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萄其实大可以不搞这种直播。

    但是她心里想法是：如果确实没有什么内容可播, 而粉丝们又想和她有一些互动，再者她自己也厌倦了现在这种打发时间的直播形式，那么弹幕所说的这种自习室的形式实际上非常适合她。

    艺人和网红不一样, 艺人每参加一个通告都会有明确的主题、内容，不论是综艺还是剧集，但是网红没有这种设计, 又不想单纯接活动, 就得自己想直播的主题, 她虽然打王者，但是只会一个英雄，重复会让人产生厌倦, 同样也会让她自己产生厌倦。

    就算不断地在网友面前展现自己的个性，这长久而言也是无益的。

    频繁的露面会让逐渐失去新鲜感，可自习室却是一个很好的主题。

    ——既能够达到与粉丝互动的目的, 同样也可以保持她的神秘感。

    在不说话的状态达到一种互动感，又能够让她在这段时间段不花太多心思在别的事情上，认真学习，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直播方式。

    于是陶萄打开了摄像头, 露出了桌面和自己的手，她把书放到近前。

    “那就开始吧, 现在进入自习室状态。”

    陶萄看了一眼时间，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过十分, 我们自习四十五分钟吧，正好是一节课的时间。”

    说完之后, 陶萄把自己的直播标题改成了“葡萄的自习室”, 然后将一边摆放着的文具都拿了过来。

    陶萄看这本关于摄影的书已经看了将近两天，页码也差不多看到了三百多页, 还剩下一小半的样子。

    她随意地翻看到自己放了书签的位置，打开来看，然后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陶萄一开始有些在意摄像头的存在，但几分钟过去，把书看进去之后，她就没有再管这摄像头了，她的看书习惯还是和之前一样，碰到重要的地方，她都会做笔记或者使用便利贴来做记号，虽然各种工具都齐齐上阵，但是她却有条不紊地就往下看，而且看书的速度也不算慢。

    【直播就直播，看什么书啊，一看就是立人设】

    【说立人设的看到人家前面做的笔记了么？】

    【这是啥书啊，什么镜头啥的，看不懂……】

    【关于摄影的吧】

    镜头里陶萄翻书或者拿着笔做笔记，非常认真，她大概没有在看镜头。

    一开始大家还议论纷纷，有的人还想听陶萄唱歌，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她忽然转换状态，从一开始的打游戏娱乐直播忽然就变成了自习室，是个人都会感到有些不适，空落落地，和他们预想得不太一样。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陶萄这种条理清晰而且很有效率地看书方式，莫名就让有些不太开心的粉丝生出了点别的感受。

    灯光很温馨，纸张的质感让人觉得安心，女孩的手白皙干净，握笔的姿势带有某种沉思的意思。

    镜头里呈现出来的环境让人感觉到学习好像是一件很安逸很美好的事。

    【啊这，我好久没学习了，真的不想学习啊啊】

    【为什么感觉葡萄看书和我的痛苦不一样】

    【要不我把我白天没背完的单词再看一遍……】

    【救命，我为什么要走到书房去，我明明是来摸鱼的】

    事实证明，看书这种事情也具有某种人传人效应。

    陶萄看书可以让自己沉下心来，而粉丝们看陶萄看书，也下意识地就沉下心来了。

    真的很怪，但是又忍不住一直盯着，然后心想——要不我也找本书来看看？

    于是古怪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渐渐的，直播间的总弹幕数量越来越少，吐槽的弹幕也越来越少。

    不过在线人数却没怎么下降。

    【还有三十分钟下课，那我看个历史纪录片吧】

    【一百个单词】

    【ok，《基本经济学》，开始】

    整齐划一地，大家开始报自己定下的任务。

    大概是镜头里陶萄做笔记的感觉过于丝滑，以至于大家都想试试。

    这种感觉就和看别人吃东西吃得很香的感觉差不多。

    当然，也有不学习的，他们就在看陶萄看书做笔记的具体画面。

    一开始他们关注陶萄的手和指甲颜色，随机他们关注点转移到了陶萄的文具，接着，他们看陶萄做笔记看得有些入神。

    不得不说，这种近距离围观女孩子做笔记的感觉，还挺特别的。

    【沉浸式学习可还行哈哈哈】

    【下次我一定准备书！】

    【我打算睡觉了，阿巴阿巴，我忽然好空虚】

    【那我也不熬夜了咯】

    看书的时间过得很慢，周围的动静仿佛都放缓了，但等四十五分钟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陶萄才恍然察觉到——四十五分钟到了，她还在直播，哦，她该结束直播了。

