很晚才睡觉,她们说的不外乎是哪个男生比较帅,哪个男生聪明成绩好,她们说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想,他们再帅,再聪明,也比不过周锦程的一丝一毫。

    住校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回了家,心里是想念他的。但那天他却不在。第二天我起来,走到客厅时看到他正在厨房里做早餐。

    那天早上我们俩一起吃了早饭,餐桌上我一直低着头,他拿着报纸,一边看一边吃,慢条斯理,好像任何事在他眼前发生他都不会多动下眼皮。

    到最后的时候他问了我在新学校适应得如何。

    我说挺好的。

    周锦程笑笑,“那就好。”

    高二的时候,我们班一个清秀的男孩子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希望跟我一起晨练,一起看书。那时候学校抓早恋抓得严,如果被抓到,是要通知家长和批评处罚的,可我却答应了下来。

    我跟那男孩子相处一直很拘谨,我不懂怎么去谈恋爱,在一起晨练和看书时,我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牵手。甚至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着别的事。

    在“交往”一个月后的那个周末他送我回家,其实我并不乐意他这样做,不喜欢别人接近我的家。可我们是情侣,他说送我回家是应该的,我想了想,点了头。出了校门他变得积极大胆很多,在我家楼下他甚至想上来拥抱我,我吓了一跳,往后一退绊到了台阶,我就这么摔坐在了地上。

    周锦程的车子刚好开进来,他下车看到我,又看了看那男生,没说什么。

    我看着他走过我身边,走进楼里,委屈得想哭。我的男朋友吓到了,他以为我摔疼了,焦急地扶我起来,“青青,没事吧?!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

    我站起来的时候跟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

    他看我真的要哭了,也不敢再多说,“那好,我们下周一学校里见。”他边走边回头,我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进了楼里。

    开门进到家里就看到周锦程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手上捧着一杯茶。我没打招呼就进了房间。

    他后来来敲门叫我吃晚饭。我没理,他也没再叫了。

    夜里我出来时,看到他靠着沙发就睡着了。幽暗的台灯和电视机里跳动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原本端正温雅的面孔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才27岁,但看起来却已有些沧桑。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手轻轻覆在他放在政法书上的手上,他没有动,很久之后,我靠过去吻他的嘴唇。心里紧张得要死,告诉自己,只此一次。

    他的手动了动,翻过来覆住我的手,但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慢慢地回吻我,我心如鼓跳!

    这是我的初吻,给了周锦程,而他也要了,我心满意足。

    后一周回校我跟我的男朋友分了手,我说了对不起。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快高三了,我要用功读书,我想考到北方去。他笑了笑说,那一起努力。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和平分手了?

    高三那年我很少回家,基本上是一两个月才回一次。有时候能碰到周锦程,有时候碰不到。

    碰到的时候也就只是说两三句话,内容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他越来越忙,也越走越高,我在电视上都看到过他一次,严谨得体,笑容亲和。我想方设法地从网上找到那段新闻刻进盘里,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高考我尽了全力,成绩跟自己预想的相去不远。填志愿时我没有问周锦程。填完志愿那天班里组织吃饭和唱歌,被压榨了三年的一帮人在那天玩疯了。我也跟寝室里的人喝了几灌啤酒,去唱歌时都有点醉意。

    我看着上面那帮人闹腾,心里也有点放松。旁边有人推了推我说:“青青,你的手机在响。”

    我拿出来看,上面闪动的名字让我心一跳。

    我走到包厢外面的走廊上去接听。周锦程问我在哪里。

    “在跟同学唱歌。”

    他说:“什么时候完?我过去接你。”他是商量的口气,要或者不要无所谓。

    我这次咬了下嘴唇,说了我在哪儿,“你现在来接我可以吗?”

    他好像笑了笑,“好。”

    我跟包厢里的朋友说了要先走,艰难脱身后,到ktv的大门口等周锦程,不一会儿身后有人拍了拍我,我回头,是我以前交往过的那个男生。他说:“这么快就走了?你都没唱歌。”

    “我唱歌不好听。”

    他讪讪一笑,说:“我也报了北方的大学。”

    “袁柏……对不起。”

    他摆手,“唉,你没有对不起我。不过,潘青青,后面的四年我们在同一座城市里,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需要跟人说,请务必第一个想到我,可以吗?”

