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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监牢七日

    除非公安系统内部有人配合龙雪琼,这个已经可以肯定了,熊大明肯定是已经靠上了王人杰,不然昨晚也不会这么卖力,

    但是要想在市公安局长想找人的情况下藏一个人,那光一个熊大明,是不够的,所以南山区的公安局长钟大山应该也参与其中了,这个推测让胡长青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他刚刚接受了官场的险恶,现在又要面对官场的背叛,以他舅舅对于钟大山的信任,假设钟大山阳奉阴违的话,那是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

    胡长青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10点半了,他酒驾的拘留通知应该已经发到市委办了,那么等下他舅舅应该会怕刘玉缺过來领人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钢筋栅栏,心中有些想不通,这些人难道不考虑后果吗,

    断送他胡长青的政治前途,会迎接怎样的报复,他们应该可以想像得到,他的眉宇高高隆起,就为了一个娄花区的位置,跟他们家结下死仇,这样值得吗,

    倘若龙雪琼的目的只是娄化区的那个位置,那么其实沒有必要搞得鱼死网破,她只需要过來跟他交易就可以,沒有必要发酒驾拘留通知到市委办的,那样做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规则,

    那么此刻这个女人应该已经到了这个派出所吧,胡长青嘴角溢出一抹平静的笑意,莫名其妙的,他心中对龙雪琼突然沒有太大的怨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胡长青并非输不起的人,來日方长,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次他认栽,输得心服口服,

    他站起來,走到栅栏边,朝外边喊道:“好了,可以了,这次我认栽了,那个位置我不争了,”

    又一次,外边隐约的喧哗声陡然一滞,变得一片寂静,他不由皱起眉头,再次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啊,我知道你可以听到的,这次我认了,先就这样吧,”

    胡长青静静地站在栅栏边,脸色变的阴沉,眼神漂浮不定,自己信誓旦旦的猜测并沒有得到回应,他的心不由慢慢往下沉,

    他透过栅栏看向左侧的墙壁,那是这个走廊的尽头,墙壁上有一个玻璃窗,玻璃上虽然满是飞尘,但是玻璃另一边的电网依然清晰可见,

    推倒钢筋栅栏后,有两条路,向左,就是从这个玻璃窗钻出去,危险是那带电的电网,向右,就只有走过这条走廊,从这间派出所的大堂出去了,面对的将是手持警棍或者配五四的警察,

    胡长青的脑中再一次迷糊了,他突然意识到他自己所谓的推测根本就是狗屁不通,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被拘留了,

    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两个字眼他很熟悉,但是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会用在自己的身上,他可能被双规了,

    当双规这两个字眼在心头浮现的时候,顷刻便击碎了他心中所有的防护和坚强,胡长青有些软弱地将双手掩住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觉得全身沒有力气了,无助而惘然,

    双规这两个字如同浓墨般,瞬间便将他的心湖染黑,是的,一切都说得通了,龙雪琼那边在听到自己鱼死网破的威胁后,应该再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一旦她肚子里的小孩被证实不是王人杰的,可以想象她将会面对什么,所以,她不会拿自己來冒险的,她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啊,

    胡长青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冷的面颊,长吸了几口气,哪怕他心中正砰砰地乱跳,但是他依然谨记,遇事不能慌,遇事不能乱的箴言,

    他转身,慢慢地走地向通铺走去,心中有些发冷,背上有些发凉,到了通铺的边上,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凉席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有些时候,逃避是面对问題的最好方式,而逃避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睡觉,睡着之后,什么都不用想,或许,一觉醒來,世界会不一样呢,

    “哐,哐,哐,吃中饭的时间到了啊,”

    胡长青一咕噜翻身起來,跑到栅栏边朝那个离去的人影喊道:“等一下,师傅,请等一下,”

    那个头人戴白帽,穿着一双黑色胶鞋的,头都沒有回一下,好似沒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手上还端着他沒有动过的早餐,他气愤地拍向栅栏,但是却在最后停住了,

    只见放早餐的位置依然放在一个塑胶托盘,上面有一大碗米饭,米饭的颜色偏黄,还有三小碗菜和一个汤,菜是茄子炒肉,豆角,土豆丝,汤是冬瓜肉汤,

    胡长青看着这沒有油水的菜,沒來由的鼻子有些发酸,看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睡一觉之后,什么都沒有改变,

    他盯着发黄的米饭和这些菜,眼中情绪复杂,轻叹了一口气,他坐在地上上,伸手从栅栏的间隙里边拿过米饭和筷子,就这样大口的吃了起來,

    他的肚子确实饿了,昨晚吃的东西都吐了,早餐本來还以为可以马上出去所以沒有吃,后來又被自己弄脏了,这也是为何他刚才本來拍到钢筋最后会停手,因为他怕再一次让飞尘掉进米饭和菜里边了,

    如同嚼蜡般地将带着气味的米饭和菜塞进口里,茄子里边的肉让人看起來作呕,他沒有碰,豆角是夹生的,土豆很淡,即沒有油,也沒有言,

    吃到最后,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从小到大,他沒有吃过这样的苦,但是他依然将饭菜都吃完了,最后将那碗飘着几缕油丝的冬瓜汤一口喝完,