    “时间过得好快。”

    陶萄摁掉了闹钟，然后关掉了自己的摄像头。

    她向观众们总结这四十五分钟自己看书的情况：“看了四十页书，中间有一段没怎么看懂，感觉不太妙，明天晚上继续。”

    “大家晚安。”

    说完之后，陶萄就关掉了直播。

    【啊啊啊啊啊！老婆不继续看了吗？】

    【哇，我好废物，我才看了二十页的书，还是小说】

    【可怕的女人，明天还要继续？？？】

    【好耶，我背了五十个单词！】

    【纪录片也还没看完，我看完睡觉(^-^)】

    洗完澡之后，陶萄到自己的微博里看了一下粉丝们的留言。

    【葡萄这个自习室我很喜欢，氛围很好！】

    【明天直播时间什么时候，还是先打游戏再自习吗？】

    【我今年考研，准备和葡萄一起学习哈哈哈，惭愧惭愧，不过看这种学习陪伴视频我居然意外能静下心来，这种感觉蛮好的】

    【这个女人在我看直播看得捂嘴笑成傻逼的下一秒让我产生我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的罪恶感，简直有毒】

    【救命，我为什么在找某瓣图书排行榜哈哈哈哈】

    当然也有一些骂她的、说她立人设的。

    陶萄对这些通常不太在意，她只需要知道绝大部分人的想法就好。

    如果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正面的评论，那就不用在乎那些百分之二十的负面评论。

    这一点陶萄看得很清醒。

    当然那些正面评论陶萄也不会完全地陷入进去。

    在了解到大家的想法之后，陶萄归结出了他们愿意看她做自习室直播的几个点：

    1.她镜头里学习的氛围很好。

    2.她做笔记的顺畅程度让大家对学习心生向往。

    3.她直播的时常正好是一节课，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仪式感。

    不过因为只有四十五分钟，所以有些希望跟着陶萄学习久一点的粉丝就会觉得时间太短。

    比如考研考公考编这些，他们每天学习时间是固定要在八小时以上的，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

    但陶萄肯定是不会每天固定时间直播的，所以在思考过后，她把学习时间定在了每天的下午六点到十点。

    这个时间段用来作陪伴学习的直播。

    在定好时间之后，陶萄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书桌，她的书桌确实很干净很温馨，但是比起她之前在b站上看到的那些陪伴直播，却也还是没那么精致。

    不过这一点可以慢慢增添些新的实用的东西来改变。

    只是她现在看书的地方就是她的卧室，并非专门的书房。

    原本陶萄是觉得闲杂这个房子没什么不好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买的书和文具越来越多，衣服也越来越多，陶萄便感觉地方有些不够用了。

    她需要一个单独的衣帽间和书房，虽然买了一些布置房子的软装回来，但空间不够用这一点是没法改变的。

    但是贸然从这里搬走，扣留在房东手里的押金是没法退回来的。

    虽然两千块钱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算多，但陶萄习惯了理性消费，她脑海中下意识生出了一个想法——这房子不用退，这一年陶予住在这里也不错。

    她蓦地想到陶予之前的一些行为，觉得他们似乎有些不太时候挤在这么小一个两室一厅的格局里，因而让陶予一个人住这个房子，她可以在附近重新找一个房子，这样一来便不算是浪费了，虽然陶予一个月回来住一次……陶萄抿了抿唇，她不是和陶予有了隔阂，只是他们都已经成年，必要的距离还是需要保持的，就算是“亲人”，也不能逾越，想到陶予有时看她的眼神，陶萄心里其实有不太确定的猜测。

    所以为了避免一切的发生，陶萄觉得，分开住也没有坏处。

    她很依赖陶予，只要她不像上辈子一样，在夏家活得那么惨，陶予便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

    第二天直播的时候，陶萄的桌子上多了一些小物件，可以支撑书本的木质书撑、糖果色的软尺、色彩缤纷的标签贴、一杆新的可以调节亮度的小台灯。

    只是因为用不习惯，陶萄最终也没用书撑，那柄小台灯的亮度也比不上之前的来得舒服，在诸多不适当中，陶萄倒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书这种事情也会形成个人的习惯和偏好，漂亮的文具让人赏心悦目，但是如果用不到还一定要用，那带来的就是焦虑和麻烦。