    如果没有周锦程……我会不会喜欢上眼前这个热情善意的男生?可不管答案如何,假设的都没有意义。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周锦程。我对他的感情是依赖,是情怯,是景仰,是奢望。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周锦程到的时候,我已经在夜风里等了半个小时。他说堵车。

    我说我也是刚出来。

    在路上他问我:“你班主任说你报了一所北方的大学?”

    “嗯。”

    他点点头,“也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酒,有点醉,但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清醒地去勾引了他。我揽着他的脖子缠着他吻,他愣了一下,没有拒绝。我紧张得全身发抖,但铁了心去缠他。

    他笑着说:“年纪小小还学会喝酒了。”

    “我快二十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先洗澡吧。”

    我欣喜激越,可毕竟这种经历从来没有过,只在心底妄想过几次,慌乱在所难免。而他安抚了我的无措,主导了一切。

    我们在床上坦诚相见,我攀着他的肩膀,他的声音暗沉:“青青,叫我一声。”

    我心绪混乱,低低道:“锦程,周锦程……”

    感觉到他进入了我的身体,痛感让我叫出声,他顺着我的头发,我模糊地听到他说:“别哭……我只有你。”

    疼痛和快感传遍全身,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上漂荡,时而溺水,时而漂浮。我紧紧抓着那唯一可以救我的浮木,“周锦程……”

    我的录取通知单拿到了,我填报的第一志愿录取了我,9月10号报到。

    周锦程看到那通知单时,只是说:“你去的那天我送你。”

    那天他没有送我,他有一个走不开的会议。

    我自己整理了东西,打车去了机场。当飞机起飞时我也没能看到他过来。

    大学的生活跟我想象得差不多,空闲,自由,适合谈恋爱。

    但我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因为想一个人而妄图去找别人来填补,因为那只会更糟糕。所以我大多数课余时间用在了学习和打工上。

    周锦程很少与我联系,而我也变成了半年回一次家。

    第一个寒假回家,周锦程忙着招待来家里拜年的人,他穿着舒适宽松的线衣,笑容温和地应付着。那些客人看到我时都有些讶异,周锦程说,她是我的侄女。

    那天晚上我窝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他闭着眼,拉开我的手说:“去洗一下,睡觉吧。”

    我垂下眼睑,然后翻身压在他身上。我要吻他,他皱了眉,“青青?”我自顾自吻了他的嘴唇,往下而去,在到他的腹部时他用手抬起我的下颌,“好了,够了。”

    我们前一刻还在最亲密最炙热的**里,此时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我觉得冷。

    大二和大三那两年我只在快年三十的时候回一趟家,其余时间都留在了学校里。

    而我知道,他也不住在家里了,他去年调去了北京,当了正式的外交官。首都离我的城市并不远,但这两年,我们却一次都没有见过面。

    不,是见了一次的。那两年里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大二的寒假他叫我回去。

    他带我去参加了他姐姐的婚宴。

    婚礼开始的时候,我看到穿着旗袍的新娘子走出来,对于周锦程的姐姐我是要叫一声阿姨的。但因为关系太远,又不常接触,所以并不熟络。但我记得她,而我想,她应该不记得我了吧,因为以前就不曾多联系,后来周锦程收留我后就从来没有跟她见过面了。他从未带我去见过他的亲人、朋友或者别的任何人。

    我看着场上那些得体从容的人,觉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而且寒碜。

    而我在这里,只是为了他。

    酒宴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他,望着一个文静可人但神情疏离的女孩子,他一向无情无波的眼里有着真诚和怜惜。

    我突然笑了笑,低下了头。我发现自己竟然跟那女孩子有那么点神似,只不过,她更年轻,也更漂亮。

    我没有再等他。起身退出酒店的宴客厅,而他从始至终没有看向我。

    我走出酒店大堂时,发现外面竟然在下大雪。我伸手挽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在手心,冷进心口。

    我打了车回到家,自己煮了泡面吃。盘着腿,裹着薄被子坐在窗口边的藤椅上,看着外面的大雪,一筷一筷地舀着面条吃。

    周锦程回来看到我在,就没多说什么。事实上,他有点喝醉了,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我听到里面有呕吐的声音。

