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南步履从容地走出酒店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他身边，车门打开，Cian从车里钻出来。

    “少爷。”他绕过去给塞南开车门。

    塞南上了车，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脸疲惫。

    “少爷，很累吗？”Cian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点关切地问。

    塞南抬臂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那现在是回别墅还是去见老爷子？”Cian问。

    塞南懒洋洋地道：“见老爷子吧。”向老家伙报告完情况后回家吃个宵夜，洗澡睡觉，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Cian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塞南干脆闭上眼睛，在车上小憩片刻。

    到达目的地后，Cian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处于沉睡中的贵公子。

    他的头发日渐长了，却并不剪短，柔顺地覆盖在脖子后，有几分狂野不羁的味道。

    Cian轻声道：“少爷，我们到了。”

    塞南睁开双眼，朝车窗外看了看。

    Cian下了车，帮他拉开车门。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路灯一盏盏亮起，渲染开一片温情。

    塞南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对Cian说：“你在车上等我。”

    老爷子正在泡脚，伺候他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蹲在旁边替他按摩脚底穴位。

    塞南大咧咧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张开双臂搭在了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眯起了双眼。

    “老爷子很会享受嘛。”他笑道。

    罗伊?唐纳修哈哈笑道：“不及你享受，坐拥齐人之福。”

    塞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你都知道了？”塞南说，“那就不需要我浪费唇舌向你报告了。”

    罗伊?唐纳修笑笑承认了：“你做得很好，虽然用的是旁门左道。”他派去的人主要目的是保护他，但如果他硬要说成是监视，也没什么问题。

    比起外孙的敬爱，也许敬畏更符合他想要的效果。

    只是眼前的这个塞南和那个病弱的塞南不同，他从来没有从这个外孙的眼中看到过怯意和畏缩。

    他对此非常满意。

    “戴利家的小女儿出了名的难伺候，你居然也能搞定，本事不错。”罗伊笑吟吟地赞叹。

    塞南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没什么本事，正如你所说的，旁门左道而已。”

    罗伊道：“名门正宗也好，旁门左道也好，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和好处的，就是高招。”

    塞南笑笑，盯着手里的打火机，翻过来，再翻过去。

    “过几天利亚姆?戴利肯定会找上你，到时候就看你的能不能摆平他了。”罗伊提醒他道，“搞定凯茜只是第一步，戴利家真正掌权的是利亚姆。他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塞南轻轻地“嗯”了一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利亚姆是那个高得离谱的黑人吗？”

    罗伊奇问：“你见过他了？”

    “在一次宴会上远远看了一眼。”塞南说，“他真的不是戴利家捡回来的孩子？跟凯茜一点都不像。”

    罗伊摸着下巴笑了笑：“的确有传闻说他是戴利的私生子，谁知道呢。反正他很疼爱凯茜，每一位接近凯茜的男人都会被他轰跑。”

    塞南把打火机收起来，抖了抖腿，站了起来：“难怪凯茜那么容易就被男生哄到手，原来是因为没什么恋爱经历，可怜的女孩，我要解救她。”

    罗伊哈哈大笑。

    塞南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从这里回去得一个多小时。”

    罗伊说：“你其实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塞南敬谢不敏：“不必了，我更喜欢那边的风水。”

    罗伊不太懂风水说，只知道塞南不乐意跟他同住。不过他并不在意，他要的不是天伦之乐，而是家族繁荣。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得其一，必失其一，看你怎么取舍。

    塞南走出别墅大门，看到Cian正蹲在车子旁边抽烟。

    他有点意外，平日看到Cian总是一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模样，没想到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Cian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Cian想要站起来，塞南却笑笑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你现在这样比平时装逼的时候可爱。”塞南笑道。

    Cian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我平日没有装……”他说，“我就是那个样子。”

    塞南笑看着他：“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Cian沉默地抽着烟，没有回答。

    塞南拍拍他的肩膀说：“抽完了隔五分钟再上车，我不喜欢车里有烟味。”然后站起来往车子走去。

    Cian把烟扔到脚边，也站了起来，用鞋尖碾熄了烟蒂。

    夏夜凉风，吹起他的衬衣衣摆，塞南从车窗里望去，觉得Cian好像消瘦了一点。

    车子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

    塞南让Cian打开车载音响。

    “有没有西班牙语的歌？”

