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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尘归尘,土归土

    陶思华拎着两袋啤酒回到住宅。

    客厅的灯亮着,是她吩咐佣人不要关的,这个家已经没有人等她归来,至少留一盏灯,给这座美轮美奂的大宅子渲染一丝虚假的温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像一座华丽的牢笼。

    那座牢笼以前困着她和她的母亲,现在,只困着她一个人。

    女人的葬礼非常简单,没有设灵堂,没有开追悼会,直接送去殡仪馆,下午就火化了。

    她生前注重外表,深居简出,拒绝了一切亲戚朋友登门拜访,死的时候几近面目狰狞,连陶思华都不敢多看一眼,她想,女人必定也不愿被任何人看到。

    本来就已经死不瞑目,再留着这么副丑陋不堪的躯壳被人瞻仰,只怕女人在天之灵更不能安息。

    火葬之前,陶盛磊终究还是出现了,陶思华本以为父亲会绝情到底,等到女人化了灰都不会多看一眼。

    男人总算还有一分身为丈夫的觉悟。

    他去停尸间看了女人。陶思华陪着他一起去,他想看看父亲在见到母亲时会有什么表情。

    殡葬师给女人化了妆,手艺很好,甚至让女人看起来带了几分年轻时的端庄秀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尸僵的原因,女人的眼睛始终没办法完全合上,半睁半闭着,眼珠蒙着一层灰败的色彩,里面透着临死前消散不去的哀怨。

    陶盛磊是不惧鬼神的,他在道上混出名堂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若世上真有怨灵,他必定早被冤魂索命,活不到现在。

    西装革履的男人挺拔高大,纵然已到不惑之年,身材依旧保持得精悍健美。这也许就是女人迷恋他迷恋到不能自拔的原因之一。

    男人的确拥有让女人疯狂的本钱。

    现在,女人死不瞑目,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痴等着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来看她最后一眼。

    陶思华走到门边就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再看女人的遗容,不是害怕,而是不忍。女人太可怜了,到死都是可怜的。

    她不想去可怜自己的母亲,这种类似于施舍的感情只会让女人显得更卑贱。

    陶盛磊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去,低头朝女人看去,他的表情很平静,但因为五官是刀刻斧凿般的刚毅,所以看起来显得非常冰冷无情。

    陶思华看到男人伸手往女人的脸上抹去,似乎是要替她合上双眼,陶思华轻轻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她不想知道女人最后到底有没有瞑目,她只知道父亲不会分给女人更多的感情了,不会有悲伤,不会有难过,他来这一趟,只是因为他有这个责任。

    她希望女人能够知足,不要在死后还继续折腾。

    陶家大门大户,女人火葬的场面却比普通人家看起来还寒酸凄凉。女人被送进焚化炉时,没有人哭。

    一个都没有。

    有时候陶思华会觉得自己遗传了父亲的铁石心肠,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自己连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

    两父女面无表情地相对而立,谁都没有说话,等着焚化炉里面的女人慢慢烧成一堆灰,场面简直诡异至极。

    殡葬人员捧着一个白色的骨灰盒出来,款式是最普通的,因为不会用很久,陶思华等一下就会将女人的骨灰撒到海里。

    女人生前总被困着,死后应该得到自由。

    回归天地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陶思华捧着骨灰盒离去时,陶盛磊只说了一句话:“思华,别太伤心。”

    她有点惊讶,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下来。

    不知道陶盛磊为什么会觉得她伤心,她甚至连一颗眼泪都没有掉落。

    可是后来,她还是哭了一场。

    当她把女人的骨灰撒到海面上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孑然一身了。

    天地浩大,盛世繁华,她在一片喧嚣中迷失了方向。

    她突然很想逃跑,逃到一个都是人的地方,人越多越好,越拥挤越好。

    但却又生出了几分惊恐。

    那么多人,放眼望去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是更可怕?

    她掏出手机,想要找个人陪陪她,谁都可以,只要是人。

    但打开通讯录,一个个名字看去,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无谓的应酬,但通讯录里的人,无论找谁,都是应酬。

    原来她不光亲情淡薄,连友情也一样。

    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居然连半个贴心的朋友都找不出来。

    她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蒙头大睡。

    直至日落西山。

    她想去医院找夏晟,她渴望见到他,但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样,眼睛浮肿得那么厉害,脸色还很苍白,像一朵半凋零的花,失去了鲜艳的色彩。

    不能去。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要做他心里完美无缺的女人。

    鬼使神差的,她拨打了桃之夭夭的号码。

    女人临死前说的话给了她无限猜想,世事难道真有那么巧,这么容易就遇上了失散多年的姐妹?