    这也算是吃饱喝足了吧,胡长青抹了一下嘴巴,看着手,突然呵呵地笑出声,手上居然沒有油,回头得找龚书记反馈一下,这伙食也特,,,,,,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他神色木然地爬上通铺,靠着墙壁坐着,下意识地蜷起双脚,然后抱着,将头枕在膝盖上,神情迷茫,

    为什么会双规他,

    胡长青双目失焦递看着对面斑驳的墙壁,脑中思绪飞扬,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值得被双规呢,

    记忆中,在工作上他好像沒有什么问題的,沒有贪污,沒有违纪,沒有违法,不对,好像有,他的额头不由布满了冷汗,

    两个月之前在酒吧用枪杀了一个人算不算呢,

    还有那一夜在李玲玲和龙雪琼发生的事算不算呢,

    四个月前救龚培时的那两条人命算不算呢,

    …………

    这么一细想,胡长青突然发现自己的罪孽居然有些罄竹难书,原來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发呆,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房间的日光灯一直亮着,所以从视觉上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哐,哐,哐,吃晚饭,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胡长青被惊醒过來,朝他看來过去,四目交接,那个声音不由一滞,他的眼神慢慢聚焦,还是白色的帽子,黑色的雨鞋,脏兮兮的白色围裙,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满脸油腻,胡子凌乱,手里拿着一个大勺子,那个哐的声音是勺子击打钢筋栅栏的声音,

    送饭的中年人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就离开了,胡长青这次也沒有什么意愿找他问什么,既然是被双规,那么应该是问不到什么的,

    他有些困难地将自己的双脚伸直,长期的血液不通,让他的双腿像沒有上油的轴承一般,膝盖都有些发痛,这一次他沒有运转气功,而是就这样坐着让双腿满满回复直觉,他现在最充裕的东西,就是时间,

    胡长青苦笑着,多么深刻的认识啊,当肚子耐不住饥饿,咕咕叫的时候,他这才慢悠悠地挪到床边,双脚下地,已经可以走路了,

    來到栅栏边,塑胶托盘里边的东西是一样的,依然是黄色的米饭和三菜一汤,茄子,土豆加豆角,不过汤变成了一个青菜汤,

    还有就是托盘旁边多了一包东西,透明塑料袋装的,里边是牙刷,牙膏,毛巾,看起來有点像旅店的一次用品,

    胡长青看着这些东西,心有些麻木了,不过心中却想起之前听到一些人双规之后精神崩溃之类的,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人心里素质差,

    但是他自己却清楚,他此刻的状态跟那些人差不多,他神情木然地吃着自己的晚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心的缘故,他居然发现晚上的饭菜比中午的好吃,

    饭菜吃完后,那碗菠菜汤,他依然一口喝完,随即,用嘴抹了一下嘴巴,看着手掌上的油印,他愣了一下,心中想到,这是良心发现吗,

    伸手拿起那包生活用具,他径直走到洗手间的区域,准备拆开先刷个牙,拆开包装后,发现牙膏居然是两面针的,他顿时愣住了,

    这个牌子的牙膏,他小时候记得家里用过,那个时候家里还沒有富裕,他爸爸还沒有专业回家,家里条件还不是很好,沒有想到这么多年后,居然再一次见到这个牌子的牙膏,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牙膏记得这么清楚,他面无表情地刷着牙,心中却凄凉地想到,莫非这是宿命,

    这一晚,胡长青沒有睡,脑袋里边想到了很多事,有回忆,有臆测,有胡思乱想,也有异想天开的希冀,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抓,然后坐牢,

    这不是人生结尾的方式,中间哭了两次,对未來的恐惧和心中的茫然让他无所适从,于是眼泪就自动流了下來,他长大之后,沒有这样无助地哭过,

    他拘留所的第一天就这样漫长地过去了,对于明天,他茫然而无助,他隐隐觉得,哪怕是被双规,他也不应该这样对待的,

    “哐,哐,哐,早饭时间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胡长青沒有起身,他背对着栅栏,眼睛事睁开的,不过却沒有什么神采,良久,他的眼中亮了一下,随即眼神开始有了光彩,

    “我难道真的比黄天差吗,”

    他喃喃自语,因为长时间沒有讲话,嘴皮都粘在一起了,而且嘴唇有些发裂,除了那两碗汤,他昨天一天都沒有补充其他的水分,

    他缓缓地坐起來,脑中浮现黄天当时在医院中身陷囹圄但是依然气势凌人的模样,虽然沒有镜子,但是他想他此刻的模样应该很挫吧,

    胡长青用力地搓了搓有些油腻的脸,清醒了几分后,又将自己满身汗味的衣服脱掉,说來有些奇怪,这个房间既沒有空调也沒有吊扇,但是却不是非常热,而且也沒有什么蚊子,

    又是一大桶冰冷的冷水从头淋下,浑身舒爽,冰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不过随即身子便发热,于是一桶一桶地淋,知道他觉得他彻底清醒过來,

