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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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弈江山 > 四十一 晨起动征铎

四十一 晨起动征铎

    是夜,万籁俱寂,灯火尽灭。天边的北辰星在乌云中发出微微的光亮,再过两个时辰天边便会泛起鱼肚白,紧接着雄鸡唱晓,早起的小贩的叫卖声与夜香郎的吆喝声便会将静寂许久的长街带回白日里的熙熙攘攘。

    就在这一片祥和中,远处响起的马蹄声忽然打破了街市上持续已久的宁静。一个蓬头垢面作了小厮打扮的人,自长街尽头骑着马面色匆匆忙忙地赶来。

    他远远地见到了“敕造钦国府”在朦胧的晨雾中半隐半现的牌楼,便想赶紧勒住马缰绳。可谁知他方才因为心急而策马太快,这会子勒缰绳又勒得太紧,马儿一时反应不过来,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将他摔在了地上。

    他来不及喊疼,连忙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马也不栓。急得满头大汗,带着一身的泥土连滚带爬地跑到钦国府门口,一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使劲地锤打着钦国府的朱漆大门,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开门,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呐!”,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一会后,终于从门里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来了来了,这大晚上的,狼哭鬼嚎的。喊得这么急做什么,赶着哭丧啊?”本来都已经睡下的守值奴才的阿农满脸不耐烦地往背上披了件衣服,打着呵欠拉开门栓,上下打量了一番敲门的人。见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副叫花子相,便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大晚上的干嘛啊?”

    那人见到阿农,立刻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涕泪俱下地哭诉道:“我是别院的家丁,孙河。别院,别院走水了!火势太大,我们控制不住,眼见着后花园就要保不住了!我是老管家派来通知侯爷和夫人的。”

    “什么?”阿农面色一惊,脸上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他赶紧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孙河仔细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刚才还不觉得,这么一松懈,孙河顿时觉得浑身都是疼的,一双腿更是哆哆嗦嗦地毫无力气,只能靠着阿农的力量坚持着站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抓着阿农的手臂满脸焦急道:“我也不怎么清楚,本来前半夜还好好的,可是也不知怎么了,刚刚过了子时便听见有人喊:‘走水了’。我们起来一看,果然,半个后花园都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照得半边天都是红的。”

    “我知道了。”阿农点点头赶紧将披在背上的衣服穿上,回身去屋里点了盏灯笼,“这会子侯爷估计也快起来准备上朝了,咱们赶紧赶在侯爷离开前去通知侯爷吧。”

    “好,那就多谢小哥了。”孙河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跟着阿农便脚步匆匆地向钦国府后院走去。

    阿农带着孙河来到侯爷与夫人所住的主院,站在主院的垂花门外的石阶上阿农停下脚步,指着院子里亮起的灯火:“侯爷看来已经起来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衣服,随我去见侯爷吧。”

    孙河点点头,赶紧掸掸因为坠马而摔了一身的泥土,抬起袖子细细地擦干脸上的汗珠与灰尘,对阿农点点头:“可以了。”

    阿农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孙河的仪容,觉得无甚纰漏后,伸手敲了敲院门礼貌地喊道:“有人吗,我是昨夜守值的阿农,有急事要求见侯爷与夫人。”

    “吱呀”门闪开了一条小缝,管家婆子的脸从缝理露出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侯爷才刚起来在用早膳呢,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赶在这时候见侯爷?”

    阿农上前向管家婆子作了个揖,指着身后的孙河道:“嬷嬷,这位是别院的家丁孙河,昨儿后半夜别院走水了。火势太大,控制不住,别院的后花园怕是要保不住了。”

    “有这事?”管家婆子面色一凝,赶紧将院门打开,“赶快进来,侯爷这会子刚要用早饭,若不快点他就要准备上朝去了。”

    “多谢嬷嬷。”阿农又作了一个揖,拉着孙河跟在管家婆子身后向院里走去。孙河偷偷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管家婆子,小声向阿农问道:“这位嬷嬷是什么人,我看你好像很尊重她的样子。”

    阿农瞥了一眼管家婆子回答道:“嗨,她也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管家的老婆罢了。不过是在这府里的待得年月久了些,管家又深得侯爷信任,她便凭着自己丈夫的身份狐假虎威。不过她也就只敢在咱们这些奴才面前耀武扬威罢了,这若是见了主子,尾巴比谁摇得都欢。”

