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飞升

坐等飞升 > 46、四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46、四十六条咸鱼不翻身:

    众人觉得辣眼睛,不只是因为颜君陶在奇怪的审美作用下,幻化出了一个如小山般皮肤黝黑的肌肉壮汉,还因为依旧不怎么喜欢被人看清楚容貌的容兮遂,也配合着颜君陶,幻化出了一个差不多的款式。脸虽然看不到,但那横露爆出的青筋,锃光瓦亮的脑门还是异常显眼的,一看就是个左青龙右白虎的社会人。



    总之就是特别不符合当下流行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纤细审美。



    倒不是说颜君陶觉得这种男性也爱打扮的主流审美有什么不好,他也不觉得什么男人就该怎么样、女人则该怎么样,这种性别歧视是很没有道理的。喜好应该只是关乎性格,而不是性别。



    事实上,颜君陶平日里也会觉得被美少女、美少年环绕颇为赏心悦目、美色可餐,对方为了见你如此郑重,就代表了他对你的一种变相的重视。



    只是,大概是越缺什么,颜君陶就想要什么吧,美也不应该只限定于一种,他就特别羡慕他得不到的身高与肌肉。那流畅的线条、分明的棱角,代表了健康与安全感。至少在颜君陶看来就是特别美,很想摸一摸的感觉。



    当然,颜君陶不需要摸别人的,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幻化出来自己满足自己。



    修真就是可以如此便利生活。



    咳,总之,这么两个非要逆着潮流而上,一看就属于“胸”大无脑的肌肉壮汉,坐在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书香四溢之地……



    一个就像是玩闹一样快速地把《巨鲸界史》、《城志》、《散修联盟本纪》等纸质书翻得“哗哗”作响,一个比另外一个还要高、还要壮、还要黑,活似黑塔,还爱用一种容易引起人胃部不适的腻歪目光,注视着伏案看书的那个,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擦汗按摩的,特别殷勤小意。



    ……真的让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这么洋气的画风。



    断袖不可怕,兄贵也可以很可爱,但断袖兄贵到这么基里基气的,还是头一回见,颇有一种“要是看不惯,你来打我啊”的嚣张挑衅。



    当然,没有人敢真的去打。



    先不说对方那看不出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深境界,只说那两人只是断个袖你就上前找碴,那只会显得你很没有素质,在无理取闹。



    幸好的是,这两个“熊款”断袖十分安静,除了动作辣眼睛了一点以外,再没有在其他方面给别人造成困扰。如果能再消瘦一些、白皙一点,说不定也会是两个安静的美青年呢。怎么就炼出了这么多肌肉呢?体修吗?



    颜君陶和容兮遂不是没有交流,而是都用密音入耳解决了问题。



    【看完了?】容兮遂问颜君陶。



    【嗯,第二遍确认了,没有找到任何与赵掌门或者是天衍宗有关记录。】颜君陶看书的速度奇快无比,因为他其实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神识,真正做到了过目不忘,过脑深刻。



    颜君陶从小对于信息的接受与处理,就比常人快,在别的孩子还在因为能够下地走两步而赢得全家鼓掌欢呼的时候,颜君陶已经能盘腿坐在那里,给他娘奶声奶气地背《文子通玄真经》了:“大道坦坦,去身不远,求之远者,往而复返。”



    颜夫人总会特别骄傲:“我陶陶真厉害,娘都背不下来呢。”



    当然,长大之后的颜君陶才反应过来,不是他娘真的不会背,只是在哄着他多背一点。颜夫人和颜君陶只有三年的相处时间,让她总是倍感焦虑。



    这种比海绵吸水还要快的吸收速度,正是颜君陶修为神速、事半功倍的原因之一。



    莫名的,颜君陶的脑内闪过了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画面。



    在重峦叠嶂、富含灵气的十万深山之中,有一座特别高耸入云、遗世独立的陡峭之峰。峰下危机四伏,峰上白雪皑皑,但在峰顶却秀丽如画,四季如春,在一片姹紫嫣红、鸟语花香里,藏着一座……锦城。



