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休的时候，郭果都没有主动进过夏晟的办公室。
除了夏晟打内线电话要求秘书帮他泡咖啡或者拿某份合同进来。
郭果面无表情地敲门进来，放下东西，又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夏晟待她走后，忍不住乐半天。
这个女人，他想，左右逃不出他的手心。
午休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花桃。
“老婆，”他笑道，“身体怎么样？”
花桃显然被他这样的称呼弄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还好，就是有点咳嗽，已经看过医生了。”
夏晟语调关切地道：“那记得按时吃药。”
花桃轻轻地“嗯”了一声。
夏晟说：“午饭吃了吗，吃了什么？”
花桃说：“刚吃过，你猜猜是谁替我做午饭。”
夏晟眯起了双眸。
“家里来客人了？”他觉得花桃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猜，要么就是有会做菜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了。
花桃笑道：“你猜不到的，是你那位从爱尔兰带回来的绅士。”
夏晟果然微微吃惊。
“Cian？他来了？”夏晟问，“他来干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登门，夏晟心念百转，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会是老爷子那边又有什么指令吧？
他都跑到千里之外了，还要继续受制于人，想想心里都来火。
花桃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爱尔兰绅士出现在家里的原因，然后笑问：“是不是很惊讶，他居然帮人做家政。”
夏晟撇撇嘴，一脸冷漠，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带着浅浅笑意的。
“惊讶，他之前在那边一直是家里的管事，相当于家政公司的经理，现在居然亲力亲为，降职了啊。”
花桃叹气道：“原来现在找工作真的那么艰难，对了，我们公司缺人吗？”
夏晟笑道：“要捧红他吗？”
花桃也笑了起来：“捧红倒不必，他虽然长得帅，但还真没什么明星相，而且年龄好像也有点大了，后勤工作比较适合他吧。”
夏晟说：“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进我们公司，说不定他就是喜欢做家政，对家族感兴趣。”
花桃不相信，一个男的，怎么会喜欢连女人都不喜欢干的活。
“我去问问他。”花桃说。“好歹一场相识，总不能看着他独在异乡那么落魄。”
夏晟乐了，笑道：“好，你问问他，反正只要他愿意，我随时可以帮他安排工作岗位。”
只是就算他给Cian安排经理甚至总监的职位，恐怕也没办法让他到公司里来，Cian的目的应该就是留在花桃身边，即使不是一刻不离，也尽量无限接近。
这应该是他亲爱的弟弟的授意。
夏晟捏着手机笑了。
啧啧，可怜的弟弟，生来优秀，可惜如今却跟所爱之人分隔两地。
有时候太过优秀也未必是好的事情。
花桃在那头兴冲冲地道：“那等我问了他之后就给你电话。”
夏晟说：“好，去问吧。”
他结束了通话，把手机放一边，然后拿起座机话筒，拨打内线号码。
那头很快就有人接了起来。
“哈喽，夏先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秦可？怎么是你接？”夏晟问。
秦可说：“午休时间啊，你的小秘书和同事去吃饭了。”
“你怎么没有去？”夏晟笑了。
秦可说：“我废寝忘食赶设计图啊，你看我多勤奋优秀。”
夏晟说：“那年底公司给你颁发优秀员工奖。”
“说定了啊。”秦可毫不谦虚，当仁不让。
夏晟“嗯”了一声，想挂断，却听见秦可在那头问：“所以你找你的小秘书到底是什么事？”
夏晟淡淡地道：“想让她帮我打包一份便当，你代劳吗？”
秦可说：“那就让她打包两份，谢谢。”
夏晟笑了，这礼拜吴毓文代表公司到外地参加一个展销会，剩下秦可孤家寡人，他就化思念为工作动力，一心扑在创作上。
夏晟笑眯眯地道：“好，你吃什么，我请。”
秦可说：“当然你请，我加班主要还是为了替公司挣钱。”
夏晟一向大方，从不亏待员工，更何况只是一顿午饭而已。
“请你吃豪华午餐。”夏晟说，“聚贤楼的怎么样？”
那里消费高，但菜品一流，公司的庆功宴一般都订在那里。
秦可顿时心满意足，觉得自己赚大发了，笑嘻嘻地道：“聚贤楼那几个招牌菜我都要了。”
夏晟笑，胃口挺大的。
但谁让秦可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准了。
挂了内线电话后，他拨通了郭果的手机号码。
郭果没有接。
夏晟不死心又重拨了一次，响了五六声，夏晟以为她铁了心拒接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你好，夏总。”淡漠又疏离的语调，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夏晟乐了，笑道：“在外面吃饭？”
