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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霸道的王爷

    朱祐樘正色道:“君无戏言。”

    张婳心中酸楚,险些落下泪,眼帘低垂,掩去眼中的悲痛与哀伤,低声说道:“云姨,祐樘待我很好。”

    阮念云见两人言行举止似民间夫妻般亲密自然,心中欣慰,微笑道:“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朱祐樘见她去意坚决,不可强留,想多留些时间给她们相聚话别,遂道:“云姨,夜色已深,您和婳婳早些安置,我去乾清宫处理事务,明儿再派人护送您去净慈庵。”

    阮念云颔首:“殿下慢走。”朱祐樘心疼地看了一眼早已哭成泪人的张婳,掀帘离去。

    窗外冷月西坠,树叶簌簌响动,似淅淅沥沥的雨声,烛火摇曳不定,红色的烛泪缓缓垂落凝结,仿佛离人的泪。

    次日卯时,天色微明,张婳亲自伺候阮念云洗漱更衣,扶她坐在宝座上,向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含泪道:“云姨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成人,为了我甘愿入宫为奴,受尽磨难,木槿无以为报,这三个头就算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离别在即,以后相见不知何年何月。阮念云亦有些伤感,殷殷叮嘱道:“记住云姨的话,后宫不可干政。”

    张婳流泪道:“我记住了。”

    阮念云用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说道:“快起来,让侍婢们看见了可不成体统。”

    这时绿翘掀帘进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微微一怔,低头禀道:“太子妃,轿辇已经备好,德全公公在仪门外等候您和雅贵人。”

    张婳默默地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云姨,我送您一程。”

    两人携手出去,走到仪门,德全忙上前恭敬地行礼请安,说道:“殿下正在乾清宫主持大局,无法分身前来送行,特地吩咐奴才护送雅贵人前往净慈庵。”

    张婳点了点头,和阮念云步上轿辇,想到今日一别,云姨便是佛门中人,从此断绝七情六欲,远离万丈红尘,青灯古佛陪伴余生,不由悲从中来,伏在她怀中默默地流泪。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轿辇停了下来。轿帘外德全恭敬地道:“太子妃,神武门到了。”

    张婳含泪望着阮念云,满脸的不舍与依恋:“云姨。”

    阮念云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快下去吧。”

    张婳垂泪道:“云姨,保重!”又向她磕了一个头,狠下心步下轿辇,泪眼模糊中,轿辇越行越远,很快便成了一个黑点。

    “云姨!”张婳心如刀绞,追着轿辇飞奔,跟随而来的绿翘忙拦道:“太子妃,您再不赶去乾清宫,耽误了哭灵的时辰,会落下不孝的罪名。”

    张婳失魂落魄地望着轿辇消失的方向,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云姨,您教我后宫不可干政,教我做一个像长孙皇后那般贤淑的皇后,可我已经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您教教我该怎么办?

    云姨,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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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下葬后,太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两鬓添了许多白发,经常望着一帧皇帝儿时的画像出神,心中充满愧疚与后悔,若当年他被软禁在南宫时,自己可以多关心他,也许他就不会爱上比他年长十九岁的万贞儿,也就不会含恨而终。

    “皇祖母,该喝药了。”张婳端着一碗药进来,舀了一匙药汁吹了吹,喂到她嘴边,太后就着她的手喝完药,望着佑大而冷清的宫殿叹道:“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清静了。”

    张婳乖巧地道:“皇祖母若觉得闷,不如孙媳陪您玩会儿叶子戏。”

    太后盯了一眼她平坦的腹部:“哀家就盼着你什么时候给哀家添个大胖玄孙。”

    张婳身子微微一颤,手中的药盏险些摔落在地上,极力地忍住眼泪,低头道:“都是……孙媳不孝,到现在还没有……怀上。”

    “这也怪不得你。万贞儿活着的时候,祐樘碍着她不得不宠幸万宝珠,难免冷落了你。如今你也搬回到霁月殿,可要抓紧时间给哀家多添几个大胖玄孙。”

    张婳脸色黯然,垂头道:“是。”

    太后又道:“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祐樘身边的侍妾死的死,废的废,现在统共只剩下万宝珠和病怏怏的冯淑女,实在有些不成体统。祐樘马上就要登基了,后宫没有嫔妃岂不是让天下百姓看笑话。你留心替祐樘物色几个才貌兼备的女子充实后宫。”

    张婳身子一僵,低头道:“是。”又略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从仁寿宫出来,沿着长街缓步而行,初秋的天空明净澄澈,空气中飘浮着木樨花的清香,秋风拂过,金黄色的树叶漫天飞舞。

    刚转了个弯,却见朱祐杬迎面走来,穿着月白色长袍,脸色阴沉,眉宇间不见以往的器张跋扈之色,紧抿的嘴唇透着几分刚毅,短短数日不见,仿佛成熟稳重了很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哭着喊着骂她“大骗子”的小霸王了。

    张婳微笑道:“二皇弟,进宫探望宸娘娘吗?”

    朱祐杬紧紧地盯着她,沉默良久,开口说道:“我已经决定等皇兄登基后,便动身前往封地。”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也许此生再也不会踏足京城。”

    张婳愣了愣:“这么快便走?”虽说皇帝临终前下旨封众位皇子为藩王,但按惯例允许皇子们满十八岁后再前往封地就藩。依朱祐杬的年纪,大可以在京城多住上几年,不必如此心急。

    朱祐杬扯了扯嘴角:“大局已定,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碍人家的眼。”

    张婳道:“祐樘不是多疑之人,皇祖母年事已高,喜欢热闹,不如留下来多陪皇祖母几年。”

    朱祐杬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自古以来每次储位之争总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把龙椅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谁不是心狠手辣,杀伐决断之人。你可别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所蒙蔽了。”

    张婳皱了皱眉:“祐樘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朱祐杬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我问你他为何要纳万宝珠为侧妃?别告诉我你真的以为他是想与万娘娘化干戈为玉帛。万娘娘长年累月服食金丹以保容颜,金丹中含有一种慢性的剧毒,万娘娘即便不是受伤身亡,用不了多久也会撒手西归。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就可以瞒过天下人吗?”

    张婳冷下脸,不悦地道:“二皇弟,你胡言乱语什么?祐樘不是那种限险狡诈之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拂袖离去。

    朱祐杬忙闪身拦在她面前,见她动怒不由低声下气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伴君如伴虎,你要多加小心。”

    张婳闻言脸色稍霁,语气也软了许多:“多谢二皇弟关心。我知道分寸。”声音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是藩王,以后要多行仁政,善待地方的百姓。”

    朱祐杬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张婳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转身便走,手腕忽地一紧,朱祐杬紧紧地攥着她,目光灼灼:“别走!”

    “快放手!”张婳心中恼怒,方才还觉得他成熟稳重了不少,这会儿又恢复了本性,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和自己拉拉扯扯,若被奴才们看见成何体统?

    朱祐杬盯着她,忽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通体鲜红,色泽艳丽,晶莹剔透,是世间极罕见的红翡翠。他不由分说地戴在张婳皓腕上,霸道地道:“不许摘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