    因此大概使用了二十分钟的书撑和台灯，陶萄便把一切换成了之前的样子，老台灯，书撑只用来放闲置的书。

    无声地把东西又换了回去，书桌也重新又恢复了朴素干净的样子，让人注意力分散的事物也因此少了不少。

    陶萄很快重新进入了状态，而关注到了这一幕的粉丝们则感觉有些诧异，陶萄并没有解释什么，换完之后，她又重新投入到了看书的状态。

    陶萄没隔四十五分钟便会设置一次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有铃声提示。

    观众们可以选择休息十分钟，不过陶萄却没有休息，她一直都是保持着看书的状态。

    加之白天的阅读时间，直播到一半，她便把这本书给看完了。

    【靠，昨天还有一大半！现在就看完了？我第一章还剩两页】

    【前面的等等我，我看书速度也贼慢】

    陶萄把书又翻了十几分钟，才拿出平板看起上次看过的教学视频带着耳机看了起来。

    这下书撑的作用就发挥了，她一边看视频一边做笔记。

    在直播的这段时间内，陶萄的手机设置的是免打扰模式。

    粉丝们在心里感叹：怎么葡萄都不会累的。

    不过这种安静的学习镜头，真的让人挺安心的，有人想了想，便也接着之前的地方重新学习了起来。

    任何费时间的事情，都是很难迅速看见成效的。

    而这种事情，往往意义要比那些不怎么需要花时间而便能得到愉悦的事情大得多。

    比如学习、运动、让自己有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

    奇妙的是，平时看起来非常长的四个小时，在跟随着陶萄和直播间的其他人一起学习时，居然意外地过得很快。

    那些原本不想学习的观众，只是想挂在后台围观的观众，发现直播间报书名和坚持时间的弹幕越来越多之后，也没禁住“诱惑”，要么选择关掉直播，要么随手找到学习视频或者资料，跟着一起学习起来。

    而一旦开始了，坚持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度过了烦躁期，便油然生出一种奇妙之感。

    静下心来了，学习确实挺让人舒服的。

    至少围观大家学习的那种空虚感逐渐消失了，而因为做有意义的事情才能有的满足感出现了。

    【好怪哦，我居然觉得看书有趣，再看一会儿】

    【跟着老婆学习的感觉真奇妙】

    【哈哈哈哈，怎么回事，大家真的都在看书吗】

    【真的】

    【+1】

    【救命，你们别骗我】

    这样的对话，时不时便出现一次。

    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就这样，四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陶萄以为这一次的纯直播，她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应该会大幅度减少，但是在提示铃声响起之后，她看了一眼后台人数。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居然就三百多万人，而贵宾数还是将近五万的样子。

    林谷和烨三的名字都在贵宾席挂着，这代表他们都在线。

    陶萄道：“今天的学习时间结束了哦。”

    “我看了一百三十三页书，还有两节网课，你们呢？”

    “大家收拾好书本，准备下课，早点睡觉。”

    “明天继续。”

    明天继续这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正在收书关视频准备嘻嘻哈哈的观众们耳朵里炸响。

    【明、明天？】

    【可是明天是周末诶】

    【就是就是，明天是周末诶】

    【学不活了……我明天不来了，大家都别来！我们要放假的！】

    【呵呵，我看你们学得可开心了，这么久没学习，一旦学了收得住？】

    【大家别被骗了，那些说不来的明天肯定回来，他们就是想骗我们别来，然后偷偷超过我们（振声）】

    【9494，想偷偷学习然后超过所有人？太阴险了】

    【救命，这是什么奇怪的阴谋论，我感觉我回到了高中学霸说放假从来不看书的场景，救命！】

    于是粉丝们在周末再次收到了陶萄的直播邀请。

    陶萄一开始觉得直播的效果不会很好，但是她自己却是播得挺开心的。

    但让人意外的是，她这些天天天搞这种自习室的模式，直播见的观众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缓慢地增长。

    虽然缓慢，但是重点是——真的在增长。

    这让陶萄意外地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欣喜。

    她不用再需要花费时间去想直播的内容了，因为日常就是学习、并且逼观众们和她一起学。

    她换了一个新房子，但是桌子的布置和之前差不多，不同的是身后不再是衣柜和床，而是正经的没怎么摆满的书架。

    不过陶萄并未每天都只做学习直播，每周的周末陶萄和粉丝们约定有一个小时的娱乐直播时间。

    一般是打游戏或者唱歌，不过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打两把游戏，再唱两首歌，而这一个小时之后——还剩下三个小时的自习时间。