    我拿开身上的被子走到浴室里,扶着他漱了口,最后帮他脱了衣服,扶到淋浴下面冲洗干净。他笑着抚摸我的脸,“你真乖。”

    浴室里的热气迷蒙了我的脸,所以他大概看不清楚我那时候想哭。

    大四那年我申请了毕业之后留校工作,我的成绩一直是优异的,为人处世也不差,所以导师那边很快给了答复,说毕业论文写完之后就先跟着他做事,之后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升研。

    那年的寒假,我决定留在学校里写论文。寒假留校的人比暑假明显少很多,整个大学像一座空城。平时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很难得会碰到一个人。学校的食堂也不做饭了,所以我经常要跑到外面去吃。后来天气预报说近几天要下雪,我就索性买了一箱泡面堆在寝室里,饿了又出不了门的时候就吃泡面。

    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我接到周锦程的电话,他问我:“明天回家吗?”

    “不回了。”我找不到借口,学校有事,买不到车票,这些理由对于他来说都太轻易识破,索性什么都不编了。

    他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

    后来有一天我碰到了袁柏,我们本来就在同一个高教园区里,碰到不巧,巧的是会在这种时候碰上。那天雪刚停,我去外面常去的那家小餐馆里吃饭,他中途进来,两人对视上,都有些意外。

    后来我们一起吃了饭。

    袁柏说他爸妈都在国外,要年初五才回来,所以他干脆就初四回家。他问起我的时候,我说:“家里也没人等,就不回去了。”

    袁柏知道我父母已经去世了,也没再多问。吃完饭他付了钱,我很不好意思,说了谢谢。他习惯性地摆手,“哎,这么客气干吗,怎么说我们俩也算是……老同学了。”

    我尴尬,没再说。

    他之后坚持送我回宿舍,在离宿舍楼还有五十来米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穿着风衣站在雪地里的周锦程。

    他看着我们,目光深沉。

    我不晓得怎么了,突然转身抱住了身边的人,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袁柏,你抱着我好吗?”

    袁柏抱住了我。

    我之后发着虚汗抓着袁柏的手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依然很平和:“想过来跟你吃顿饭。”他看了袁柏一眼,问,“她吃过了吗?”

    袁柏点头。

    周锦程笑了笑,“那就好。”

    周锦程没有多留,甚至没有去我寝室坐一下,只是在宿舍楼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他说:“你这儿有伴我就放心了。”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打个电话给我。”

    他说:“泡面尽量少吃点。”

    他说:“我走了。进去吧,外头冷。”

    我看着他走远,袁柏的手还抓着我的,他说:“高中的时候我看到他来参加过家长会,他是你的叔叔?”

    我一怔。

    袁柏松开我的手,慢慢道:“他是你的长辈,还是你爱的人?”

    “……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袁柏最后的那句话像一把尖刀刺进我心里,疼得我几乎晕眩。

    “对不起。”我喃喃开口,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对不起利用了他,还是对不起别的。

    袁柏离开后,我站在冰天雪地里,直到全身冷透才回过神来,回到宿舍便睡下了。半夜感冒,发高烧,睡梦里梦到那个人,我一直想努力追上他,可最后他还是越走越远。

    大四毕业之后我如愿留了校,工作半年后第一次回家,潜意识里我一直把那里当成家。

    国庆节,周锦程在家,而周兮第一次过来吃饭,周兮结婚后搬去了广庆市,很少回来江泞。而我没想到她还记得我,但她对我有着明显的疏离和忌讳。

    我跟周锦程注定无法在一起。他是我的长辈,我们的亲戚都知道。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出不得差池,更不能让别人捉到他跟他养的侄女不清不楚。

    后一天我跟周锦程说我要回校了,以后大概会很忙,回来的次数可能很少了。

    他看着我,慢慢地用毛巾擦干刚刚洗水果的手,说:“好,我知道了。”

    他之后拿了一把水果刀坐在客厅沙发里削苹果,看着电视削了两个,后又像想起什么,转头问我:“你要吃吗?”

