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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诸事不宜

    克里斯死了。

    死在一间出租屋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热的。

    这个有着忧郁眼神的漂亮小伙子靠坐在墙角,微垂着头,零碎的额发遮挡着他的眉目,宛若沉思。

    秦可和夏晟到达出租屋时,门是反锁的,他们只能用暴力破门而入。

    秦可第一个进去,环视屋内一圈,立刻冲到墙角一把揪起对方的衣领怒吼:“你这混蛋是不是又去赌钱……”

    话说到一半,便察觉到不对劲,对方像个忘了上发条的娃娃,全身都是瘫软无力的。

    被秦可这么一拽,脑袋便歪歪斜斜地垂向一边,角度怪异得很。

    怒意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不敢置信。

    “克里斯……?”秦可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双藏在额发间微微睁着的黑眸,里面一片暗沉,宛若死水,映不出任何光芒。

    夏晟弯腰捡起了克里斯脚边的一次性注射器,借着透进窗子的光线看到了里面残留着的白色液体,不禁皱起了双眉。

    “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秦可蹲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大叫着对方的名字,神经质地摇晃着他的肩膀,然而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他死了。”夏晟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颈部动脉,然后平静地叙述事实,“我们报警吧。”

    秦可没有说话,很茫然地转头看着夏晟,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夏晟很冷静地报了警,详细地说出了出租屋的具体位置和门牌号,语调平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可呆呆地看着克里斯,仿佛被他眼底永恒凝固的那抹莫可名状的哀伤吸引了,然而再细看,却发现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哀伤,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是一种大彻大悟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这个外表忧郁漂亮的青年在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

    秦可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扶着墙壁要站起来,但双脚打颤,差点站不稳。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扶了他一把。

    掌心很温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得到。

    秦可闭上双眼,全身无力地往后靠去,靠进了身后人的胸膛。

    “你说……怎么会这样?”秦可的嘴唇一张一翕,吐字十分模糊,也不知道是问夏晟,还是自言自语。

    夏晟吃力地扶着比他还高一头的秦可,拍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一切都交给警方去处理,会有一个结果的。”

    “但人已经死了呀。”秦可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克里斯,怎么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公安人员来得很快,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并把两人带回去录口供。

    途中,夏晟转头看了秦可一眼,那是一个颇具深意的暗示,他不确定秦可目前的状况能不能意会得到,但当两人眼神接触时,他看到秦可轻轻地点了点头。

    做笔录时,他果然不该说的,半句都没有说。

    从警察局出来,秦可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夏晟拦了辆计程车,把他塞上了车,想了想,自己也跟他一起坐了进去。

    秦可转头看着他,表情木然地问:“你要送我回去?”

    夏晟其实也不比他好多少,神色恹恹的,只是强打精神,用手抹了把脸,笑道:“嗯,送你。我长这么大,头一回送男孩子回家,送的就是你。”

    秦可把头靠到椅背上,无声地笑了笑:“凡事都有第一次,人生百味,都得尝一尝不是?”

    夏晟不知道他是是悲伤过度还是惊吓过度,总觉得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很有哲理。

    一路上,两人都没在说话,司机开了音乐,飘出了周华健的《忘忧草》,旋律带了点淡淡的伤感。

    ——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早已不承认还有什么神。

    ——美丽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

    车子在小区门前停下来,秦可却不愿意下车。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排山倒海的悲伤,抓着夏晟的胳膊,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克里斯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千里迢迢跟着我回国,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他的……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混账……”

    司机转过头为难地看向他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夏晟便递过去两张百元大钞,司机收了钱,不再感到为难,掏出手机专心致志地玩游戏,只当后排在闹鬼,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后来干脆下车去抽烟,留给他们一个狭小的无人打扰的空间。

    秦可哭得停不下来,眼泪鼻涕蹭了夏晟一身。

    夏晟也不劝他,任他哭嚎,不时地轻拍一下他的背部。

    哭得出来,挺好的,总比憋在心里好。

    夏晟尝试过哭不出来的那种痛苦,只能一直憋在心底,憋久了,发酵成更深沉的痛。

    他挺羡慕这小子直来直去的脾气,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心里不藏任何东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光明磊落。

    秦可渐渐收了哭声,双眼通红地看着夏晟,露出一点羞赧之色,带着鼻音和一丝性感的沙哑小声问:“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梨花带雨?”