    城中有着一切外面可以看到的微缩景观,会飞的山中精怪化作绿光点点,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纯净,只为一个主人带来俗世的繁华与热闹。



    这主人是个看上去和颜君陶本体差不多大的小童,垂髫晏晏,天真烂漫。可是在五月天的艳阳下,小童依旧要披着白色的狐裘,病弱的气息怎么都遮掩不住,哪怕那样的纤细娇弱映衬着一张钟灵毓秀的小脸,活似人间富贵之花,让人捧着都怕不够。



    这小童一看就是元神有损的那种,不要说修炼时的通达真灵了,甚至平日里都是跑不得,累不得,连吓都有可能吓出毛病的那种。可他却笑得比谁都好看,趴在榻上,看着窗外。



    “心心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才能变聪明!”



    “你已经很聪明了啊。”



    “可是《太上感应篇》我已经看了快十年了,还是没有记住。如果我能变得特别聪明就好了,‘唰’地一下,看一眼就能全部都记在心里。”



    “如果这是心心的愿望的话,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



    颜君陶摇了摇自己的头,这才挥散了脑海里那些极其不稳定的画面。他不能确信这是梦口时夜曾经给他讲过的内容,最终被自己想象成了画面,还是他……



    【怎么了?】容兮遂关切问道。



    【没什么。】颜君陶摇摇头,不愿多提,他自己都有点混乱,并且如今的重点是寻找梦口时夜,不能再增加新问题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不说你怎么了,我是不会继续的。】容兮遂却难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一刻的颜君陶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颜君陶想了一下,觉得容兮遂提出来的这个事很公平。于是,他转过了身去,正脸对着容兮遂。



    一众已经无心手上的书籍,只专注围观兄贵谈恋爱的好事者,都不自觉地背过了身去。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脸脸相对,还靠的得那么近!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大家期待又不期待的脖子以上的亲密行为并没有发生。



    颜君陶只是一本正经地问容兮遂:【你见过赵掌门和心心吗?】



    他想确认一下他脑海里,那个哪怕看不到脸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宠溺的男人,和好像永远长不大的病弱小童,到底是不是赵掌门与他的心心“小师叔”。



    【抱歉,那一段天衍宗的历史我并没有参与。】容兮遂遗憾地摇了摇头,哪怕是寿命悠长如他,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是只定点扎堆在天衍宗一个门派,他和各界九星门派都有一些渊源联系,【我并不会一直清醒,大部分时间比较倾向于沉睡,因为太无聊了。】



    直至某日突然清醒,遇到有趣的事或者有趣的人,容兮遂才会维持一段时间的清醒。



    有趣的事有不少,有趣的人却只有颜君陶一个。以前没有,未来大概也不会再有,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颜君陶,只有他会托腮蹲在天衍宗主峰的青石台阶下,为一只注定不会有任何越级可能的短腿小兽加油打气。



    【所以,你其实比赵掌门还大?】颜君陶发现了哗点。



    容兮遂觉得他很有必要解释一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年纪加起来并不大。】至少绝对没有赵掌门那个年代那么久远。



    【哦。】颜君陶明显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哪怕再年轻,也至少可以当我祖宗了吧?】



    容兮遂:……



    “祖宗”二字一出,再无任何打击可以与它争锋。容兮遂在好一段时间里,脑海里都只有这么一个词汇在萦绕。不,他真的没那么大的!



    【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没有?】颜君陶重新问起他关心的问题。



    容兮遂这回再无心情去和颜君陶探讨颜君陶某一刻神思不属了,他只是兴致寥寥地把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内容,摊到了颜君陶眼前,用修长的食指指着某一段道:【断崖有鲸,形如鲲鹏,黑白间色,不食人……鲸死而落,万物从生。】



    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在介绍断崖海里的巨鲸的一些特性。



    好比这些巨鲸死后会沉入深海,尸骨万年不化,孕育并给养了海洋里无数的全新生命,而这些生命四散的灵气,又会诞生出全新的巨鲸幼崽,形成一种独特的大自然循环。算得上是教科书式的生生不息了,据说巨鲸界还曾有大能,从巨鲸这种生于大海、死后又回哺大海的生存方式里,领悟到了无上大道,飞升成仙。