    从一开始的“不要，我不学了”到后来的“开始了，总算开始了”，粉丝们的心路历程堪称坐过山车坐到最高点然后直接飞出去跳伞，最后还安全落地了，在这直播的几个星期，陶萄的某音没有更新，而她的微博每天的动态就是——下午六点到十点，虎鲨，x月x日留。

    大家习惯了之后，评论区就成了大家每日任务打卡的聚集地。

    而催更的言论渐渐便少了，在跟随陶萄学习的过程中，粉丝们似乎也逐渐领会到了陶萄的性子。

    ——不温不火，但是很有条理，和视频里的蛊系美人不一样，但是却又有某种关联。

    ——看起来野心勃勃，一个人呆着却清清冷冷的，是个脚踏实地的女孩。

    一个人分为两面。

    容貌和身材是他人最先看到的地方，比起每一次发某音视频或者做宣传的大张旗鼓，如今陶萄的陪伴学习直播，称得上是默默无闻，可从一路跟着学习过来的人却从陶萄身上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精神。

    我们会羡慕优秀的人，却会敬佩努力的人。

    人的向上攀爬不仅仅是每次大张旗鼓地惊艳众人，也有细水长流的积累和自我丰富。

    陶萄周末的时候便去找许涔学习摄影。

    许涔的“课”和陶萄在晚上能学到那些课程完全不同。

    许涔的“课”更加生动，更加具有启发性，不得不说，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许涔看起来异常有魅力。

    不过陶萄因为在此前便看了书和视频，所以在许涔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她的表现让许涔很意外，对于一些专业的名词、一些对新手比较有难度的操作，陶萄居然都知道，而且会实操，许涔问起来，陶萄便把自己在家学习的过程轻描淡写给许涔说了一遍。

    许涔夸奖道：“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好学，一点也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陶萄摇摇头，声音没有什么骄傲的成分，反而很平静：“许老师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面时对我说的吗？”

    “我说你的眼神太热了。”

    陶萄点点头：“那时候我并没有准确领悟到你话里的意思，我只以为我想红的**太强烈了。”

    她看向河流远方，那里有几只化作黑点的鸟上下飘忽，然后举起相机将那一幕定格。

    “我现在明白了，并非我太想红，而是因为我什么也不懂。”

    “因为不懂，我便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价值，理解到最浅显的愉悦。”

    大概因为心彻底沉了下去，又学到了很多富有意义的知识，她说起话来，比之前有了几分不同。许涔诧异：“但你理解得很快，我听林谷说，你在做学习直播。”

    陶萄“嗯”了一声，“比起许老师还差远了，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像许老师这种能被人夸赞青年才俊的人。”

    当然，陶萄依旧觉得脸很重要、也同样想要报复夏家以及一切有关联的人，只不过看得更远了些，也不在局囿于容貌焦虑的龟壳里面。

    ——让人改变对你的看法，容貌挺重要的，但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重要的。

    “许老师，你看这张拍得如何。”

    陶萄把照片给许涔看，许涔道：“不错，但是构图方面还需要改进。”

    说这，许涔拿着相机，对着远处的飞鸟也拍了一张，然后给陶萄看。

    “感觉到不同了吗？”

    “你如果想要拍水天一色，动静一体的感觉，就最好不要把焦点放在实在的物体上，那边的房屋就没必要拍进去，只需要展现层次。”

    陶萄举起相机，看着镜头又拍了一张，交给许涔看，许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学得很快。”

    “没手忙脚乱，调试镜头也很冷静。”“但是这边出错了……”

    “我觉得这样更好一些。”

    陶萄皱着眉头，轻轻反驳，她这时审美自觉起作用了，觉得房屋没必要剔除。

    “我不用让画面看起来很干净……就是感觉……太干净了不对，我不知道怎么描述。”

    许涔：“如果要拍商业图的话，这可以剔除。”

    “我不拍商业图，我是要拍……一些短片，不用太商业。”

    许涔理解陶萄的意思了。

    “这样，抱歉，我以为你要用做视频广告商用，还打算直接教你商业构图了。”

    “大学实习的时候甲方也是很可怕的。”

    陶萄：“那许老师你教我非商业的构图咯。”

    许涔看着陶萄眼睛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和许涔相处的过程非常舒服，一天下来，陶萄跟着许涔去了几处风景很漂亮的地方，学习拍摄的过程生动而有趣。

    回到家之后，陶萄接到了陶予的电话。

    “姐，你不在家吗？”

    陶萄忘记和陶予说她搬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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