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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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 不知魂已断

    耶律拓见沐佑柠心虚.环着手臂气定神闲地倚在床尾边上:“说吧.别挣扎了.挣扎得越厉害.死的就越快.是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要本王全都查出來.”他凑近满脸委屈地瞪着他用眼神撒娇的沐佑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慌不忙道:“本王审理犯人时.从來都是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你自己交代了.或许还能得个宽大处理;可若是你抵死不说的话……”耶律拓挑挑眉毛.露出一个玩味的神情.“柠儿.你该知道我会有很多法子治你的~”

    沐佑柠不自觉地想往后退.可是挪了半天却发现原來自己这是靠着床边.根本无路可退.她只能冲耶律拓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拉着耶律拓的衣角撒娇道:“殿下~拓哥哥~夫君~相公~柠儿知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柠儿一般计较了~嗯..”

    “不与你一般计较.”耶律拓看沐佑柠服软.又低头看沐佑柠拉着他衣角的手.轻轻一笑.“好.既然你都求情了.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说吧.沐太后是如何同你做交易的.”

    “你不是都听寒欢说了吗.为何还要问我.”

    “寒欢当时又不在场.她知道你与沐太后做交易.也不过是见你举止奇怪.自己猜出來的罢了.后來又听你叙述了些.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听她叙述能了解什么.”耶律拓伸手将沐佑柠有些凌乱的额发捋到耳后.“柠儿.我想听你说.仔仔细细地说.我想知道你那向來以一副慈善面孔的姑姑.是怎么心狠手辣地利用自己的亲侄女的.”

    “你又何必再來揭我的伤疤呢.”沐佑柠神色黯然地低下头.泪水不断地在她眼中翻滚.眼见着就要落下泪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能被你知道的.不能被你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了.再同你叙述一遍.只能徒增我心中的感伤.耶律拓.真相与寒欢同你讲得**不离十.我被人利用了.利用我的人还是我自幼最亲厚的姑姑.而我.如今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沐佑柠说着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好了.咱们就别说这些让人伤感的事了.既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那咱们就來好好规划一番.看看能利用这两个月做些之前想做却一直做不成的事.即便是英年早逝.也好不留遗憾才是.让我想想.嗯……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陪我去长白山.我一直想见见猎鹰的场面.从小我就听我爹说.契丹人猎鹰场面最是辉煌大气.可是……”

    “柠儿.”耶律拓一把将沐佑柠紧紧搂紧怀里.打断了沐佑柠的的话.“你放心.你不会就这样死去的.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的.你会好好活下去.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走.咱们会有很多孩子.咱们会看着他们长大.结婚.生子.携手百年.同衾同穴.”

    “同衾同穴.听起來可真美好啊.”沐佑柠抬手抚摸着耶律拓棱角分明的脸.目光迷离而又悲伤.“耶律拓.我也曾想与你白头到老.我也曾以为我能与你白头到老..至少在我踏入姑姑的寝殿之前.我还是这样想的.如今看來.你我都错了.姐姐说得对.生于沐氏.便沒有个人可言.我不能怪姑姑狠心.她是当朝太后.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我是沐氏嫡女.本就是为北燕江山而生.她利用我.又有什么错呢.我这一生.自出生起便已经注定了.”沐佑柠柔柔一笑.泪水顺着她皲裂的脸颊流了下來.流进她张裂的皮肤之中.疼得她不自觉地咧了咧嘴.“耶律拓.能够嫁给你已经用尽了我这一生的幸运.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可是你要记得.你不单单是我沐佑柠一人的丈夫.你还是契丹一族的储君与希望.古往今來.只要两国开战.就势必会血流成河.浮尸万里.我不想看你双手粘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别挣扎了.咱们就认命吧.”

    耶律拓深深地叹了口气:“柠儿.嫁给我并未用尽你的运气.因为这场婚姻.本就是我用契丹全族人的性命换來的.若说连累.咱们自一开始便已拖契丹全族下水了.”

    沐佑柠吃惊地抬起头.满眼写着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來你姐姐是真的很宠你.”耶律拓低头露出一抹苦笑.“柠儿.在你太公寿辰那日.你姐姐曾见过我.她说她知道咱们两个心意.她愿意帮咱们一把.条件便是……”耶律拓叹了口气.沒有说下去.

    “条件是什么.”沐佑柠瞪大了眼睛.目眦尽裂.眼眶红得像是兔子一般.