    Cian抱歉地道：“没有，不过有华语音乐，要听吗？”

    塞南点点头：“也行。”

    于是直到到达目的地，两人都没有再说半句话。

    下车的时候，塞南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个打火机扔给Cian。

    “你抽烟，这个送你。”

    Cian反射性地抬手接住，看了一眼后有点吃惊地道：“这个是凯茜小姐送你的礼物吧？”

    塞南“嗯”了一声，往别墅里走。

    别墅门口有守卫，远远地看到车子驶过来时，便已经把门打开。

    塞南走了进去，Cian紧随其后。

    “这礼物太珍贵了，少爷还是收回去吧。”

    塞南说：“我又不抽烟，要它没用。”

    Cian有点急了，疾走几步用身子挡住了塞南：“少爷，这是凯茜小姐送给你的礼物，请你好好珍惜。”

    塞南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我跟她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用珍惜这个词会不会太可笑？”

    Cian直视着他的眼睛，表情严厉：“少爷，凯茜小姐对少爷动了真情，绝对没有利用的意思，也请少爷……”

    塞南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有我珍惜的人。”

    Cian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眸。

    塞南低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塞南?唐纳修’了吧？我有妻子有孩子，我叫夏晟，我的家在云城，我不属于这里！”

    Cian抬起头，表情闪过一丝不忍：“少爷……但事到如今……”

    “我留下来只是一场交易，我迟早要回去的。”夏晟斩钉截铁地道，“老爷子以为财富和权势能使人利欲熏心，我只要留下来，总会被慢慢腐化。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在意那些东西。”

    Cian有点惊讶，他还真没见过像夏晟这样的人。

    哪个男人不想要名，不想要权，不想站在权利的核心位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老爷子常说，只要人尝到过一次权利带来的虚荣感和满足感，就会上瘾，欲罢不能。

    夏晟笑笑说：“可能我更像妈妈。”

    Cian呆呆地看着他。

    “这样没什么不好，”夏晟拍拍的肩膀，将他推到一边，继续往二楼走去，“起码能活出我自己，而不是**的傀儡。”

    Cian握着那个打火机下意识地往前追去。

    夏晟回过头，冲他眨了眨眼：“凯茜是个可爱的女孩。”

    Cian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带着警惕和紧张。

    “我让她喝了点酒，睡过去了。”夏晟说，“我对我妻子以外的女性没有兴趣。”

    Cian捏紧了那个打火机。

    夏晟深深地看他一眼。

    “有没有考虑过，为自己而活？”

    语毕，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Cian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二楼尽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久久无法回神。

    为自己而活……？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少爷不知道，他只是唐纳修家的奴才，根本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人生。

    Cian把那个打火机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有些东西，不是他能触碰的。

    有些想法，不是他应该有的。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回头看了那个打火机一眼。

    一眼。

    他握紧了双拳，想否认自己心底的动摇。

    少爷说的话太动听了，他巧舌如簧，不光是哄女孩子厉害而已。

    犹豫只是一秒钟的时长，但他却觉得过了半生。

    他转了回去，把打火机揣进了裤兜，大步流星地朝别墅门口走去。

    二楼雕花石柱后面转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绿眼睛闪过一抹笑意。

    “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夏晟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有感情就有弱点。

    这是罗伊?唐纳修老爷子教会他的。

    而他，不过现学现用。

    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这里没有任何守卫，他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尽头的房间是仪器室。

    他走进去，开灯，关门。

    和花桃分开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是放松的，思念折磨着他，让他痛苦难耐。

    唯有在这一方小天地，通过高科技建立他跟她之间的联系，跨越千里之外的地域障碍，获知她的喜怒哀乐，日常点滴。

    她高兴的时候，他觉得难过，她难过的时候，他就更难过。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做唐纳修家的扯线木偶。

    他要想办法反击。

    无论如何，都要尽早回到他爱的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