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爷单手提着箩筐，箩筐里，堆的是满满的橘子。

    箩筐那么大，这筐橘子，少说也有两百斤重，单手提着下山，可想而知舅爷爷的力气有多么的大。

    而且，要知道我舅爷爷可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他年轻时候，肯定比这还要厉害。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还云淡风轻的，好似根本没什么压力。

    我怔神过后，喊了声舅爷爷。

    我舅爷爷是那种比较老实内向的人，即便是和亲戚们打交道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健谈。见我喊他，只是笑着冲我点点头，然后便把箩筐放下，坐到我外公的旁边，说：“三哥，你这是带黄虹下来跟我学把式的吧？”

    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外公点头说：“嗯，这小子从小就对把式感兴趣，非要我跟你说，呵呵！”

    舅爷爷瞧向我，盯着我细细看了几眼，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是说：“你去提提那筐橘子。”

    他指着的，就是他刚刚从后山上提下来的橘子。

    我寻思着我肯定提不动，但他都发话了。我也只得照办，从椅子上站起身去提那筐橘子。说真的，要不是我想拜我舅爷爷为师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真不会干这傻事。

    而事实上，我也的确拿不动这筐橘子。

    起码两百斤重的东西，别说是提了，就是让我背，我都绝对背不动。

    我当时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箩筐，却只是轻轻的摇晃两下。

    几次发力无果后，我喘着粗气对舅爷爷说：“太重了，我提不动。”

    本来按理说，我提不动也是应该的，是正常的，但舅爷爷竟然说：“你根骨不行，不适合练武。”

    我有些懵逼，还有些怨念，着急的说：“这里起码有两百斤吧，有几个没练过的人提得动啊？”

    舅爷爷气定神闲的说：“所以练功的人才这么少。”

    我从没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理论，心想就算是练功需要根骨，但也不至于会要能提起两百斤的东西这么夸张。我觉得，舅爷爷这纯粹就是在刁难我，不想教我，于是，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外公。

    外公心领神会，对舅爷爷说：“定朴，你就教他几下玩玩吧！”

    舅爷爷说：“三哥，不是我不教，而是黄虹的底子真不行啊！”

    我有些火了，觉得自己的舅爷爷都不帮自己，说：“舅爷爷，你就算不愿意教，也别用这样的借口啊，我就不信有多少人能天生就提起这么重的东西的，当时你年轻的时候，未必能提起来？”

    舅爷爷见我说话冲，也有些来气了，瞪眼说：“我就是不愿意教。”

    以前，我还真没想到舅爷爷这么个老实人的脾气竟然会这么横，在他家做客，他还给我甩脸子。

    我心想不教不教算了，大不了到时候我找雨潼姨，再求陈圣叔教我去。

    于是，我气冲冲地说：“外公，我们回去。”

    外公看看我，又看看舅爷爷，最后叹息着说：“还是你赢了。成，不教就不教吧！”

    我懵了，这下要是还不知道他们两之间有猫腻就是傻子了，我气鼓鼓地对我外公说：“外公，这到底怎么回事？”

    外公笑着说：“这都是你舅爷爷故意考你呢，你脾气这么冲，想学功夫。又这么没耐心，还是算了吧，估计就算是教你了，以你的性格，也吃不了几天苦头，练功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舅爷爷也附和着说：“是啊，黄虹，你还是认真读书吧，现如今读书也才出息，练功夫没什么用了，像你舅爷爷我，练了这身功夫，也只能出去给人当保安看大门，现在心里头还后悔呢！”

    我说：“没事啊，练功和读书又不耽误。”

    舅爷爷也忍不住笑了，“你想的容易，练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直说最基本的站桩，你在学校里面能练扎马步，但你上哪找桩子站去？我当年练功的时候，天天都站桩，木桩子都不知道站坏了多少根，如今才勉强还算手上有几分本事，你在学校里，练也是白瞎。”

    桩这玩意儿，就是电视里的梅花桩那类的东西。

    我没见人站过，以前也以为电视里是瞎掰的，但没想到，练功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方式。

    我仍是不甘心，又说：“那除了站桩，就不能练别的了？”

    舅爷爷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你不练基本功，又不练气，学了也是花把势。”

    我说那我在学校总可以练气啊！

    舅爷爷真实的脾气还是挺好的，被我这么缠着，仍然不发火，微微笑着说：“黄虹啊，你听舅爷爷说，要是你练功是强身健体，我肯定教你，但你的脾气。太冲了，容易和人起争执，我怕教了你，以后会给你惹麻烦啊！会打的人沾打，不会打的人才不会和人打架，学了武功，没什么好处的。”