郭果说：“是的，现在是午休时间。”
夏晟笑道：“你吃完之后帮打包两份午餐。”
郭果愣了一下，顿了顿才问：“打包两份？”
夏晟说；“没错，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秦设计师的。”
郭果继续维持着淡漠的口吻道：“……好吧，请问打包些什么菜？”
夏晟说：“聚贤楼的招牌菜，随便点几样。”
聚贤楼是云城有名的酒楼，招牌菜不下十样，夏晟当然不可能每样都要一份。
郭果慎重起见，问道：“哪几样？你说菜名。”
“你帮我决定就好，”夏晟说。
“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打电话到那里叫外卖的。”郭果不冷不热地道。
夏晟说：“我有秘书，为什么还要凡事亲力亲为？”
“但现在是私人时间，秘书又不是保姆，你……”郭果还想说什么，夏晟却打断了她的话。
“我有电话进来了。”
郭果拿着手机，只听到一连串嘟嘟嘟嘟的盲音。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砸到餐桌上。
坐她对面的同事吓了一跳。
“谁的电话啊，你这么气。”
郭果往自己的盘子里加了好几勺辣椒，然后抬头道：“没事。”想了想，又问，“无谓人而已，别管他。”
同事看了她一眼，知趣地没有追问，低声道：“哦。”
郭果也不再说话，大口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结果被辛辣的味道呛得猛咳嗽，眼睛瞬间飚出了泪花。
同事：“……”
夏晟挂了郭果的电话，接通花桃的来电。
“怎么样？”他笑问。
花桃叹气道：“Cian说他就爱做家政。”
“我就说嘛，”夏晟笑道，“人各有志，你也别强人所难。”
花桃说：“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他做家政太可惜。不过既然他说喜欢，就由得他好了。不过爱做家务的男人以后肯定是个温柔的家庭煮夫。对了，Cian在爱尔兰有女朋友吗？”
夏晟：“……”
花桃说：“不然把甜甜酱介绍给他？”
夏晟无奈地道：“随便你啊，不过你最好问问人家的意见，说不定他在爱尔兰已经娶妻生子。”
“不是吧？”花桃有一瞬间还真信了，但想了想，立刻否定，“要是他真有家室，肯定不会跟你跑来这里的，Cian不像是抛弃妻子的渣男。”
夏晟觉得好笑：“渣男额头上还刻着字？”
花桃顿了顿，也笑：“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是曾经山盟海誓的伴侣，也有背叛的可能。”
夏晟隐隐觉得这话带刺，于是赶紧笑道：“但也有矢志不渝的爱情，就想我对你。”
“是吗？”花桃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
夏晟一愣，不明白花桃怎么是这个反应，还想再问，却听到花桃又开口了。
“晟哥哥，我对你才叫矢志不渝。”
夏晟心头一震，总觉得花桃似乎从中窥破了什么。
“我对你也是啊。”他信誓旦旦地道。
花桃轻声说：“嗯，我相信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沉甸甸地压在夏晟心头。
挂了电话后，他觉得心里很不是味道。
花桃对他的爱，对他的信任，对他的依赖……都不是真的。
或者说她所爱的所信任的所依赖的对象，并不是他。
既然如此，他何必内疚？
内疚反倒显得惺惺作态了。
午休时间结束时，郭果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
经过秦可办公桌时，她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他。
秦可抬起头，顿时双眼发光。
“这么多好吃的？”他喜出望外。
郭果笑笑道；“嗯。”
然后敲开了总裁办公室门。
夏晟抬头看着她笑。
“这么久才回来，我肚子要饿扁了。”
郭果笑道；“聚贤楼的客人多，排队点餐排了半个多小时。”
“真是辛苦你了。”夏晟边说边打开袋子，把里面的饭盒拿出来，“哟，这么多？”
郭果眨眨眼说：“你又没说要什么，要多少，我就每样招牌菜都叫了一份咯。”
夏晟扬起唇角笑道：“顽皮。”一双绿眼睛水润清亮，映着对方微怔的表情。
郭果被他那句亲昵的责备弄得方寸大乱，本来针锋相对的气氛顷刻瓦解。
夏晟打开饭盒，发现酸甜排骨上面覆盖了一层红艳艳的辣椒粉。
再打开一盒，茶树菇炒猪肚的上面也洒了厚厚的一层辣椒酱。
其余的不用再打开了，夏晟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郭果。
郭果顿时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故作淡定地道：“现在天气炎热，放点辣椒可以增进食欲。”
夏晟笑笑，用一次性筷子戳了戳那些快要满出饭盒的辣椒酱。
只是放一点而已？
他不语，但笑容带着包容和宠溺。
仿佛在纵容一个他乐意宠着的任性妄为的小孩。
郭果心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瞬间被他的温柔的眼神击垮，溃不成军。
她近乎惊慌失措地转身，落荒而逃。
夏晟看着那扇“砰”地合上的门，笑了笑。
啧，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