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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影深处(七)

    厚实沉重的柜子成为了掩体,堵在窗前,减弱了外面的噪音,爬行的声音缓缓消失,让人顷刻间分不清危险的远近。

    “走了吗?没声儿了。”苏渺渺缩头缩脑。

    耿介想象着外边的场景道:“说不定那东西就停在窗外看着我们,但它没有直接破窗而入,看来真的是因为我们没有落单。”

    何耀原本抱着手臂倚靠着柜体,窗外的声音消失后,他垂着眸直起身,漠不关心地退到一边,擦了擦自己的刀鞘,再收回腰间。

    新人的表情如释重负,唯有几个老手,仍有疑议:“你如何肯定,万一你猜错了,那我们岂不是坐在这里等死?”

    云丧摇头道:“我确实无法肯定,信不信由你。”

    那老手宛如吃了瘪,不由看向刘汉林,却见他不置可否,但表情显然是同意的云丧的说法,于是只能闭了嘴。

    方思源一直紧咬下唇,忍不住仗义执言:“我相信云丧哥的判断,那怪物只抓落单的人,不管你们信不信,就算要证实,咱们集合在一起去证明怪物不会袭击人,也总好过落单了单独被怪物袭击,不是吗?”

    耿介见云丧表现如此出彩,立马喜笑颜开,拍了拍方思源的肩膀道:“就是,我老耿也相信云哥的判断。”

    片刻后,刘汉林总算发话了:“既然有落单死的可能,那大家都集中在一起,尽可能不要走散。”

    刘汉林这说完这话,众人立马聚集在了一起。这群人从一开始的相互不信任,因为这落单死的死亡条件的出现,变得略微团结了一点。队伍里也不再有人提出不同的寻找门卡的路线,看来不管下一步去哪儿,大家也得抱团行动了。

    无论如何,这房间是不敢待了,而且还要继续去寻找门卡,原地踏步也不是办法。

    既然不落单就没有问题,那大家也壮了一些胆子,众人几乎簇拥着,慢慢往门口移动。

    比起有点灯光的地方,巨大的不安全感再次袭来,门外的走廊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新人翻了翻自己的装备包,拿出一个打火机,因为手抖,拨了两三下都没有打着。

    云丧冲他伸手道:“给我吧。”

    那新人赶紧递过去:“因为没想到,就没带手电筒,只有打火机,点烟用的,好歹派上用场了,云丧……兄弟。”见云丧比自己年轻许多,无法跟着其他人一起喊哥,又不敢喊弟,他想来想去便干脆换了称呼,又好奇道,“云丧兄弟,你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进来吗?”

    显然是看老手们都有刀具,遇到紧急情况,后悔没有多带些东西防身。

    云丧无所谓道:“临时来的,什么也没带。”

    新人们惊呆:“……”

    “也许带了也没什么用呢。”方思源道,这话也不知算不算安慰,众人表情越发颓唐。

    云丧打着火机,火苗微小,还跳来跳去根本照不开浓黑,甚至由于光源极近,更是对远处失去了体感,让人更怵了。

    刘汉林在前面探了探路,道:“走吧。”

    走廊很闷,就像走在一条漫无尽头的黑暗隧道之中,身后静悄悄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安静得极不寻常,那怪物确实没有跟上来。

    不知走了多远,打火机的火苗攒动了一下,撩到了云丧的手指,一下觉得烫得厉害,不得不暂时松开。

    嗖,火头熄灭了。

    这一阵黑暗不过几秒钟的时候,等云丧再次点亮打火机,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但就在这时,走廊里骤然回荡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

    声音太高亢太突兀,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脸色惨白地循着声音回过头,走在他们最后面的,是一个戴着银色耳坠的女人,此刻她正伸展着五指,紧紧扣在自己的脸上,恐惧让她的表情变形,尖叫声从指缝中溢出。

    除了一个发疯乱叫的女人外,众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被她吓了一大跳的瘦猴脸色暴躁地问了起来:“怎么回事,你乱叫什么?”

    女人颤抖着声道:“圆、圆脸哪里去了?”

    耿介拨开人群,问道:“什么圆脸?”

    女人依旧惊魂未定:“刚刚有一个新人,圆脸的,走在我的后边,他不见了……”

    云丧往后走了两步,举着打火机照去:“是不是没有跟上来?”

    众人一个个探着脑袋,可他们身后空无人影,像一潭死水,无声无息。

    方思源核对了一下人数,表情一怔:“确实少了一个人!”

    刚才给云丧递火机的老哥悚然道:“对对对,那个人我有留意,圆脸的,刚才还在我身后不远处,一直哭哭啼啼,既然说了不要落单,他不可能胆肥到敢自己一个人离开队伍。”

    耿介戳着眉毛:“但要说是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黑暗里,那不符合落单死的死亡条件啊,他虽然在最后面,但也没落单啊?”

