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软磨硬泡下来,江绵忆倒也喝了不少,可是林浅清就喝得更多了,虽说她喝一口江绵忆被她灌了三口,可是率先茶杯见底的是林浅清。
喝了几口之后,林浅清就头晕目眩,有点找不着北了,也全然忘了她最开始的初衷了,只觉得浑身有点燥热,然后就拼命喝凉凉的酒,喝完之后就更燥热了,反正恶性循环,到后来,某人就坐不住了,靠在阁楼的木板上,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双颊酡红,眸子氤氲。
就杯子被林浅清丢到一边,她伸手揉揉之诀的脑袋,眉毛都快皱到一块了,嘴里嘟囔:“绵忆,我头晕。”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江绵忆,可是眸子里却有两字他,她晃晃脑袋,更晕了。
江绵忆将地上的酒瓶子放远了,摇摇头:“谁让你这么喝。”心里无奈,这丫头根本没有什么酒量,还学人喝酒,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要是江绵忆知道林浅清是向百度学的,该作何感想啊。
林浅清进气少,出气多,有点喘不过气来,脸憋得红红的,一直哼哼唧唧地念叨着:“绵忆,头疼。”
“我给你揉揉。”江绵忆将林浅清抱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手指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林浅清觉得舒服了一点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喃了一句:“这里也疼。”
江绵忆吻了吻她的额头,手上动作更轻柔了:“揉揉就不疼了。”
江绵忆的话似乎有魔力一般,林浅清慢慢的就安分了,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偶尔发出几个不成字符的哼哼声,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舒服。
好一会儿,林浅清也缓过神来了,脑袋清明了几分,绵密的睫毛像扑扇一般,缓缓掀开,朦朦的水汽氤氲,看着江绵忆,嘟着嘴说:“绵忆,酒不好喝。”
“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要喝酒知道吗?”手背擦过她的眼睫,软软的,就像心头一般,柔软得不像话了。
林浅清胡乱点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说:“嗯,不好喝,喝了酒很难受。”
江绵忆抓着她胡乱按压的手,自己轻轻地拂着她的胸口,眼里不含意思杂念,全是满满的宠溺:“好,我们不喝。”
林浅清眼睛一点一点睁开,在江绵忆怀里翻了个身,正对上江绵忆的眼睛,伸出手,笑眯眯地讨要:“绵忆,我的生日礼物,给我。”
“清清,要什么。”江绵忆只是浅笑,眼中似乎镀了一层晶莹的湖泊。
林浅清笑了,灼热的视线盯着江绵忆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痞里痞气,像个女无赖一般说:“你,我要你。”说着,一把扑过去,搂着江绵忆的脖子,笑嘻嘻地说,“绵忆,把你给我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江绵忆被林浅清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将林浅清抱紧,生怕她给滑下去了,笑着说:“我一直都是你的。”
如果非要有个所属关系的话,他的东西,他的左右,包括他的人都是她的,但是前提是她也必须是他自己的。
林浅清摇摇头,似懂非懂的样子,还是坚持说:“不一样,杨曦说,情侣之间要做那个的。”林浅清脸蛋有些红了,像极了天边黎明时分的云彩。
借着几分胆大,几分醉意,她就说的坦荡荡了,她补充说:“我们也要做了那个才能算,那样你就是我的了,杨曦也是这么说的。”
某人似乎没事就在林浅清耳边说些有的没的,林浅清平时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还是将某人那些歪理都给记下了。
江绵忆看着林浅清雾蒙蒙的眼睛,有些怔忡,问:“哪个?”看着林浅清酡红的脸,江绵忆这才有所觉悟,脸蛋也有些不正常的绯红,手背拂了拂林浅清的脸蛋,手上灼烫,他心头柔软地哄着,“杨曦说的话不要听,乖,要听话。”嘴上好言哄劝,心里却将某个家伙骂了无数遍。
林浅清开始朦朦的,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地惊醒,立马摇头,坚决地回答:“不。”她像只无尾熊一般紧紧抱着江绵忆,蹭了蹭,又蹭了蹭:“绵忆,我很自私,我要你完完全全都是我的。”她嘟着嘴,眯着眼,眉眼青丝,有种不一样的风情,虽然风情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实在是不搭。
江绵忆将林浅清的头搁在自己的脑袋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拂了拂她的发,轻声说:“清清,你喝醉了,好好睡会儿。”
林浅清不安分地蹭了蹭,抬起头,氤氲如水的眸子亮晶晶的:“不要。”她笑得邪肆,弯着唇角,凑过去几分,呼吸喷在江绵忆脸上,温热的,带着几分就像,红红才唇角一张一合的,“喝了酒了,就要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江绵忆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看她,忽然林浅清邪邪一笑,便往江绵忆身上扑过去。
砰——一声巨响,林浅清压在江绵忆身上,齐齐倒在了木板上。
江绵忆呼吸一滞,身上软软的馨香提醒着他某人的‘为所欲为’,他抱住林浅清,免得她动来动去的,脸上绯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摔得,或者是羞的,声音沉闷嘶哑:“清清,你做什么?”