    陶思华其实不太恨“那个女人”,尽管母亲对她恨之入骨,还不断对她灌输恨的思想,但她就是恨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对母亲和父亲都没有足够的爱,所以她一直置身事外,理智地看待这一场三角恋爱。

    得不到是苦,被拆散也是苦。

    她不同情任何一方。

    因为那是他们的事,与她无关。

    谁争赢了都无所谓,更何况他们谁都没有赢,都输了。

    桃之夭夭是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也不太重要,陶家的财产她不稀罕,陶盛磊的父爱她也不在乎,是或不是都影响不了她。

    所以,她约了桃之夭夭出来陪她。

    她们是朋友,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那样的关系,不会更进一步,也不会更疏远一些。

    事实证明,她找对人了。

    桃之夭夭很有眼色,跟她在一起其实很舒服,她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候以关怀为名,打破砂锅问到底。

    出门之前,她饿坏了,回来的时候,却撑坏了。

    她跑到卫生间,扣着喉咙一阵呕吐。

    缓过来的时候,她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红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自己。

    仿若游魂。

    “以后……都不会了。”她把手贴到镜子上,抚摸镜子中冰冷的人影。

    从明天开始,她要过崭新的生活,抛开过去,抛开枷锁,为自己而活。

    ……

    夏晟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礼拜,终于可以出院了。

    但林丞彦提醒他,出院了也还要休养,至少休养三个月。

    来接他出院的人除了花桃,还有夏翰明和顾佳期。

    花桃来得早,跟夏晟靠在窗台前聊天,远远就看到了夏家的黑色轿车驶来,停在门口。夏翰明和顾佳期分别下了车,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可爱,怎么看怎么登对。

    夏翰明终日臭着一张脸,顾佳期似乎有点怕她,低垂着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门口时,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撞到了顾佳期身上,又一言不发地走开,被夏翰明一把抓了回来。

    两个男人起了争执,顾佳期躲在夏翰明身后,拘束不安。

    花桃挑了挑眉,转头看着夏晟笑道:“夏二少的正义感其实蛮强的。”

    夏晟眯起眼睛,在热得过了头的阳光下一副很惬意的样子:“你现在才知道?他不是救过你吗?”

    花桃歪着脑袋说:“他救我难道不是出于私心?”

    “你想太多了。”夏晟捏捏她的脸颊,“就算出于私心,也是为了维护大哥的女人。”

    花桃说:“你才是想太多了。”

    楼下,两个男人终于结束了对峙,撞了人的男人屈服了,冲顾佳期哈腰赔不是。

    男人走后,夏翰明板着脸跟顾佳期说了一句什么,顾佳期的头垂得更低了,夏翰明扶了扶额,似乎有点无奈。

    花桃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表妹怎么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夏晟也笑:“她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样子,我没少欺负她。”

    花桃:“……”

    夏翰明转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发现顾佳期还站在原地,便又折了回来,不耐地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往前走。

    “看来你弟弟跟她挺有戏的。”花桃趴在窗台上,觉得那两人越看越像那么一回事。

    夏晟耸耸肩,不置可否。

    花桃便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眼,戳得他**地扭起来。

    “你要回家了。”花桃颇有些闷闷不乐地道。夏晟回家后要静养,而她又不好去夏家探望他,见面的次数肯定不如现在多了。

    夏晟抓住她调皮的小爪子,握着贴到自己的胸口上,笑看着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花桃顺势在他的胸膛上按了按,温暖又结实,像一堵温厚的墙壁。她随即起了玩心,伸出食指在上面画了个桃心:“我干嘛要跟你一起回去,神经病。”

    “你不是舍不得我这神经病吗?”夏晟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

    “别这样,他们快要上来了。”花桃自从上回被护士“抓包”后,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夏晟但凡有些逾越的动作,她都要先往房门看一眼,弄得两人跟偷情似的。

    “那趁他们上来之前我们赶紧亲热一下。”夏晟二话不说就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