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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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中有尺素书

    “姐姐!”沐佑柠气势汹汹地推开舜华苑的门,跑到正坐在天井处钻研茶艺的沐修槿面前兴师问罪。可虽说是兴师问罪的话,那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撒娇:“姐姐,你白天跑到哪去了?你这般大摇大摆地跑出去不要紧,可是害苦了柠儿。因为你半个时辰前才回来,柠儿可是在府中硬生生地憋了一天!你瞧瞧,都把柠儿给憋成什么样子了?”

    沐修槿放下手中的茶夹,将小炭炉上煮沸的水浇缓缓地在茶壶上,头也不抬地回答:“绿影不是替我送了点心去道歉了吗?”

    “她还有脸到姐姐这儿来邀功?”沐佑柠愤愤不平地坐到姐姐身边,“就她做的那破糕点,连鸟儿都不愿意吃。我看呐,她那点心也别叫什么紫苏蜜饯糕了,直接就改名叫‘鸟不理’好了!”

    沐修槿冲沐佑柠背后微微一笑:“哦,这新名字起得倒也生动。不过,究竟是改还是不改,还是要和制作点心的人商量才好。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绿影?”

    听了姐姐的话后,沐佑柠这才发觉自己身后有人。她呆愣愣地回过头,发现绿影正抱着一罐“碧落桃花”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沐佑柠轻咳一声,对绿影讪笑:“绿影,你原来在舜华苑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我出去了,二小姐就能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吗?”

    “哪能啊?”沐佑柠看着绿影手中的罐子,眼珠一转,想要岔开话题:“哎?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绿影对沐佑柠翻了个白眼,把怀中的素胚白瓷罐放到案上,伸手指指罐子上用红纸贴着的条子:“碧落桃花,二小姐你不识字吗?国子监真是白上了,还不如我一个小丫鬟。”

    “她那国子监是怎么上的,你还不知道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趁先生不注意偷溜出去玩,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先生。哪里学了什么真学问?”沐修槿一边说话,一边用陶制的茶则从素胚白瓷罐取出一匙左右的茶叶,拿起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茶盘中的陶制茶匙轻轻地将茶叶一点点拨到茶荷中,将鼻子凑近茶荷仔细地嗅了味道,满意地点点头,“这‘碧落桃花’不愧是贡品,茶形完整,干而又香,闻着果真能让人想起那杏花微雨的场景。现在它还只是茶叶香气便这般馥郁,若是沏出来后一定是满室馨香了。”

    沐佑柠见姐姐揭了自己老底,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再香又怎样?还不就是沏来喝的?只要一喝进肚子里,和普通的白水有什么区别?”

    听了妹妹一番不通风雅又强词夺理的论断后,沐修槿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吩咐站在一边的绿影:“这般顶尖的茶叶,可不能叫随随便便的水给糟蹋了。我听娘亲说她前年采了罐雨前的杏花露水,就埋在她院内的那棵海棠树下,你去问她要一些来。”

    沐佑柠撇嘴:“不就是沏个茶嘛,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是,奴婢遵命。”绿影点点头,临走前瞥了沐佑柠一眼,“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这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性子竟会迥异到如此地步。大小姐,有的人啊,就是粗俗得紧,又怎会理解如您这般阳春白雪人物的所做所想呢?”

    沐佑柠捅捅正伸手点香的姐姐的胳膊,看着绿影离去的背影问道:“她这是在……嫌弃我吗?”

    沐修槿嘴角含笑:“或许吧。”

    “姐姐,那是什么?”沐佑柠仰着头,望着天上飞得不高也不低,正在她头顶盘旋着的一个白色影子。

    沐修槿抬起头,当她看清了天上盘旋着的那白色影子后,面色一凝,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短笛。她看看手中被暮色染成了绯色的短笛,眼神一暗。虽说是亡国了,自己也改头换面成了汉人,可骨子里带着的习惯就是改不掉。她温柔地抚摸过通身剔透的和田玉短笛,将笛子横在嘴边,吹了段黑齿族人用来驯化鸟兽的调子。

    盘旋在空中的那团白色影子听了沐修槿这短促尖利的调子后,收起强壮的翅膀,如一颗陨石般直直地从空中冲了下来,眼见着便要撞到石案时,它又游刃有余地扇了下翅膀,平稳的落到了茶案旁边,温顺地用那闪着寒光的利喙梳理着翅膀下的羽毛。

    沐修槿伸手摸摸它的头,柔声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迷路迷得这样远?”

    沐佑柠看着石案上那个与筛香粉用的筛子一般大小的白色猛禽,咽了口唾沫:“姐姐,这是什么啊?”

