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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同道中人

    孟清雀从那成列的方角柜中随机挑选了一架,又从深处选了一本因太过陈旧已很难识别其封皮的《山海经》。

    她认为自己的选择很是明智。在年幼时,因害怕书中的魑魅魍魉,便很少阅览此书,以至于书中的很多情节,她都不甚熟识。如今,已然是个碧玉年华的大姑娘了,那些鬼怪岂能唬住她!更何况,此书字少,若是誊抄起来,也不乏是个好主意!

    不知是因看入了迷,还是心中故意所为,直至申时,孟清雀才着手写赊欠的死契。她向来是个言而有信之人,顾敛容屏气,郑重的提笔而作。写完后还不忘欣赏一下那曾经和教书先生专门学习过的颜体字,不过很快便心生郁闷,毕竟,这等同于卖身契的东西,悲伤还来不及,又怎能顾自欣赏?

    虽然孟清雀从未写过死契,但写完内容后,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些什么。良久,她终于想到,万事俱备,仅差一证。便咬破了食指,待那鲜血溢出表皮,往那契上一印。

    于是,契成!

    不知不觉中,竟已入夜。孟清雀遂匆忙的往膳食堂赶去,随便应付了一口,就动身朝清幽殿去了。

    因须协助武帝处理一部分奏折,熙王会比府中旁人后食用晚膳。只是新来的孟门客不知,还着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在殿门口又候了近一个时辰,才听见熙王唤她进来。

    这是孟清雀第一次打开清幽殿的大门。

    踏上近门处的白石台矶,便见殿中分放着——红漆博古架、乌木鎏金缠枝床、青石琴桌、紫檀衣架、楠木交椅、玉雕曲屏风、兽皮毛毯、以及那安放于黄花梨木书案上的黄铜烛台……青白釉瓣式香炉正悠悠的燃着烟,空气中尽飘着温雅沉静的白檀香气。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雍容华美,但于这鸦默雀静,寂如死灰的氛围中,万物仿佛皆散发着一丝寒冷,难免会叫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忧伤。

    司璟樾知道她进来了,却依旧在一摞杏仁黄色榜纸上书写着什么,没有丝毫反应。

    直至孟清雀对他行礼问好,又将一封竹纸制的物件恭敬的置于书案上,他才抬起了头,拿着那纸径自看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果然,跟这种冷血的人斗须得拿出些真情!司璟樾瞧见了落款处的血印,望向了孟清雀稍裹纱布的食指,眸子中倏地掠过一抹凝重,眉头微蹙,持着那契书念道:

    “今生今世,不叛不离,若有违背,天打雷劈,生死由熙王殿下定夺。”说完,司璟樾顿了一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续言道:“只是,你如此信任本王,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为你永远保守秘密。”

    孟清雀咬了咬嘴唇,目光逡巡着,最后还是迎上了那双鹰眸,应答他道:

    “殿下会的,否则奴婢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清幽殿中,若是殿下不这样认为,则全当奴婢是一厢情愿便好。”孟清雀解释道,神情镇定,明澈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煞。

    正当此时,几位平日伺候熙王起居的嬷嬷端着十盘色味俱佳的餐食进了殿,放于那堂东的影青樟木桌上,便接连退下了。留得孟清雀一人,继续伺候身旁端坐着的主儿。

    司璟樾见状,移步坐于交椅之上,却只是望着那正冒热气的菜,没有动筷,开口言道:

    “明日先别去文韬阁了,把王府规矩学通透了再去。本王用膳,椒、桂、姜、葱、蓼、芥,一向只留其味,不食其形。”

    孟清雀呆愣了下,随即便知晓了他的意思,用筷子将餐盘里的调料全部夹至一空出的小瓷碗中。由于长时悬着手臂,她感觉胳膊有些酸麻,不甚自在。

    终于,孟清雀熬过了这漫长的两个时辰。听闻司璟樾叫自己退下后,她便满脸窃喜的快步回了耳房,直奔向了那舒服松软的榻。此时的她,只觉世界无比的宁静,那个魔鬼熙王,真怕他在梦里也不放过自己。