    这套理论。我听着，有点似曾相识。

    但是我年轻气盛的，哪里能听得进这样的大道理？

    我说：“舅爷爷，就算我不会打架，那也难免和人起争执啊，打别人总比被别人打要好吧？我现在就不会打架，但二十天前还被同学把手腕给弄脱臼了呢。要是我会功夫，我能被人把手腕弄脱臼？”

    舅爷爷却是说：“那就算你会武功，把他们都打伤了，然后呢？你还不是得被抓？”

    我执拗的说：“我不下那么重的手不就行了？”

    其实，说出这样的话，也只能说明我当时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脾气。

    以我的秉性，只要是发火了，哪里还会留手啊，只会把人往死里揍才是真的。

    外公和舅爷爷显然要比我自己还了解我，闻言，只是苦笑。

    外公都忍不住说：“就你的脾气，能懂得忍让才怪了，行了，还是回去吧，你要真学功夫，我都有点不放心。”

    舅爷爷终于如释重负，笑着说：“三哥，晚饭就在这里吃吧，回去干什么？”

    他们以为，我放弃了。

    但事实上，他们真低估我学功夫的决心了，我当时满心思想的都是变强，然后把肖炳他们通通都给撂倒，要是能让他们这几句话就给说服了那才怪了。就算不跟他们学，我也肯定会去想办法跟陈圣叔他们学的。

    我说：“我肯定能忍住，我难道还有胆子打死人啊？”

    舅爷爷闻言，苦笑着说：“打死人倒不至于，但是这东西学了真没什么用啊……”

    我梗着脖子说：“舅爷爷，你别管有用没用啊，现在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想法不同了，反正你是教我功夫，你觉得没用，我觉得有用不就行了？”

    他说：“你学了功夫，谁都不怕。到时候惹的人多了，你还能躲过子弹啊？”

    我被他说得有些怔了，然后说：“我保证我不主动去惹别人还不行嘛……”

    舅爷爷完全是拿我没辙了，只得苦哈哈地看向我外公。

    外公对我说：“就你这调皮得飞天蜈蚣（乡下方言）一样的脾气，会不去惹别个？”

    我说：“外公，可不带你这么说自己亲外孙的啊！”

    外公却是笑哈哈，“这可不是我说。村里谁都这么说的，你说村里谁没被你惹过？”

    我见舅爷爷都语气松动了，哪里还管我外公说什么啊，可怜兮兮地盯着舅爷爷，说：“舅爷爷，你就教我功夫吧，我保证我不去招惹别人。我是看我现在身体不如以前好了，想前身健体呢！”

    这个时候，已经在旁边看了许久，也微笑了许久的军叔婶婶也突然开口了，对舅爷爷说：“爸，你就教小虹功夫吧，你看他都这样了，而且我们家也没人跟您学功夫，您这身功夫以后失传了也可惜不是？”

    在这刻，我心里可谓是感激死我这个婶婶了，虽然我对她以前没印象，但这瞬间，我保证我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了，以后要是真在街上遇到，我肯定能认出她来。

    李燕儿也很聪明的符合说：“是啊。舅爷爷、外公，黄虹现在在学校里很老实的呢，应该不会主动去惹祸的。”

    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真恨不得亲她两口就好，这妹子，太懂事。太机灵了。

    没想到，我说破了嘴也没能说服我舅爷爷，但李燕儿和婶婶，竟然这么轻轻松松两句话就把他摆平了。

    只见舅爷爷很无奈的叹息着对我说：“唉……行吧，那就教你点东西吧！”

    我顿时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

    事情定下了，外公就准备带着我们离开，但是。我哪里舍得走啊，当时就缠着舅爷爷，让他先教我点东西，我说：“舅爷爷，你今天就教我点东西吧，我回学校自己练。”

    他完全是拿我没辙了，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只能依我。

    我舅爷爷，是真会功夫的，虽然正如他所说，其实并不是特别厉害，但在当时我看来，已经是神仙般的人物了。他在教我功夫之前，给我露了几手，有二指禅、一指禅，还有千斤坠，千斤坠我看得云山雾绕的，没看出什么名头，但看到他拿手指戳门板，单指倒立的时候，我可真懵了。

    陈圣叔，当时戳桌子也是用的这门功夫，原来是叫二指禅。

    舅爷爷告诉我说，二指禅练得厉害了，那叫“并指如刀”，只是不知道他和陈圣叔之间，谁的更厉害。

    当时，我满心期盼的，以为舅爷爷会教我二指禅，但他随即教我的，要我最先练的基本功，却差点亮瞎我的24k钛金眼。我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练功和读书一样，都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

    舅爷爷要我练的，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