    “鹰隼啊,在草原大漠各部人的心中它可是他们的庇佑神。”沐修槿回头冲吓得面无血色的妹妹莞尔一笑,“你要不要摸摸它?”

    “算……算,算……算了吧。”

    沐修槿看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妹妹,笑着打趣她:“原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

    沐佑柠后退两步:“姐姐,柠儿见过的性子最野的不过就是大宛国进献的野马而已,哪里遇见过这般凶狠的猛禽?你就别再打趣柠儿了。”

    “好吧,既然二小姐都认输了,那我也就只能见好就收了。”沐修槿仔细翻看着那鹰隼身上的羽毛,“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嗯?信筒?”沐修槿从鹰隼右腿上解下一个传信用的竹筒,顺手将那鹰隼被自己弄乱的羽毛捋平:“我就说草原上的鹰隼不可能会误飞到燕京城中来,原来你是受人所托,来送信的。只是你那主子倒也真是放心,他就不怕哪个不长眼的把你给捉了去?”

    沐佑柠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拿过姐姐手中的信筒将信倒出来,打开卷着的纸条,看了眼信后,抬头对姐姐说道:“给我的。”

    看着妹妹一脸欢喜地读信的样子,沐修槿嫣然一笑,摸摸温顺的鹰隼,心中已经将那个送信之人的身份猜了个**不离十。

    “姐姐,我要用用你的书案!”沐佑柠合上小笺,满脸狡黠地提着裙子跑进了屋。沐修槿知道,自己这妹妹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整人的好法子。不一会儿,她又提着裙子跑了出来,伸手递给姐姐一张团好的小笺:“柠儿写好回信了,还请姐姐帮我将信绑在这鹰隼身上。”

    沐修槿接过妹妹手中还泛着墨香的小笺,将它塞进竹筒系在了鹰隼脚上,拍拍鹰隼的头:“飞吧!”

    鹰隼乖巧地用头蹭蹭沐修槿素白的柔荑,扇动翅膀,一下子便冲到了空中。沐修槿望着空中那越变越小的一抹白色,悄悄红了眼眶。

    当初,自己和卫昶也曾这般殷勤地传递书信。千山万水,关山重重都不曾成为他们的阻碍。那一封封饱蘸着墨香的小笺上写着的,不仅仅是心意与思念,还有着对彼此的三分悸动与对当时的他们来说那虚无缥缈的未来的七分期待。

    只是如今两人离得这样近,心却越来越远,曾经的关山万里化为更加难以逾越的仇恨,将两人隔成了孤岛。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则是茫茫海水。然而,他们面前并无鹊桥可渡。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昶哥哥,阿槿与你终究是回不去了。

    沐佑柠摇摇手中的十八骨檀香木折扇,晃着将军步,自以为器宇轩昂地冲着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胡同不紧不慢地踱了过去。

    胡同尽头,一个身着广袖琥珀色对襟齐胸,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招呼客人,远远地见着穿了身焦月色唐圆领的沐佑柠摇着扇子过来了,赶紧兴奋地丢下身边上一刻还亲亲密密地挽着的客人,千娇百媚地冲沐佑柠摆摆手中的真丝帕子撒娇:“哎呦,二公子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啊!只是,公子可有段时间没来过了,难不成是又有了红颜知己,就把我们群昨日黄花都给忘了?”

    那声音倚姣作媚,酥软人心,就连女子正上方那“醉仙居”金灿灿的大匾额也被这声音给魅得颤了颤两三颤。只可惜沐佑柠并非男子,这话听她耳中,只觉牙齿一酸,险些将晚饭呕出来。

    沐佑柠定了定心神,拿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踮起脚费力地搂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鸨母:“哪能啊,妈妈您天香国色,偌大的燕京城除了妈妈您,在下可再找不出一个能及得上妈妈的人了。”

    “男人啊,都一样。”鸨母窝在沐佑柠怀里娇俏一笑:“油嘴滑舌!”

    “若妈妈这样说在下,在下可就要伤心了。”沐佑柠掏出一锭子,在鸨母眼前晃晃,“老规矩?”

    鸨母一把抢下沐佑柠手中的银子,笑得花枝乱颤:“自然是老规矩,咱们的倾倾姑娘早就梳洗好了,在楼上等着您哪。”

    沐佑柠满意地点点头,又递给保姆一锭银子:“有劳妈妈费心了。”

    “哪的话?甭说是一个倾倾姑娘了,就算是您二公子要这醉仙居,奴家也只有双手奉上的份啊!”

    “那要是我呢?”一个听起来颇为熟悉的声音在沐佑柠与鸨母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