林浅清眯着水汽迷蒙的眼睛,有些惺忪,竟还有些娇柔,她一本正经看着江绵忆说:“你不懂吗?杨曦说男孩子都懂的,所以我不懂也没关系。”
江绵忆先是一愣,在心里将某人骂了个淋漓,还要手忙脚乱地哄着某人:“清清,乖,下来。”
林浅清咬着唇,红着脸摇头,一脸坚决地说:“不,我要你。”继而,有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绵忆,语气幽怨,“你说了要把你送给我的。”
都说人要是喝多了,就会挖掘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原来林浅清这厮内心深处藏着一只芳心寂寞的狼啊。
伸出手,拽着江绵忆的衣领,紧紧地不松手。一副随时扑上去的急色样子。
江绵忆完全愣了,这样的林浅清让他完全不知所措,手足无措地轻轻推了几下,诱哄着:“清清,以后不准喝酒,现在去睡觉好不好。”
林浅清痞里痞气地笑出了声,贼兮兮地看着江绵忆,说:“要先做别的才可以睡的,我可是瞧过电影了的。”说完又有点害羞,往江绵忆怀里一个劲地蹭。
这一举动让江绵忆脸红了个透,不知道那个地方开始蠢蠢欲动,自己都无措起来,一双清澈如镜的眸子竟有几分若忡若怔了:“昨天晚上那个?”
话说昨天晚上,某人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里,早早关了灯,盯着电脑,看的面红耳赤的,还频频喝水,似乎口干舌燥的。当时江绵忆被关在了门外,很久,看见某人红着脸出了房门。
原来如此……江绵忆哭笑不得了。
林浅清胡乱点头:“嗯。”又想着电脑上说的那些东西,便大着胆子,伸手在江绵忆身上又抓又挠的,总之是不得其法。
江绵忆被林浅清弄得呼吸紊乱,眼神通红,心里越发有什么不能制止的东西在破体而出,他连忙抓住林浅清到处作乱的小手,哑着嗓音问:“谁教你的这些。”
这个小家伙,真是让人心痒痒,江绵忆觉得自己像被在炙烤一般,浑身难受。
林浅清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喝了酒,所以声音有些凌乱傻气:“百度啊。”笑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江绵忆的衣领,手上一个用力,没将江绵忆给拉起来,反而自己惯性作用扑上去了,正好就趴在江绵忆身上,她抬头,笑着说,“别说话,先做什么来着。”仰头想了想,邪邪一笑,看了一眼江绵忆,然后将手往江绵忆衣领里钻,一副霸王模样。
这明明算不上撩拨的撩拨居然叫江绵忆有点心猿意马了,呼吸一滞,只感觉到浑身灼热,然后一只凉凉的手往自己衣服里钻,痒痒的,还有些麻麻的,江绵忆恍惚了好一阵,才因为林浅清动作过大惊醒,连忙抓住林浅清的手,声音嘶哑,似乎染了点平时从来没有的情绪:“清清——”
林浅清眯着含了雾气的眼睛,看了一眼,继续低头,认真地执着于手上的动作,开始毫无章法地解江绵忆衣领上的扣子。
“清清,停下来,你醉了。”江绵忆气息紊乱,声音嘶哑,身体僵硬。
林浅清置若罔闻,恶向胆边生,肚子里灌了一肚子的酒精,脑袋里灌了一脑袋的淘宝网页,心无杂念地一边回忆着百度箴言,一边在江绵忆身上实施。
第一步:相互灌酒。
第二步:帮对方宽衣解带。
第三步:帮自己宽衣解带。
第四步:扑上去。
第五步:吃干抹净。
林浅清满脑子的步骤,心想着慢慢来,可是却又急促起来,有点混乱了,衣服被扯了一般,自己也凌乱了……总之,怎一个‘乱’字了得。
江绵忆一阵空白,任林浅清胡乱折腾一番之后,已经有些衣衫不整了。
江绵忆按住林浅清正要样衣襟里滑的小手,声音暗哑到撕裂:“清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浅清亮晶晶的眼睛雾气朦胧了,迷蒙惺忪地看着江绵忆,想了想,老实说:“我不知道。”顿了一下,一脸正色得不像醉酒,“但是我不后悔。”说着室实施百度网页上的第三步,替自己宽衣解带。