    【所以?】颜君陶没有懂容兮遂的意思。



    【我以前在天衍宗的藏书里,看到过另外一种说法。断崖巨鲸死后心甘情愿地献祭,集合另外八种稀世材料,可以使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循环系统全部作用于一个灵魂之上,让他起死回生,甚至拥有比以前更好的身体与资质……】



    当然,全新的巨鲸幼崽同样还是会诞生,甚至受到起死回生之人反赠的感恩,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赵掌门有可能隐姓埋名来到巨鲸界,想要找到一头愿意在死后心甘情愿献祭自己的巨鲸,来复活心心?】



    容兮遂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至少容兮遂觉得,换作是他一定会去这么做,他有能力,且知道这种死而复生的办法,哪怕是他,也有舍不得的人。



    容兮遂看着颜君陶,眼睛一眨不眨的。



    虽然普通凡人总觉得修士可以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但事实上,起死回生是连一般的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可以复活凡人,只是因为那凡人的灵魂还未离体太远,且毫无灵力。一旦拥有了灵力,甚至是仙力,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了,修士和一般的仙人并没有办法复活一个修士,更不用说是仙人。



    大荒崩塌时,无人可以救那些与混沌同化的圣人,也是如此。一个修士需要的能量太过巨大,在没有破解灵魂的谜题之前,谁也没有办法掌握生死。



    至少没有简简单单的办法,就能随随便便的地复活人。



    魔修只能复活躯体,像傀儡一般,再没有灵魂。高阶修士能够做的,也只是依托于高级宝具,帮助自己已逝的亲友去转世轮回。但若对方的灵魂溃散得太过厉害,那就连轮回也没有办法解救了。



    心心当年的情况差不多就属于后者,他身体不好,灵魂更是脆弱,连消散的速度都比别人快。否则以天衍宗当时的财力,不可能没有办法送心心去轮回,重新为人,转世重修。



    所以,留给赵掌门的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认,要么想办法寻找传说中起死回生的办法。这些办法里最出名的记载有两个,一是颛顼帝依靠“鱼妇”,自力更生地复活;二是十巫用不死药救活了天神窫窳(yayu)。



    前者很显然不适合道法微薄的心心,后者……关于不死药的传说多种多样,颜君陶一直以为那都是骗人的。



    但现在容兮遂告诉他,就在天衍宗的藏书里,有不死药的药方。



    【为什么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个药方?!】两辈子颜君陶都不知道天衍宗藏着这样的秘密。



    【因为我答应了当时的掌门,为天衍宗保管这个药方,再不现世。】这种注定会引起血雨腥风的药方,就是导致天衍宗在心心他爹那一代差点成为历史的怀璧其罪,后面的掌门自然没人敢再对外透露天衍宗拥有这样连仙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存在。



    甚至很多仙人都不信天衍宗的药方是真的,因为心心从未复活。



    可不管真假吧,天衍宗的历任掌门也没有谁,真能狠下心毁了这不死药的药方。他们只能一代传一代,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藏着,直至容兮遂从沉睡中清醒。



    容兮遂当年会在天衍宗遇到颜君陶,就是他答应了天衍宗的陆掌门去取不死药的药方。



    陆掌门就像是甩开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都快感激地给容兮遂立个长生碑了。他本以为容兮遂不会如此轻易地答应的,毕竟只是保管而不是赠送,天衍宗日后若有需要,容兮遂还要负责送回来。



    这个从不好说话、又神出鬼没的前辈,却很轻易地答应了,只要了一个交换条件,他要在天衍宗住下。具体多少年,不定。



    陆掌门不知道容兮遂的打算,但也是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觉得简直是祖师爷保佑,自己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他才意识到,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但那个时候要求退货,已经为时已晚。



    总之,如今知道断崖巨鲸是不死药最珍贵的一味材料的,只有容兮遂和梦口时夜。连上界的一些仙人,知道的也仅仅是天衍宗有可能有不死药,但已经送给了一个不可说的大人物。



    这很显然是一个再重要不过的秘密,梦口时夜糊涂成那个样子,也从未透露过一丝一毫。虽然材料里说的是得巨鲸心甘情愿地献祭,但谁知道被心怀歹意的人知道了之后,他们会对这群自由的生灵做出什么丧病的事情呢?