    “条件便是.我答应她一个承诺.”耶律拓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沐佑柠.“一个当她万事筹备齐全后.帮她出兵复国的承诺.”

    “出兵复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姐好端端地复什么国.”沐佑柠不敢相信地厉声追问道.

    “柠儿.你就从未觉得奇怪过吗.”耶律拓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若你姐姐真的如你父亲对外宣称的那样.是因为命格不合才不得已隐姓埋名十六载的话.可为何你身为她的同胞姊妹.在这十六年中从未见过她.就算她隐瞒的再好.只要她活在燕京.你就不可能连她的一星半点的消息都不曾听说过.你再好好想想.你是何时第一次与她相见的.”

    沐佑柠眉头紧锁.细细思索了一会后.底气不足地回答:“去年三月.我陪姑姑从承天寺祈福回京之后的日子.”

    “那你再想想.在前前后后的几个月中.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大事……大事..”沐佑柠不断地念叨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猛地抬起头满脸惊讶道.“黑齿族.”

    耶律拓点点头:“是啊.一个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六年的人.在黑齿族灭族之后突然出现在了府中.你就沒有觉察出一点奇怪之处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姐姐她……”沐佑柠眉头紧皱.摇了摇嘴唇.颤抖着声音道:“我姐姐她是黑齿族遗族.”

    “若是这样说的话.不仅你姐姐是.就连你母亲、还有你也全都是.”耶律拓轻轻一笑.“柠儿你忘了吗.你母亲可是黑齿族的长公主.而你姐姐.不过是比你和与你母亲与黑齿族的关系更加亲厚罢了.”

    “我姐姐究竟是谁.”

    耶律拓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缓声反问道:“柠儿.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黑齿族那个当年在大漠与雪原各部名声盛极一时的固陇公主吗.”

    听了耶律拓的话后.沐佑柠总算是反应了过來:“我姐姐便是固陇公主.便是那个让六表哥思念至今的女子..”她突然想到了与姐姐平日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沐俢槿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是一副京中贵女的做派.认人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钦国侯府中那个进退有礼.敛扇浅笑的舒阳郡主竟是黑齿族余孽.可她又突然明白了.姐姐会对六表哥那般奇怪得忽冷忽热.也明白了父亲言谈举止间对姐姐那看似沒來由的疏离与防范.和母亲看向姐姐眼中的歉疚与怜惜.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彭拜的内心:“此事.六表哥知晓吗.”

    耶律拓一愣.他沒有想到沐佑柠得知真相后竟会如此平静.张口第一句竟是询问燕王殿下.他还以为就凭着沐佑柠那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肯定会先情绪激动地指着燕京的方向大骂沐俢槿呢.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刚好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规划一下往后的计划.他安抚性地拍拍沐佑柠的后背.柔声回答道:“从他们两人的相处來看.怕是已经知道了.”

    “那便好.柠儿还担心他如故燕王殿下一般做一辈子的老光棍呢.”沐佑柠歪歪头.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玩笑道.

    “柠儿.你被沐太后下毒的事.我已经传信给你姐姐了.”耶律拓扳过沐佑柠的肩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沐佑柠张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带着一身风雪的阿什纳便推门走了进來.俯身行了个礼.看了眼梨花带雨的沐佑柠.有些纠结地举起手中的字条:“主子.燕京回信了.”

    耶律拓点点头:“念.”

    阿什纳顾忌地看了眼沐佑柠.有些为难道:“主子……”

    沐佑柠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念吧.她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顾及我的心情.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是.属下尊命.”阿什纳打开手中薄薄的字条.朗声念道.“兄不必担忧.太后沐氏大限将至.一月之内必有解药奉上.”

    耶律拓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对立在屋内的阿什纳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用给她回信了.來來往往的容易引人注意.”

    “是.”阿什纳抱了抱拳.转身走出了寝殿.

    沐佑柠若有所思地望着阿什纳离开的方向许久沒有说话.过了一会后她突然张口问道:“外面是在下雪吧.”

    耶律拓看看窗外.点点头:“嗯.”

    沐佑柠柔柔一笑:“我娘说姐姐生在漫天风雪的寒冬腊月.出生那日正是新雪初霁的时候.万物静谧.天地一片皑皑.可这景色虽美.却是北风刺骨.让人不敢接近.这倒像极了姐姐的性子.虽是看着温驯.可心中却是藏了一般剧毒的匕首.不知何时便利刃出鞘.要了旁人的性命.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生为她的妹妹.我很幸运;同样的.生为她的妹妹.我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