“清清,你还小。”江绵忆按住林浅清的手,不让她继续,替她拉好连衣裙的拉链。
江绵忆眼睛 晶亮清澈,却似乎又缠绕了圈圈层层的光点,明明没有喝醉,却倾醉人心。
林浅清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顿了一下,不动,眉眼清晰,说:“这话我原本说的。”然后抽回自己的手,又开始一阵忙活,反正已经头昏目眩不清醒了。
刚刚才被江绵忆拉上去的连衣裙拉链又滑下了,露出半边肩膀,某人却还没有自觉,继续埋头专注手上的拉链。殊不知江绵忆对她没有半点抵抗力,此时已经是红了眼。
江绵忆连忙帮林浅清陇上滑落的衣服,手忙脚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林浅清却偏偏不依,拽着自己的裙子就是不松手,非要拉下来不可,江绵忆琉璃般的眸子此时像染了血一般,直直望进林浅清的眼潭里:“清清,快停下,不然停不下来。”
林浅清迷蒙水汽的眸子一瞬点亮了一般,变得清明,透彻,她摇头:“我不要停下来。”手上一松,她紧紧抱着江绵忆,在他耳边说:“绵忆,我害怕,所以我想让你记住我,一直一直忘不了。”
她醉了吗?也许吧,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却依然知道该要这么做。
江绵忆手上动作一顿,将怀里的人儿拉开几分,对上她秋水剪瞳,问:“清清,我是谁?”
她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字清晰:“绵忆,我很清醒。”
他微微嗪笑,华丽又魅惑,手放在她腰间的拉链上,一点一点上移,他声音涩哑:“对不起清清,我想要你。”
拉链落下,白色裙摆落在阁楼的木板上,星星破云,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逐渐清晰。
因为深爱,所以舍得,因为深爱,所以占有。
爱情里的占有很自私,却也水到渠成。
能给的,她都舍得,只要她有,只要能给,她绝不保留。这晚,她恰好十九生辰,他十七满了五旬,她成了他的女孩,给尽了所有。
夜越发深了,一室旖旎,一夜缱绻,不知不觉,时间便碾过了一个晚上,黎明时分淡淡的光圈从阁楼上的窗口漏进去,碎在相依相偎的人影上。
江绵忆绵密长睫缓缓掀开,入目便是一张精致熟睡的小脸,白皙剔透地像梦,一触即碎般的美好。他伸手,像触摸,却还是垂下手去。
怀里的女孩,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他的女孩,褪尽铅华,只是一个稚嫩倔强的孩子,他担心,心念,他却不得不离开,因为不舍得吧,所以昨夜里才会那样疯狂的不像平时的自己,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满足地勾唇浅笑,俯身在林浅清额上落下轻轻的吻,小声地自言自语一般:“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一个人的。”
亲了亲她的唇角,她的脸颊,似乎怎么也不够一般,却不敢动作很大,生怕吵醒了身旁的人,他多想紧紧抱着她,可是他却不能,他起身,认真地看着她的脸:“清清,我的清清,我走了。”他将毯子帮林浅清盖好,穿好衣服,“等我,我一定回来。”
走了几步,还是回头,俯身,看着还在沉睡的女孩,他那样不舍,声音了带了祈求:“你睁开眼,我还想再看看你。”被中 的人眼睫未动,没有一点反应,他苦笑,又说,“不要睁开眼好了,我怕我会走不了。”
俯身,吻落在她唇上,这次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加深了这个吻,舌尖缠绕着她的每一寸齿贝,久久才停在她唇角:“清清,等我。”
