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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眼泪一滴一滴,不知道是为了五年徒增的怨恨,还是为了江绵忆。

    **年**月**日  晴

    我被检查出了癌症,可能只能活三年了,怀义也知道,他只是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想,到我死,他会不会原谅我。

    原来母亲都知道结局,但是她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她的母亲是那样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

    **年**月**日  阴

    我的手已经拿不动笔了,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不知道该记载些什么,我和怀义之间早就没有回忆了,他从来不会进我的病房,我突然害怕了,害怕我死了,他也不来看我,害怕我的女儿成为没有母亲的孩子。

    这一页上,母亲的自己歪歪扭扭,潦草又无力,那时候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母亲一定耗尽了所有力气吧。

    **年**月**日  晴

    我的病又恶化了,我想这可能是报应,这一生我对不起三个人,怀义的父亲,怀义,还有那个被我用来抵挡罪孽的‘狐狸精’。

    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有一圈一圈的纹路,那是母亲的眼泪,被时间风干留下的纹路那样清晰,似乎看以看出当时母亲的心情,她将脸贴在那些字上,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字上,与母亲留下的纹路慢慢重合,打湿了母亲的字……

    罪孽啊……母亲的,还有她的,那五年,她似乎一直在做着罪不可恕的事情。

    她母亲一生对不起的三个人,她也对不起那三个人,她们母亲欠了一样的债啊。

    林浅清抱着书,将脸埋在书里,那样痛快肆意地大哭,似乎五年的所有压抑找到了突破口一般,那样决堤,不可抑制。

    她哭着,那样歇斯底里……

    她抱紧书,语无伦次地呢喃:“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妈妈,你一直说,你错了,你犯了罪,我一直不信,原来是真的,竟是真的。”她哭得泣不成声,“还有我,我也犯了罪了,我恨了那些人五年了,可是到头来全错了,为什么要这样?”

    她宁愿不知道,其实她自私,而且懦弱,她不要承受这些沉甸甸的真相,真的很疼,那样压在心口,那样重重碾过那个柔软又致命的器官,她真的疼。

    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自以为是呢,她只想自私怯懦。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要让我恨错了人,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双眼红肿,眼泪似乎流不尽一般,那样泛滥,滴在书里,一点一点将时间的暗黄洗刷,可是那些记载在书里的字却一点一点清晰了。

    她摇着头,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被眼泪打湿了,嘴边咸涩的全是眼泪的味道,将喉咙哽塞,涌出的全是酸涩:“没有狐狸精,从来都没有。”她怔愣一般,失去了所有魂魄,只是傻傻呢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句句被眼泪浸湿得咸涩:“没有,没有狐狸精,爸爸……爸爸……是我错了,错了五年了。”

    爸爸……五年了,这最亲昵的称呼居然生疏得像梗在了喉间一般。

    她犯下了不可以重来的罪了。

    原来真的只有当失去之后,才意识到那血溶于水的浓烈,她知道错了,所以,请不要放弃她。

    “爸爸,爸爸,对不起——”晚了五年了,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世上最无法挽回的就是对不起了,最无用的也是对不起,所以,这个三个字是最让人心疼的了,知道吗?所用永远不要等到不能挽回,永远不要寄期许于这三个字。她就是沉沉的痛的例子。

    混乱疼痛的 脑中忽然猝不及防地都是江绵忆的脸,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呆愣地喊着:“绵忆——”缓缓静下来,只有眼泪不断,还有她无意识地呢喃,“绵忆。”

    “绵忆。”

    “绵忆。”

    “……”

    她一直就叫着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似乎不管说什么都那样无力。她还能说什么,对于那个人,她快要被负罪压得踹不过气来。

    “绵忆——”

    她哭着,喊着他的名字,夕阳下梧桐树的枝桠留下的影子从窗台漏在她脸上。

    在她最彷徨,最难过的时候,她最想的竟是他,原来是他啊!