    我说不用了。

    他把其中削好的一只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他一直什么都没说。

    我回学校后就开始忙工作,也在后面三年读完了研,期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26岁那年的春节回了家,家里空无一人,我一点都不意外。放下行李后去了超市,在那里我竟然碰到了周锦程。

    我推着车走出日用品区的时候,在前面的过道上看到了他,他身边陪着一个端庄大方的女人。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在看到前方的一对母女时也停了下来。他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温柔,他上去跟她们打了招呼,我看向那挽着母亲手臂的女孩子,原来是她。

    我推着车子转了相反的方向,与他们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晚上的时候,周锦程竟然回来了,一个人。他看到我时有一点惊讶,“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我说“嗯”,虚应着,不想回答。

    他也没在意,说:“晚饭吃了吗?我去做饭。”

    我说:“吃过了。”

    他看了一眼我扔在茶几旁的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子,没说什么。我在看一部电影频道播放的惊悚片,窝在沙发的角落里,被子盖到下巴下面。

    周锦程温了一杯热牛奶过来,他笑了笑,“胆子那么小,偏偏喜欢看这种片子。看完回头又要睡不着了。”他伸手过来碰我,我尖叫了一声。

    两人都有些尴尬,我看着他轻声说:“你别碰我。我害怕。”

    他愣了愣,收回手。我转向电视,看得目不转睛。

    我以为他会走开,可他却拿起遥控板关了电视机。

    这次的这场**在沙发里被点燃。我有些抗拒,可他却像等待太久般一再索取,毫不温柔。

    我感觉到有点痛,却一直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最后在他给的**里我软进他怀中。

    等温度冷下来,我说:“我像她吗,你在超市里碰到的那个女孩子?”

    他身体僵了一下。而我觉得这样的温度已经冷得让我受不了了。我要起身,周锦程却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说:“我冷。”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手。

    我去浴室洗了澡,那晚一个人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直到凌晨一两点才睡着。

    隔天吃早饭时,周锦程说:“你在北方读了七年的书,我在北京四年,有四年的时间,我们离得很近……但我也不能去找你。”

    我沉默地听着。他最后说:“你回来工作吧,我在这里帮你联系了一所大学。”

    我是他养的,我能离开是他默许的,而他要我回来,我便只能听命。

    之后我回到这里待在他身边。白天见不到他,晚上他基本会过来。可那种感觉只让我想到了同床异梦。我越来越怕冷,有时候夜里睡在那儿手脚都是冰凉的,醒来发现自己退在床的最边缘。有几次看到周锦程也醒着,他望着我,最后伸手过来将我抱回怀里。手脚暖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渐渐地,周锦程回来的次数少了,有时候一周回来一次,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月。

    而这次,是两个月。

    我坐在车里,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里。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豪华五星饭店的门口。他带着我进到酒店大堂时,我看到了那正中央摆着的一张甚是精美的婚宴海报,一对新人的结婚照,俊男美女,养眼得像明星。原来她今天要结婚了。

    我下意识想松开牵着我的手,但身旁的人却先一步拉紧了,他笑了一下,“今天不能临阵脱逃。”

    其实我现在就想走。可我还是跟着进去了。

    婚宴现场布置得很有情调,全一色的白玫瑰,很干净很唯美。

    他让我坐在写着他名字的位子上,走开时他对旁边的一位老太太说:“您帮我看着她一些,别让她走开。”

    老太太笑道:“锦程,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真好看,跟我们家宁宁有些像呢。”老太太说得无心,但周锦程却皱了皱眉,他说:“那麻烦您照顾一下,她怕生。”

    老太太和蔼地道:“好,你去忙吧。”周锦程看了我一眼才离开。

    老太太转头对我说:“锦程这人难得会这么紧张人。”我笑笑,并不当真。老太太又问我几岁了?我说,二十七了。

    老太太惊讶道:“你看上去跟我们家宁宁差不多大嘛。”之后老太太笑着跟我说她心尖上的孙女,我安静地听着,老太太讲她孙女小时候还有点顽皮,长大了倒越来越文静。我心想,我也是,小时候顽皮,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活下去。老太太说,孙女结婚结得太早了点。我说,那是福气。

    老太太笑道:“对对,是福气。”