江绵忆深深看了久久,起身,不再回头,背着初晨的阳光,走出了阁楼,斜长的身影落在地板上的人上,脸上阴郁了一片。
长睫颤抖地厉害,她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她才微微睁开眸子,眼角的泪水便滑落下去,落在被角上,咸涩落在唇畔上,那里他刚才吻过的地方,那样苦涩。
心口揪疼,她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她抽噎,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颤抖地厉害:“绵忆,我不敢睁开眼。”
她将被子遮住自己的头,蒙在被角里,哭声渐进大了,被角湿了一大片,只听见一声,不是撕心裂肺,却揪疼人心的声音:“绵忆,我等你。”很久很久之后,又响起来,“一直一直。”
阳光似乎很刺眼,尽管盖着被子,还是那样刺疼难受,她不敢睁开眼,一下都不敢,因为睁眼便是眼泪,止都止不住,衣衫湿了,是咸涩的味道……
他走了,她的他走了,林浅清的江绵忆走了……只剩她一个人了,被子里一片冰凉,他的体温没有半分残留,消散得这样快,这么留都留不住了,就像着被子,再也捂不暖了……
他走了,而她没有去送他。
这个早晨之后,他们就要各安天涯了。
机场,人群来往,聚散离合一幕一幕,周而复始地上演。没有谁驻足,没有谁为别人的故事感慨,人生都是这样的,旁观着别人的故事,留着自己的眼泪,写自己的故事。
分离也好,聚合也好,人生总要继续,抬头下一站,是开始还是结束呢?这就是生活。
人群中,站得笔直的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般,眸子像极了碎裂的玻璃珠子,蒙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像灰尘,怎么也清透不了。
这个世界上只剩了这个少年,似乎就是这样。
江海西看着安静的江绵忆,半响才走过去:“绵忆,别再等了,飞机快要起飞了。”他也是知道的,那个女孩不会来了。
江绵忆视线还是没有移动,看着窗外繁华,眸中却没有任何倒影,空洞得看不见底,他说:“再等会。”声音沉沉,似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既散未散的飘渺。
江海西深深叹了口气,说:“清清不会来的,她说她不来的。”
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点破裂的痕迹,覆上了大片大片的阴沉,他说:“我知道。”顿了顿,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天,“我不是在等她,我只是想和她再同一个城市里多待一会儿。”
刚开始执着与那个人,到后来,连那片天空都放不下了。
他转身,很慢很慢的速度,一脚一脚,走出了她城市。
再见了,我的女孩,我的告别你是否听见了?再见了,我最爱的女孩,请一定要待在原地等我。
飞机起飞了,带着他没有诉说的告别,越飞越高,飞出了这片蓝天,到不知名的远方。
林浅清仰着头,站在阳台上,看着蓝天白云,看着南行的飞机一点一点飞出视线,她眸光便氤氲了。
他坐着飞机,越过云彩,越过天空,越过千山万水,正在离她远去。
请慢些,再慢些,不要这样快带走我恋的那个人。也或者,他不在那远行的飞机上。
林怀义走到静默的女儿身边,抚着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拍着:“清清,进去吧,早就走远了。”
有泪盈于睫,她微微仰头,弥散在眼底的眼泪浓得快要化不开了,秋潭笼雾的眸子阴阴郁郁的,看不见底,她缓缓转头,像迷失的小孩,不知所措着:“爸爸,你说那架飞机上有绵忆吗?”