    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一整个下午江绵忆都心神不宁,还没有下课,他便直接离开了学校,没有看见林浅清的身影,他突然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然后,若有若无听到她细弱的唤他。

    她在唤他,唤着他的名字,他的清清,在唤他。

    江绵忆寻着声音,推开了那厚重的门。昏暗的屋子里,灰尘沉沉落落地钻进呼吸,夕阳的微光打在书柜的角落里,有个女人蜷缩在书架下,紧紧抱着自己,细细的低泣着,如泣如诉的悲哀在小小的屋子里肆意地厉害,女孩抬头,眼泪全是眼泪,狼狈错愕的脸上全是害怕,全是那种让人心滞的无助。

    那是他的女孩,那个永远最坚强,最桀骜的女孩,竟会哭得这样毫无章法,这样昏天地暗地悲伤,那个最骄傲,那个他以为无所不能的女孩,原来也会哭成这样。

    他的女孩,其实那样脆弱,所以,他如何才能好好守护呢?

    胸口有种被撕裂的疼痛,他有些不能呼吸,缓缓靠近,蹲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驱散她所有的冰冷,声音竟是从未听过的害怕与颤抖:“清清,不怕,我在这里。”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在你最害怕,最无助,在你认为所有人抛弃了你,世界颠覆的时候,他还是会紧紧抱着你,说着最不动人的最真挚的话,让你安心,如果有这样的人,请一定要好好珍惜,那要一种怎样的幸运才能遇上啊。

    真好,她林浅清遇上了,而她还没有错过,他还在,真好啊!她伸出冰凉的手,抱着他,抽泣到颤抖,到语言混乱:“绵、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刚才,刚才我是那样想你,想见你,想对你说对不起,还好,你回来,还好还来得及。

    紧一点,再紧一点,她用所有力气来抱着这个一直那样给予她所有的少年,她突然想用她拥有的一切来偿还他,却不知道够不够。

    她抱得很紧,江绵忆有种窒息地感觉,手足无措,只好任她抱着,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轻柔的动作,因为做过很多次,那样自然:“清清,你怎么哭了?怎么清清?是不是哪里难受?”声音有些战栗,全是小心翼翼,全是担忧害怕,他不知道她怎么了,那样不拘的她,为什么会这样哭泣呢?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靠在他脖颈里,重重呼吸着他的气息,嘴里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像个迷失的小孩:“绵忆,江绵忆。”

    那样饱含眷恋的声音,那样沉甸甸的嗓音。

    他侧首,吻着她的发,轻声应着:“我在,我在这里,清清,别怕,不哭不哭,哪里难受你告诉我。”

    一定很疼很疼,她那样隐忍,那样坚强,该是多疼,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哭呢,真想代替她,那样他一个人疼就好了,总比他们两个人一起疼好,她很疼,他也疼,不知道她是因为,他却是为了她。

    她缓缓抬头,睫毛上还缀着眼泪,看着江绵忆的眼睛,那样沉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江绵忆对不起。”

    太多太多对不起,就算无用的三个字她还是像说与他听,因为已经无能为力了。

    最明白那三个字的人,最不想说那三个字的人,如今却只能说那三个字,每一句,都是那样心如刀割。

    江绵忆心慌了,从来没见过林浅清这幅样子,脆弱得像即将破碎的木偶,他只能更紧地抱着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清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我会守着你的。”

    那样不可一世,那样桀骜不驯的她,对不起三个字该是怎样的沉重,他不愿意她这样负担,不舍得她这样妥协,如果可以,换他来承受。这辈子,他最不愿意便是看见她的眼泪,只愿此生,她能笑着生活,那边足够,那些对不起,那些让她哭泣的事情他都不想计较。

    她紧紧揪着江绵忆的衣袖,眼中蓄了眼泪,望着他的眼睛,坚决重复:“绵忆,绵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错了,都是错的,一开始就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江绵忆不知道她错了什么,错了哪里,他不想问,也不在乎,他只是抱紧怀中迷失彷徨的她,在她耳边絮语:“清清,别哭,就算你错了,我也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是不能与她相陪,于此相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忍受了,所以,再多的对不起,只要她还在就可以。

    不是一时冲动地许诺,对于她,他真的没办法责怪。

    她哭得更凶了,眼泪都打湿了江绵忆的衣衫,他只感觉到怀中的人那样紧的拥抱,还有灼热的眼泪、无助的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一遍,她说了很多对不起,一直一直说。