    正说话间几人便已走到了正房门前,管家婆子回身示意孙河与阿农在台阶下等,一个人进了屋,向正在用早膳的侯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奴参见侯爷。侯爷,刚才来的消息,别院走水了。”

    闻言,正在悠闲地喝着粥的沐侯爷皱了皱眉,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哪。其实若只是单纯地走水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要那院子便罢了。可问题是别院可是住着那群人,本来便不是同族之人,心怀芥蒂。这次他们住的地方又走了水,若是处理不好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想到这儿,沐侯爷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细细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呢,有没有人受伤?”

    管家婆子闪过身,指着立在廊下的阿农与孙河说道:“这事儿奴才也不大清楚,是刚才守值的阿农带着这位在别院管事的家丁孙河来说的。”

    沐侯爷抬眼看了一眼孙河与阿农,吩咐道:“叫他们进来。”

    “是。”管家婆子走到屋外招呼孙河与阿农道,“侯爷叫你们进去,想要细细地问问别院走水的情况。”

    阿农与孙河相视一眼,提着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进了屋。见到端坐在案几边穿着朝服的沐侯爷后,两人乖乖地同步行了个礼:“奴才见过侯爷。”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沐侯爷摆摆手,看着立在屋内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哪个是别院的来报信的家丁?”

    孙河赶紧上前行了个礼:“回侯爷的话,奴才是别院的家丁孙河,是老管家派奴才来给您与夫人报信的。”

    “我知道了,我且问你些关于别院走水的情况,你一定要好好地告诉我。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火势如何?别院损失了多少?有无伤亡?”

    “回侯爷的话,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奴才也不清楚,昨儿个夜里不该是奴才当值,奴才便早早地睡下了。本来前半夜还好好的,哪知道这刚过了子时,便听到后院有人大喊;‘走水了’。奴才被叫醒后就赶紧穿了衣服去看,奴才到时发现半个后花园都已经成了一片火海,老管家便赶紧组织着我们去救火。可是侯爷您也知道,别院平日里就那么几个人,肩挑手提地根本控制不了火势。再加上昨儿个夜里刮的是西南风,风吹着火苗直往前院去,我们也只能将火控制在前院之外,灭不了火。火苗借着西南风,越烧越大,火光把半个天都点亮了。奴才走时火还燃着,这会子估计整个后花园与后院都没了。”

    沐侯爷叹了口气,极为苦恼地扶额:“后花园没了便没了,只要人平安无事便好,那伤亡情况如何?”

    “回侯爷的话,救火的人多多少少地受了点轻伤,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孙河看了看屋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欲言又止。

    沐侯爷看出了孙河的顾虑,他也知道孙河接下来说的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便赶紧吩咐一众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叫夫人来前厅议事,就说别院走水了,客人可能受了伤。”

    “是,奴才(奴婢)遵命。”一众伺候的下人纷纷退了下去,管家婆子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瞥了孙河一眼,生怕他夺走了自己的功劳。

    孙河见屋子里只剩自己与沐侯爷后,连忙接着说道:“侯爷,老管家让我告诉您,后院暂居的客人全被烧死了。”

    沐侯爷挑挑眉毛:“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沐侯爷仔细思索一番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轻轻地抿了口茶向孙河问道:“你还没有用早膳吧?”

    孙河低着头回答:“回侯爷的话,这火起得事先毫无征兆,又是在半夜突然间着起来的。奴才是从救火的现场直接赶来的,故而还没有用早饭。”

    沐侯爷站起身,负手立在屋内:“那你就先去厨房吃点早饭,好好休整一番。吃完饭后去账房领三百两银子,拿回去就当是给受伤的人的医药费。一会儿夫人与我谈过话后,会代我去趟别院慰问慰问大家,到时候你与夫人一同回去便可。这火起得太突然了,大家都受惊了。”

    “是,奴才遵命。”孙河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沐侯爷看着孙河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就说嘛,别院怎会无缘无故地就走水了呢。看来,是有人想借着这场大火将后院住着的那群人消无声息地悉数除去。虽说这样做手法太过毒辣了些,未免杀孽过重。可是沐侯爷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倒是为钦国府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不然留着那群人,以后还不知会惹上什么会牵连到沐氏的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