    周锦程回来后,在我旁边加了张椅子坐下,他问我跟老太太讲什么了?我说讲宁宁。

    他停了一下,说:“等会儿我可能要忙到很晚,你吃完了就去楼上休息一会儿,我忙好了上去接你。”他把一张酒店的房卡递给我。我没接。他就放在了我前面的桌面上。他再次走开后,老太太靠过来问我,“怎么了?跟锦程闹别扭了?唉,锦程这人呢,是正经严肃了些,不会讲甜言蜜语,有什么想法也都摆在心里头,但奶奶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很爱护你。”

    我莞尔,说:“奶奶,我不是周锦程的女朋友,我是他的侄女。”

    老太太好久没有声音,片刻后她“哦”了一声。

    我想到一星期前,周兮给我打的电话,她说:“青青,你要不来阿姨这边住吧?你也二十七了,你来,阿姨给你介绍对象,工作阿姨也可以帮你找好。”

    我又一次没有听他的话,提前离开了。

    我在马路上拦车,黑漆漆的夜,我看到远处有车过来,车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我:“青青,青青……”

    二、周锦程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像我,所以我收养了她。可不久之后我发现,这女孩子跟我是完全不同的,她不说话,是因为怕生,不是冷漠。她勤奋钻研,不是有野心,而是不想让别人讨厌。她认真,安静,直白。而我却跟她相反,野心,隐忍,虚伪。

    这种反差虽然意外,却让我更想坚持养她。把她当成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拥有的一片净土,只属于我。

    但渐渐地,这种占有变了质。看着她每次起床,模模糊糊地说:“我饿了。”我去学了做菜。她不会洗衣服,总是把颜色反差很大的浸在一起。我笑着跟她说:“以后你洗完了澡,就把衣服放在桶里,别动,我来洗。”她听话地点头。

    我习惯了回到家里有她的气息,在外面再累再假,回到这里我便得到了救赎。第一次抱她,充满了愧疚感和罪恶感。以后她面临的压力,我的压力,我会来承担。我要把她守得滴水不漏,即使远在千里。

    我周锦程竟然会爱一个人,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连自己都觉得惊叹,不可思议。习惯了生命里有她,甚至害怕哪天她走了,我该如何自处?我把她藏在心里最深处,没人可以伤害,无人可以替代。

    我抓起她的手,她躺在病榻上动也不动,我的手有些发颤,拉近她的手慢慢地靠到自己额头上。

    “不是你像她,而是她像你。”

    “明年,我们去一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牵手,我可以在有人的地方吻你。”

    “青青啊……我只有你。”

    因为徐家,我进了外交部,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成就不是无人可打破的。

    因为她,我离开了那里,在北京,我终将永远无法拥有她。

    获得一份爱情究竟有多难?

    我只知道,我们相依为命已十三年。

    如果失去她,那我失去的不止是爱情……

    三、他和她

    周锦程带着潘青青离开医院时,医生关照:“她的脚现在走路还有点跛,她要坐轮椅就让她继续坐轮椅,但定期的复健还是要做,只要坚持,复原是没问题的。而照理她头部受的伤不至于导致失忆……周先生,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体状况,而是精神上的,你带她回去后尽可能多陪着她点吧。”

    “好。”周锦程淡淡道。

    周锦程推着青青出来的时候,轻声说道:“你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到了家里,锦程问她:“饿吗?”

    青青摇头。

    周锦程推她到客厅的沙发边,开了电视,把遥控板给她,“想看什么自己换好吗?”

    青青看着他,不说话。

    锦程问:“你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饿了。”

    锦程笑了笑,“那我去做饭,你在这儿乖乖的。”

    潘青青看着他离开,看了五分钟的新闻,最后拿起旁边放着的遥控板自己换了台。

    周锦程中途出来看了她一眼,看她看电影看得很专心,就又回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锦程递给她筷子问她:“会用筷子吗?在医院里都是我喂你吃的,别筷子也忘记怎么用了。”

    “……”

    潘青青拿了勺子吃饭,肉丝舀不到,周锦程夹给她,“从小就爱吃肉,怎么就不长肉,你都吃到哪里去了?”

    “……”

    饭后,周锦程推着她在小区里散步。

    潘青青看着两人在夕阳下的倒影密不可分地重叠在一起,心里静静地想着:“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他叫周锦程,她叫潘青青,他们幸福而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永远永远,只要她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