    【所以,梦口时夜来到巨鲸界,是想接回有可能还在巨鲸之骨中孕育的心心?】谁也不知道巨鲸要孕育多少年才能够成功,以修真界这种动辄百年起步的计量单位来说,心心沉睡这么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差不多。】其实容兮遂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他只是在不确定之前不知道该不该和颜君陶说。



    【看来我们要下一趟大海了。】颜君陶最后这样道。



    颜君陶与容兮遂离开时,正与一个青年擦身而过。周围的人都在说那青年就是这书阁的创始人,鸢元仙子的族弟。



    青年披着一件不伦不类的白色大褂,眼底青黑,与伊耆药宗那些整日埋首搞研究的弟子是差不多类型的感觉。他总是坚决不受任何人的礼,会勉力笑着说:“大家都是散修,本就该守望相助。”



    颜君陶在走后,还在想着,这庶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但莫名的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



    与此同时,由于林盟主最近有事,鸢元仙子等人还能够锲而不舍地每日继续监视着少宫主。而因为已经习惯了来窥天池,本来什么都不敢碰、不敢问的龚宝宝,那颗作死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死灰复燃。



    他看着整日睡觉的死对头,无聊又好奇地问鸢元仙子:“这玩意是不是谁都可以看到?”



    鸢元仙子点点头,也有点无聊地为龚宝宝解答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哪怕是我师父呢,也是可以看……”



    她还没说完,只是这么一想,水面就无风起波澜地荡漾了一番,抹去了熟睡的少宫主,出现了林盟主。



    龚宝宝:=口=



    鸢元仙子:!!!



    林盟主还是那么年轻俊美,只是面容一改往日一看就像个正气凛然的正派大佬的模样,如今画上了浓重的眼线,也不知道是故意涂紫了还是因为功法不对变紫了的薄唇,面如纸色,气势阴冷。他盘腿坐在一处阴森可怖的洞府内,面前摆了一个不知名的日晷一样的玉盘。



    几个遮挡着面容的虚幻人影,分坐在玉盘对面的蒲团之上。各个声音沙哑,气氛凝重,一看就知道是在商量很重要的大事。



    “啊,不对,不对。”鸢元仙子赶忙就想要切换掉这个画面,不想打扰到师父的大事。



    但是却被龚宝宝给拦了下来:“你不觉得这个气氛一看就不对劲儿吗?”



    “怎么不对劲儿?”



    “我嗅到了阴谋。”龚宝宝以他阅遍无数话本的经验,可以负责任地说,就林盟主如今的这个气氛、这个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啊。



    “你说谁不像好人呢?!”鸢元仙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毕竟这事关她敬仰如山的师父。



    “你别急眼啊,咱们看下去,谁对谁错,自有分晓。要是我说错了,我一定实名跪到散修联盟总部的门口,给盟主三跪九拜、虔诚认错!”龚宝宝的大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特别灵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鸢元仙子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当然是因为她也长着眼睛,就她师父如今这鬼魅模样,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梦口时夜还没找到吗?”水面里,一个声音道。



    到底是谁说的话,龚宝宝等人分辨不出,只知道不可能是林盟主。因为其他人都蒙着面,并不能看到是谁动了口。只有林盟主坦坦荡荡,面容邪佞,可以说是一个很合格的反派了。



    “颜君陶说他找到了,但是我派人去了龚宝宝的府上,并没有找到梦口时夜。”林盟主皱眉,他不觉得颜君陶那天在宴会上骗了他。他在确定了梦口时夜在颜君陶手上之后,当下就派人夜探了龚府,却一无所获。还打草惊蛇,简直得不偿失。



    哪怕知道那头听不到,龚宝宝还是捂住了自己吃惊的嘴,竟然真的不是桃都鬼宫的那个小傻逼做的!那他没事干上门问什么?巴不得别人怀疑自己吗?!