    很仔细地洗簌了一番,胡长青这才來到栅栏处拿早餐,这次他沒有坐在地上,而是将稀饭,萝卜干,馒头拿到通铺上吃,待都放好后,才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盘腿坐着通铺上,胡长青神情冷峻,动作优雅自然,好似在幸福楼过早似的,一口馒头一口稀饭,不过眼神中闪烁的光芒,显示他并不是单纯地在吃东西,

    按理说党组织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他这种小角色双规的,而江城能够反应党的意志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世了,

    但是哪怕黄世要拿他给黄天出气,也不会用公安机关啊,纪委岂不是更好,

    胡长青将馒头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是粥,连萝卜干也沒有放过,既然决定振作,那么最基本的就是要保证足够的体力,

    胡长青看着面前的钢筋栅栏,眼神湛然,假设事情到最后沒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那么就只有最后这一招了,

    将空碗都还回到托盘之中,他洗了一个脸,才回到通铺上,沒有靠墙,双腿盘膝,静下心來运转苏闻广传授的抱朴阴阳大法,几个周天之后,他让自己的精气神恢复到正常的水准,

    胡长青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清明透亮,他依然保持打坐的姿势,重新思考前天晚上的事,良久,他的神情慢慢变的阴沉起來,不复一开始的镇定了,

    倘若是黄世安排的一切,而且还肆无忌惮地将他安排在公安系统内,那么就只能说明他舅舅已经失去了对公安系统的掌控了,也许他舅舅比他早一步双规,只不过他沒有察觉到而已,

    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南山区公安局会如此配合,而且还如此怠慢自己了,不然,哪怕他是被双规,至少应该会有人过來通风报信的,

    之所以沒有,是因为作为公安系统掌控者也失去联系了,那么公安系统自然就遵从市委的领导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直沒有人理自己,因为都集中精力在他舅舅身上吧,

    不过他心中对他舅舅倒不是很担心,他舅舅不会缺钱,生活作风也沒有什么问題的,而且心里素质过硬,舅妈那边军方背景也过硬,所以最后应该会沒事的,

    只不过,此刻,他舅舅给不了任何助力,莫非黄世想将他们用着黄天身上的招数用着自己的身上,先让自己身陷囹圄,然后去收集罪证,

    胡长青皱着眉头伸直双腿,再一次看向那面钢筋栅栏,倘若舅舅也陷进去了,那他还需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他这一纠结就是这个上午,直到那熟悉的“哐,哐”声再一次想起,他才回过神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再一次被他自己的猜测击得粉碎,

    午饭自然是吃得索然无味,不过他依然还是发现菜里边的油比之前多了一些,那碗紫菜鸡蛋汤上面铺满了一层油丝,

    饭后躺着床上,他心中不可抑制地往更坏的方向想了,既然他舅舅被双规了,那么他二叔呢,

    他如同魔障了一般,脑海中浮现几个人的身影,鹿彩凤,黄世,秦浩,鹿灵犀,莫非这些人都已经联合在一起了,

    难怪他妈妈去了美国,莫非是转移资产,难怪要让卢月如在美国待产,这是以防绝后啊,

    那么陈雨珊呢,她们家是否是收到什么风了,所以才让她出国了呢,

    况可亭那张温和的脸不由也浮现在他的脑中,以他们胡家如此盘根错节的势力,倘若不是这几股势力合作,有哪里是可以轻易憾得动呢,

    再一次醒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依然是那“哐,哐”的声音将他叫醒,胡长青起來发现脑袋有些发晕,觉得身体沒有力气,内心的绝望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理机能,

    他昏沉沉地用完晚餐,然后就又躺着床上了,看着天花板,他不禁想到,假设他家里真的倒了的话,他还会剩下什么呢,

    兄弟朋友,可能有,可能沒有,或许会剩下向南吧,

    女人呢,毫无疑问,卢月如会留下,其他人的话,他仔细一想,居然发现邱亦柔和唐嫣可能会留下,至于陈雨珊,应该是不可能的,不是她不爱自己,而是彼此间已经失去了爱的基础了,

    门第,从古自今,从來都沒有消失过的,

    胡长青突然很希望明天就有人过來审讯自己,希望这种无声无息无人问津的关押早日结束,他觉得自己想通了,应该就是如此的,

    夜慢慢变得寂静,不过注定他今夜,依然,无眠,

    第三天,早上“哐,哐”的声音再一次将胡长青再一次叫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变得坦然了,心态慢慢变得想住在这个房间的人了,

    早餐依然是稀饭,馒头,萝卜干,不对,居然多了一份豆皮,胡长青沒有在意,豆皮是江城的特色小吃,出现在监狱中不奇怪,也许是某位他舅舅的下属良心发现呢,

    他是最后才吃豆皮的,咬下一口之后,整个人的表情突然大变,接着脸上阴晴不定,随即眼泪哗哗地流了出來,边哭边笑,大口地往嘴里塞豆皮,幸福楼特有的牛肉三鲜豆皮,他最爱吃的,

    吃完后,他不顾脸上的泪痕,笑得跟一个孩子似得,嘴里骂道:“这回,你们也玩得太狠了吧,”

    如是,第三日过去,接着是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直到,第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