    就这样,孟清雀在熙王府已待了小一月。

    这些天里,她过着极度规律的生活,白日去文韬阁,晚间至清幽殿,虽然枯燥,但却安逸。

    与此同时,她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例如:家境贫寒却好学不倦的崔哲,乐观善谈且很有人情味的羽泽和宇桓,以及那位翩翩君子裴舒泫……总之,一切还算得上顺心如意。

    唯有一事,着实为孟清雀的心头难题,那便是纵然女扮男装也不好隐藏的沐浴。

    不过,即便如此,也难不倒聪明的孟清雀。因为天热,她又爱干净,遂每隔三两天趁深夜时分,就静悄悄的去了浴堂。此时才至堂中沐浴,仅她一人。因漆黑一片,人静更阑,刚开始时她确实有些害怕,但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无甚事了。

    浴房的位置比较偏僻,于王府的北隅,旁边处有一间荒芜的杂草园。

    一天夜里,孟清雀还是如往日般去浴房沐浴,除去污秽的她,被孟夏和暖的晚风一吹,半干的头发散出淡淡的花香,只觉浑身舒爽,身上的疲累全部消散了去。她原本想披散着头发的,又怕王府人多眼杂,便警觉地用一根玄色木簪将那如云的鬓发绾了起来。

    忽然听到那片杂草丛中传来阵阵翕动声,随后便见一人影于黑暗中乍现,那人走向的,是另一身着儒衫,体态修长的男子,手里还提着一盏散射着幽暗光晕的烛灯。

    他们好似正低声呢喃着什么,由于孟清雀距之较远,听不真切,遂又靠近了些,将身子俯依在一块低矮的废弃池石旁。

    “公子,您交代小人的事有眉目了!您且看这页诏供文书,为廷尉沈峥八年前之所写,上面所提之人均不得善终。只可惜这是一起悬案,又时隔这么久,牵连之人大多都没了踪迹。”

    说话的人语气很是无奈,听声音是位年岁不小的男人,随后,他一边从袖口处掏了一张因久折而有些褶皱的竹纸,一边环顾着四周,一副蹑手蹑脚的模样,生怕被人瞧见。

    对面站着的男子将那竹纸从他手中接过,迎着烛光阅览后,将一个被撑得圆滚的布袋递与了他,随后言道:

    “不错,是长兄的名字,有劳甄伯了!只是,沈峥谋划此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长兄此前与他并不甚熟,为何也会被卷入其中?

    那男子的话音刚落,孟清雀便觉甚是耳熟,遂将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却不曾想经竟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碎石,动静虽小,却足够被园中之人听到。

    还不及孟清雀懊悔完,那边男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面前,拔出腰间插着的那把短刃,直逼向自己的喉咙。

    这下子,她终于看真切了,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裴舒泫,而那位年长男子见状也趁机逃掉了。

    此时的杂草园里,只余神情惊恐的孟清雀与眸光狠厉尖锐的裴舒泫,他死死的盯着她,一动也不动。

    “那个,裴兄,我只是,只是凑巧路过。”还不及孟清雀说完,裴舒泫便将她头上的那根木簪拽了出来,万千青丝刹那间便散落于肩头,将她伪装前的女子形象一展无余。

    裴舒泫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对她说道:“呵!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如此,你的秘密也掌握在我的手上了。”

    “不知裴兄是何时发现我是女人的?又为何不揭穿我?”孟清雀接连问了两个问题,眼眸中写满了不解。

    裴舒泫似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着,神态倒很是平静,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很早,自你刚入府时我便怀疑过,而今日遇见了深更半夜去沐浴的你,让这怀疑成为了确信。”他顿了一下,转过了身,续说道:“我为人处世有一个特点,在尚未看清来者是敌是友时,不会轻易破了和气。”

    “裴兄很聪明,不过,我或许还真能成为你的朋友。”孟清雀故意的淡淡一笑,佯装神秘的言道。

    裴舒泫听闻,转身望向了她,幽暗深邃的眸中尽是意味深长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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