    “马上就是白兔赤乌之日了,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梦口时夜!”一道命令似的话厉声说出。



    “是!”所有人依命颔首。



    就在鸢元仙子等人觉得这是完了的时候,突兀的,林盟主朝着鸢元仙子所在的方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鸢元仙子立刻抬手,抹去了池水镜面,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他、他不可能发现了我们吧?”龚宝宝万万没想到,他没有因为发现颜君陶的狗血身世而死,倒是有可能因为发现了林盟主的另外一面死得透透的。他就说不能知道太多秘密的!准没有好事!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你觉得呢?”方舫朝着龚宝宝怒吼,“你以为你是话本小说主角吗?当然是被发现了啊!”



    “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龚宝宝也慌了,怒吼回去。



    “跑啊!”两人默契出声,然后就同时开始御剑而飞。朝就在总部里的方尊者的宫殿而去。



    方尊者虽然对外说自己“偶有小得,准备闭关”,但其实他一直处在“准备”的这个阶段,并没有真的闭关。最近正每日蹲在宫殿里,疯狂地画小人,发泄内心遇欧皇而怼不过的悲愤。



    方舫身上佩着方尊者一缕神魂所制的防御锦囊,可以自由地带人出入方尊者的宫殿。



    以前这绣工不算好的锦囊里,放的是方尊者的三道掌力。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保护自家侄儿的周全,直至被加吉秘境里发生的故事教做了人。若对方知道方舫身上有这三道掌力,那他们完全可以略施小计在消耗了方舫的底牌后再动手。于是,在还没回来的路上,方尊者就重新炼制了这个锦囊,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想方舫再遇到危险。



    方舫已经是方尊者最后的亲人了,他实在是不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等跑到方尊者的保护范围内后,方舫一行人这才放下心了,收起飞剑,清点人数,看看谁有没有在林盟主的宫殿落下什么东西,话本里总会这么写。龚宝宝飞歪了他的纱帽,王异差点丢了挂在玉带上的小物,反倒是一向爱丢三落四的鸢元仙子这回特别齐整,齐整到……



    “你不是鸢元!”方舫立刻甩开了手上道侣的手。



    那道侣不恼也不怒,只是身影如烟,开始一点点变淡。这确实不是鸢元仙子本尊,而是她的一道分-身。不是分神期的那个分-身,是鸢元仙子特有的替身功法。



    鸢元仙子根本没有和他们一起冲出来!



    方舫当下就急了,想要跳上飞剑往回走,却被王异给拦了下来。



    因为这是鸢元仙子的分-身的要求。王异很听鸢元仙子的话,哪怕只是一道分-身。梳着凌虚髻、扎着碧玉簪的鸢元仙子仿佛就近在眼前,说话的却是她的分-身:“抱歉,我选择了留下来,不亲自询问一下师父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



    但她知道,若当时她这么说,方舫立时就会和她在殿内吵起来,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就是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所以她选择了假意顺应方舫,用分-身跟着他们一起跑,自己的真身等待与师父林盟主对峙。



    龚宝宝目瞪口呆,他以前只在话本里看到过这种情节,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幕后真凶,还要不相信真相,独自留下与对方摊牌。这是上赶着作死,还是恨不能给反派送一血?



    方舫一看龚宝宝的样子,就不乐意了,他反问:“若你意外得知你的师兄姜宗主有可能很有问题,是个什么准备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你是会火速选择不再相信他,跟其他人跑掉,还是去当面问他,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让自己安心?”