    天彻底黑了,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眼泪的味道那样浓。

    她望着月,他望着她,各自眼中的风景,一样的悲伤。

    连着几天元旦假期,江绵忆在家守着闷闷不乐的林浅清,除了那天她大哭之后,她变得安静沉默了,每次看见江绵忆的眼神复杂深沉,江绵忆没有问,只是每天陪着她,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天,似乎有什么变了,又看不出什么变了。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林怀义回了林家。当他看到林浅清的时候,她正睡在她母亲钢琴旁,房间里一尘不染,没有半点灰尘,应该是被打扫过了。林怀义奇怪,林浅清五年没有进来,也不允许别人进来。

    “清清。”林怀义有些踌躇地走过去。

    没有看见女儿排斥厌恶的眼神,她缓缓转头,那双眼睛清澈极了,就好像许多年前那个无邪干净的她,没有沉甸甸,深沉的东西了。她张张唇,许久,才艰涩地吐出一个字:“爸。”

    好多年了,原来还是这样亲昵熟稔。

    其实只有一步,她一直以为的距离,甚至只是一个字的距离。她缓缓走过去,背着初晨的阳光,走近那个血脉相连的人。

    林怀义怔愣,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浅清,唇畔微颤,声音哽塞得不像话了:“你叫我什么?”

    她笑得苦涩,一个字,清晰又坚决:“爸。”

    原来,血浓于水真的不可分割。还好,没有太晚。

    林怀义很激动,似乎手都在打颤,眼里是惊喜错愕,苍老的瞳孔里有隐隐的眼泪:“清清,清清你愿意叫我了。”

    他的女儿啊,那是他的血脉,谁也不会这道剔除时有多痛,所以也不会知道现在他有多狂喜,似乎将全世界捧到了手里一般。

    他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却停在空中,犹豫不决,似乎有些惊愕,有些害怕。林浅清上前握住林怀义的手,手心里粗糙得陌生,原来父亲都这样苍老了,他的手还是那样大,那样厚实,像无数次小时候牵着自己的感觉,只是那样苍老了,纵横的全是岁月的痕迹,她看着,眼睛便红了,哽咽地说:“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林怀义了然,心里也是惆怅不已,略显苍老的脸上滚过泪:“你是爸爸的女儿,不需要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的母亲也好,你也好,我欠了太多太多了。”

    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他却辜负了,还有他的女儿,他的血脉,没有让她幸福。他是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总是有过仇恨,但是早就被这些年那种寂寥空荡的感觉磨平了,恨固然沉甸甸,但是亲缘却是血溶于水。

    林浅清握着父亲苍老的手,摇头:“不是这样的妈妈,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就算是她离世的前一秒,她都是爱你的,只是爱你。”

    那时候她不懂,不懂母亲那样相见父亲,为什么他来了,她就离开了,原来只要见了一面就没有遗憾了。母亲爱父亲,很爱很爱,爱到超越了所有。

    因为深爱,所以没有责怪。爱情里所有不原谅不过是因为爱得不够深而已。

    林怀义惆怅,也欣慰,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那样好,过尽千帆,他苍老了容颜,只留一句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那样沉甸甸的:“我对不起她,还有我的清清。”他的女儿,那样好,就算缺失了五年,他是多么感谢,他的女儿长成了这般懂事的女孩。

    我的清清……阔别了好多年的称呼,就像从未改变一样,记忆中父亲便是这样,抚着她的头发,那样沉沉地念着‘我的清清’。

    真好,听到这样的话,真好,她知道了,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她是秦家千金,也是林怀义的女儿。

    林浅清轻轻摇头:“爸爸,你别恨妈妈好不好,不要恨她,她只是太爱你了。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错事,都只是因为爱你,她会疯狂,会那样一错再错,但是都是因为爱你,为了这样一个爱到没有退路的人,你不要在怪她了好不好,她已经去了天上,如果你还怪她,她会难过的,爸爸,原谅妈妈。”

    她虽不懂那种爱情,那种爱到疯狂,爱到不顾一切的痴念,但是她知道她的母亲该是多希望能背原谅,因为那是她爱的人,被最爱的人憎恨该是多苍凉。

    林怀义沉吟,脸上纵横的皱纹眼泪已经风干,他望着不落灰尘的钢琴,怔了许久,才说:“早就不恨了。”