    众人齐齐摇了摇头,互相瞪着眼。

    “是不是打火机灭的几秒钟里发生的事?”云丧问道。

    耳环女人回忆起了过程,表情坚定地说道:“不是,我可以肯定,这人在打火机点亮后前一秒还走在我的侧后方,可是我抬头往前看了一下,转头他就……他就凭空……消失了。”

    她用了这样一个词,凭空消失。

    这让云丧心里不禁一悸,这太蹊跷了。

    不可置信的他再次清点了一遍人数,确实少了一个人,且不是从房间出来以后走失的,而是在前一秒时,还有人感知到他的存在。

    云丧开始让大家相互回忆,有没有人亲眼看见圆脸从存在到消失的过程,或者他中途做过什么,结果所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仿佛的确是在火机熄灭又亮起之后,带耳环的女人稍没注意,这个人便突然嗖地一下,消失于人群之中。

    而那个女人更是反复确认,她道:“我可以肯定,黑暗中他的手臂还不小心碰到我,因为感到抱歉,也或许是因为恐惧,他还不断道歉,但我太害怕了,我无暇顾及他,所以不是我的错觉,刚才火灭的时候他还在,就是火打燃之后,我抬头望向前面那一会儿,他就在我旁边不见的……”

    既如此,那么,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空旷走廊的两段,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云丧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后缓缓扬起了头,将火机往那将近十米高的天花板照去。

    其他人还在沉思,看见云丧“往上看”的动作,纷纷反应过来,四肢僵硬地被钉在原地似的,从头顶麻到脚趾。

    对啊!如果不在他们身后,那么能让人消失的东西,此刻就应该趴在天花板上……

    耿介也想抬头,但身体好像不由他控制,脖子僵硬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抬头往上看去。

    苏渺渺以及几个胆小的新人更是抱做一团闭起眼睛,唯恐自己的头顶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

    啪嗒——

    一滴不明的液体从高处滴在地上,回声荡开。

    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云丧几乎呈九十度的仰头,就对上了一双暴突的眼球和一张铜盆似的大圆脸。

    十米高的距离能勉强被火光照开,尽管十分昏暗,但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道巨大的影子,就挂在天花板横伸出来的几根水管上。

    它悄无声息地出现,硕大的身躯占据着顶壁,不知静静地俯视了众人多久,因为张大着口腔,以至于唾液滴落了下来,发出滴水声。

    没有人敢尖叫,亦或是极度的恐惧下,所有人都面若死灰,噤若寒蝉,忘了尖叫。

    那双与云丧仍在对视的眼球,是人类的眼睛,瞳仁漆黑,但由于眼白整个突出了眼眶,布满红色的血丝,所以看起来比正常眼睛要大上一倍。

    不仅如此,那东西的体型非常畸形,脸像一个盆那么大,形态肿胀,皮肤泛白变薄,像被充了气体而膨胀变大的人形,宛如气球一样飘在上面。

    但它此刻一动不动,只瞪着眼睛张着嘴巴,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它都目不斜视地盯着每个人。

    耿介结结巴巴地细声开口道:“是……是那个怪物吗?”

    戴耳环的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惧万分:“啊?!”

    女人的食指曲了曲,指向头顶的巨型人影,但很快因为害怕,又用左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女人几乎语无伦次地喊了起来:“是、是他!”

    刘汉林顺着她的视线,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脸,声音一顿:“是圆脸,他死了。”

    果然,经他一提醒,众人果然看出了那张脸的样子,确实是刚刚消失的圆脸,只是由于太过扭曲,需要非常仔细才能分辨出来。

    不知道他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更不知道他尸体为什么会像充气球一样挂在上面。

    “他……他怎么会死在上面!”

    “是啊,没有感觉背后有怪物的动静,他怎么会这样就死了呢?”

    “跟前面三个死者一样,尸体也是变大了……”

    “难道怪物还一直跟在我们周围吗?”

    “我觉得是!也许那怪物刚刚就一直爬在天花板上跟着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

    “对对对,就是趁着大家没注意,抓了圆脸上去,杀了他之后就躲起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方寸大乱,而云丧的眉头也更为紧锁。

    且不论这个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死亡条件错了?而且耳环女人说怪物并非在黑暗中下的手,圆脸明显是在打火机亮起以后,并且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被抓上去的,难道“落单死”的推论没有正确?

    不对,如果落单死不成立,那刚才怪物为何没有破窗而入?还有,就算现在我们一群人在这走廊里,怪物为什么没有继续杀人,而是躲了起来,这也符合落单死的条件啊。

    死亡条件究竟是什么?这是横在老手们之间的问题,使得他们不断对着眼色。

    耿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由此提道:“不管这人是怎么没的,我就想问问,这个落单是怎么定义的,如果一个人走在最后面,那他这种情况算不算落单?有没有文科生解释解释?”

    “啊?这么说走最后也算落单吗?”

    “难道说圆脸的死,是因为走在最后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脚步纷纷往前碎步移动了起来,似乎都不愿意落在最后,这一退,就把云丧给让出了人群,他一下子兀自站在人群最末尾,举着打火机,以他为光圈,与前面的人群相互对视着。

    突然,只见火光里,云丧眼皮一动:“原来如此,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