    这种大家都不好好说话,有可能存在误会的情节,话本也有很多啊。主角宁可相信全天下的人,却独独不相信他最亲近的人,进而造成很多为虐而虐的智障情节。



    其实想想,有些情节也不应该被吐槽。



    好比龚宝宝几人如今遇到的,不管是选择问或者不问,他们都有可能成为猪队友。事物变幻无常,身在局中,你自然不可能知道怎么选择是对的。



    龚宝宝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易位而处,他的选择也会和鸢元仙子一样。不是没有猜过对方是个坏人的可能,而是打从心底里没有办法去认同并接受这件事,总会心怀侥幸。甚至会觉得哪怕对方真是坏人,也不一定会伤害自己,毕竟对方曾经对自己那么好。



    对于鸢元仙子来说,林盟主不只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榜样,她一直想要打造一个人人平等、安居乐业的桃源乡的榜样。是林盟主教会了她有不平就一定要抱,生而为人,还请善良的道理。



    她知道她的师父变化很大,但她不愿意相信师父会去做坏事。



    表里不一也可以只是反差萌。



    “若林盟主是被夺舍了呢?”龚宝宝忍不住问,这种前后行径出现很大矛盾的,不是被夺舍了就是受到刺激了。



    “那我的死就可以为你们证明,我师父真的有问题。”鸢元仙子的分-身回答道,然后还解释了一下,“我留下,也是因为师父已经发现有人用了窥天池。如果谁都不留下,师父肯定会彻查,那我们还是一个都跑不了,不如有个人留下来承担。”



    鸢元仙子不是个“我有苦衷,但我不说”的性格,相反,她做了什么,她是一定要说的,她都付出那么多了,不说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付出。



    她也没有想着要谁心怀感激,但至少她觉得应该让对方知道她不是那么有勇无谋。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牺牲自己呢?!”方舫握拳,血直接从掌面流出来的那种,真气逆转,气得差点就要入魔。但偏偏最憋气的是,都在这种时候了他都不知道该怪谁。



    鸢元仙子可以为了方舫牺牲自己一回,自然也可以牺牲第二回。



    “你根本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方舫吼完就后悔了,又赶忙透过分-身对鸢元仙子道,“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也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抱歉,你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认命吧。”鸢元仙子对方舫尽可能地露出了自己最漂亮的笑容,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不希望你们回来找我,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让我的留下变得毫无意义。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话本里的这种情节。”



    鸢元仙子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却主要是针对冲动的道侣。



    她就是这么自私啊,骂她双标也可以,她就是这样,只许自己为爱人出生入死,却承受不住爱人为她牺牲。



    龚宝宝当然不会那么冲动,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别人用生命铺就了逃生之路,却被生生浪费的行为,总感觉那样别人的生命会显得更不值钱。但他也不会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什么都不做,他已经马不停蹄地捏碎了颜君陶为他准备的呼救泥塑小人。这种时候,当然是请大佬来救场啊。



    “为什么不是玉简?”王异同学的大脑回路也有点特别。



    龚宝宝无奈,当然是因为他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纨绔,紧张的时候有可能根本捏不碎玉简啊。



    王异&方舫:……



    ***



    在龚宝宝等人搬救兵的时候,鸢元仙子也对上了林盟主。林盟主在发现不对后,并没有对外声张,而是也选择了独自回到自己的宫殿。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不亏是师徒。



    “鸢儿,果然是你。”林盟主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身法袍,雷霆万钧。他的脸上再没有那诡异邪魅的妆容,但阴冷的气势却好像并没有收敛。他闲庭信步地走进殿内,如恐怖故事里的阴霾,一点点逼近。直至对上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鸢元仙子,“你看到了多少?”



    “师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鸢元仙子开门见山,没有废话。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林盟主反问,故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汗毛直立的危险。



    鸢元仙子咬唇:“我不相信师父会是坏人!”



    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不是怕了眼前的师父,是怕了有可能要面对的现实。



    林盟主抬手,宽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他摸了摸鸢元仙子的头,笑着道:“为师很欣慰,都这样了,鸢儿还愿意相信我。”



    鸢元仙子抬头,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师父?”



    “那确实是个一直隐藏在我巨鲸界以及其他散修之地的邪恶势力,目的不明,却已经扎根多年。为师……其实是个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