    这些年,他一直问自己还恨不恨,该怎么继续,只是每次想起那些过去,他都只记得那个女人美好的一切,她的钢琴,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为他生儿育女,他想,他已经做了抉择了吧。

    恨固然根深蒂固,但是有些感情在心头盘踞地更深。那种感觉,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亲情,是一种很珍贵的感情。珍贵到可以原谅覆盖所有亏欠怨恨。

    林浅清泪流满面,为了她的父母,她上前,轻轻拥抱这个苍老的男人:“爸,过去的几年让你担心了。”

    林怀义仰起头,将眼泪都倒流回去,他不需要眼泪,有这样乖巧的女儿,他有的只是庆幸,与满足,他拍着她的肩,轻轻地:“清清,我的女儿,幸好我还有你。”

    这个世上,永远不会放弃你的人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天气越来越冷了,林浅清对着梳妆镜,摸了摸校服的衣料,摇摇头,还是算了,这么薄,她这小身子骨受不住啊,看来她还是不适合当好学生啊。套了一件厚厚的长风衣,她出了门。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某人最早出门的一次,还是为了‘求学’,真是好大的跨越度啊。

    出门之后,林浅清没有立刻走,而是等着林家大门口,抱着自己,吹着冷风,偶尔往自己门口张望。看看手上的手表,眉头皱得死紧,心里嘟囔:是不是太早了?打了了寒颤:真冷啊。

    北风刺骨,风中瘦小的身影有些局促地来回走动,长长的直发被吹起。

    江绵忆一如往日,准时出门,这时间已经是林浅清出门之后的半小时了,确实,某人起得太早了。

    江绵忆出门,望着远处傻愣了好久。秀气的眉头皱起,这是他错愕时的表现,每次都与林浅清有关。

    林浅清见江绵忆不动,显得有些迟钝,本来就吹了一肚子的冷风,有些憋屈:“傻愣着干什么?想迟到啊。”江绵忆像看异类一般看着林浅清,江绵忆那双眼睛,认真起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林浅清有些讪讪,强装淡定地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很奇怪吗?”

    很奇怪,非常奇怪……江绵忆口是心非地回答:“没有,很好。”

    其实也不算假话了,至少后面一句是真话。

    江绵忆淡笑着走过去,林浅清等到江绵忆走到自己身侧才抬起脚步,跟着江绵忆的步伐。一边走,一边抱怨:“江绵忆,你怎么这么晚,都快迟到了。”

    江绵忆不解,看看手表,离上课时间还有好些,怎么会迟到呢?转瞬一想,他眼眸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看着林浅清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等我?”是这样吗?即便是错觉,这也是第一次,他有些不可置信。

    林浅清白了江绵忆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我干嘛在这里吹冷风啊?”她打了一个寒战,环抱着自己,嘟了一句,“真冷。”

    林浅清最怕的除了吃药,就是怕冷了。

    江绵忆眉开眼笑,极是好看,继续小心翼翼地问:“清清。我们休战了是吗?”

    从那天林浅清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之后,就似乎有些改变了,但是江绵忆却不敢过问,只是小心地等着。

    林浅清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不可一世,无理取闹惯了,这道歉赔礼的话,她绝对是说不出来的,这别扭的孩子,连服个软都这么冠冕堂皇地别扭:“什么叫休战?我也没拿你怎么样。”

    是没拿他怎么样,也就是将他住了五年的卧室改成了影音室,将他照料了五年的梧桐树据为己有,平时偶尔恶言相向,或者上下其手,或者中伤污蔑……确实,确实没有那他怎么样。

    林浅清这么一想,越想越是心虚,不禁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以前太过分了,该不该道歉啊,要不要说点好话……

    正当林浅清困扰不已的时候,听见江绵忆的声音,似乎无比喜悦:“清清,谢谢你。”眼睛像夏天的星子,闪亮闪亮的。

    这语气确实听上去很喜悦啊,那这样就不用在道歉吧,林浅清自我劝说,放下了说好话的念头,睃了江绵忆一眼,眼儿弯弯,浅笑着骂道:“傻瓜。”

    确实傻,她之前这么坏,这么不可理喻,他还谢谢他,真是找虐。

    诚然,某人不是找虐,是真心谢谢,谢谢她愿意与他和平相处,这样的机会他期望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