    夏晟用手帕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笑道:“是挺有那么一点楚楚可怜的感觉。”

    秦可拿过那条手帕,擤了擤鼻涕,然后才抬头看着他说:“不好意思,这手帕你还要吗,我可以帮你洗干净。”

    夏晟温和地道:“没关系,反正不是我的。”

    秦可“哦”了一声,瞬间了然:“是花桃的?”蓝白相间的条纹,和花桃一向风骚的品味略有差距。

    远在城市彼端的花桃:“阿嚏!”谁在背后说我?!

    夏晟摇摇头道:“在车座的缝隙里抽出来的,我看着还干净,就拿来用了。”

    秦可:“……”

    秦可默默地把它塞回车座缝隙里。

    ……

    花桃一早起来就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她用冷水洗了个脸,又冰敷了右眼十分钟,终于恢复正常。

    花若云提醒她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今天万事小心。”

    花桃不以为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而且,这说法毫无凭据。

    只是没想到,花若云毫无凭据的说法,竟然一语成谶。

    花桃上午要去跟一个IT菁英进行职业性质的约会,IT菁英空窗了三年,有点忘记了如何跟异性相处,于是想借由租女朋友来重新适应。

    两人先是看了场电影,然后吃午饭,花桃提议饭后散散步,于是两人便沿着林荫小径慢慢走。

    然后……就杯具了。

    经过一家高级私人会所时,他们竟与从里面款步出来的夏夫人打了个照面。

    当时,夏夫人正与几个一看而知身份尊贵的太太们言笑晏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花桃……与她身边仿若亲密的男子,怔了一下,笑容不变,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花桃顿时觉得那只被IT菁英牵着的小爪子火烧一般滚烫,立刻下意识地抽了回来。

    “怎么了,宝贝?”IT菁英不解地转头看她。

    “没……我们去那边逛逛吧。”花桃垂下眼眸,带着IT菁英逃也似的离开,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心虚,简直狼狈至极。

    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夏夫人会不会误会,会不会以为她一脚踏两船,会不会从此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

    这回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心不在焉,跟她聊天也是上言不接下语,IT菁英也看出来了,只以为她出来大半天,逛累了,便不再勉强,提前了两个小时结束约会。

    花桃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生出了厌烦情绪。

    回到工作室时,她整张脸都是阴沉的。

    只有狄帝一个人在位置上听歌,看到花桃进来,吓了一跳:“哇,老大你印堂发黑,邪气入侵啊。”

    “我心情不好,别刺激我。”花桃警告道,然后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翻了翻日历,幡然醒悟,“原来今天真的诸事不宜,难怪我这么倒霉。”

    狄帝拔掉耳塞,苦着脸唉声叹气:“老大,你能有我倒霉吗?”

    “你怎么倒霉?”花桃终于来了点兴致。

    在自己不幸的时候听听别人的不幸多少能缓解一下负面情绪,有利于身心健康。

    狄帝提起今天发生的这件倒霉事就悲愤交加,开口之前还要捶一下桌子:“我今天起晚了,只好坐计程车过来,不小心把手帕落在了车上,我记得那计程车的车牌,中午去吃饭的时候特地联系了出租车公司,司机把手帕给我找回来了,但……”

    他摊开右手,盯着掌心,眼前又浮现出自己惊喜地抓起手帕却抓了一手黏糊糊的透明液体时的恶心一幕。

    “上面都是鼻涕啊我靠!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混蛋用我的手帕擤鼻涕了!难怪那司机还给我时特意用了个透明袋子装起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恶心!”

    花桃:“……”

    “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顶?”狄帝又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

    花桃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好吧,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