天空划过的飞机,渐行渐远,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点,深深落在她的眼底,舍不得散去。
林怀义迟疑了久久,才缓缓摇头:“傻清清,不是那个方向的。”
她浓浓阴鸷的眸子半响才化开,灵动的眸子此时宛若一潭死水了,晶亮的瞳子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睑微垂。
她已经找不到他了……她声音飘散在风中:“不知道都到哪了?”她捂着胸口,黑眸中似乎有惊心动魄的情绪在翻涌,却有生生安静得像一潭没有生气的水,声音很低很低,叫人抓不住痕迹地飘渺,“爸爸,我现在就开始想他了。”
林怀义只是叹气,无力地说:“他会回来的。”
林浅清点头,唇角微笑,看着远远的天,眼神柔软,似乎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倒影,她轻声却坚定地说:“嗯,我就在这等他。”
因为他终会归来,所以,她会等,一直一直……
请了三天的假,第四天下午,林浅清没精打采地去了学校,不管如何,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满脑子都是江绵忆的影子,似乎一层厚厚的阴翳,她怎么都拨不开。,小径,校门口,咖啡厅里,满满都是江绵忆的影子。
当你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一个人,但却不是那一个人的时候,你是在想念。对,在想念,她疯狂地想着他,到无所事事,到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
生活里那吗多人,来来往往的,可是都不是他,都不是。
原来杨曦的道听途说是对的:思念是一种病,它无药可救,它如影随形。
转头,看着眼前的人,怎么觉得他有点像江绵忆呢,尤其是侧脸的棱角。
甩甩头,暗自苦笑,自己真是中毒了,居然看着杨曦都觉得像江绵忆,中毒太深了。
“你怎么了?有心事?”杨曦被林浅清看得浑身不在的,要是平时没准心花怒放,烧香拜佛了,可是今天这眼神叫他觉得慎得慌。
林浅清转开眼,静默无言,并不回答杨曦的话。看了看窗外的香樟树,脑中闪过树下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远……
真的,她的世界里全是他,怎么也睁不开他笼进来的影子。
杨曦见林浅清不说话,就更堵得慌了,可是却又没什么好说的,便语气戏谑:“林浅清,还有一个多月,你怎么还敢翘课啊。”
林浅清还是不语,纹丝不动地静默着,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笼在阳光里,却似乎怎么也照不进去一般,浑身淡淡的荒凉挥之不散。
杨曦心里咯噔了一下,没由来地一疼,不知觉便温柔了嗓音,轻声问:“怎么不说话?浅清。”她不言不语,眸光看着窗外,却空洞地没有一点倒影,像极了透明色的玻璃珠子,杨曦自言自语一般,“很不对劲。”
林浅清突然转过眼来,很少这样认真地看着杨曦,叫他有些无措,她却目下无尘的冷淡,语气飘忽地像四散的风,神情淡漠似深秋的水,她说:“杨曦,他走了。”
他走了……
这三个字,林浅清说得很轻,轻得想要散去一样,却似乎又融进去了沉甸甸的东西,牢牢锁在唇边,眉眼,都是阴沉的寒。
杨曦知道,林浅清的世界有点崩塌了,他想,他大概知道了,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似乎有些堵得慌,似乎又有些畅快,很矛盾的感觉,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自己迟钝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明知故问了一句:“谁走了?”
他是想确认吧,心里那个答案,那个人走了。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明知故问,语调不温不火,神情不咸不淡:“江绵忆走了。”
太平静了,神情,语调,都那样毫无波澜,这样死寂一般地没有情绪,是不是就是最深切到没法宣泄的情绪呢?
林浅清崩塌的方式原来是安静,她的人,思想,连同世界都死寂了。
他心里一紧,莫名地疼,却不可抑制,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是幸灾乐祸还是不动声色,他问了她:“你去送他了?”
轻轻摇头,回答:“没有。”
原因没有说明,杨曦也懂了,林浅清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就说明了一切,江绵忆带走了她所有的情感,她已经学不会任何情绪了。
有些好笑,他傻傻地看她,再傻傻地问她:“他走了,你会忘记他吗?”
又是明知故问,为什么自己总要问这些都有答案的问题呢?杨曦懊恼。
不出意料的回答。
“不会,我会等他的。”她这样回答。
很坚定的语气,一点也不容置疑,似乎本能一般地反映,找不出任何破绽。
转头,继续看着天。
她在寻找,有那个人的天空与这片天兴许是相邻的。
杨曦垂下晶亮的眸子,一点一点覆上一层阴暗。
他知道,也许这辈子,林浅清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像喜欢江绵忆那样喜欢了。
他还知道,也许这辈子,他自己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像喜欢林浅清这样喜欢了。
这辈子也就这样吧,热情都给了一个人。
成天魂不守舍,上课,作业,吃饭,睡觉,所有事情都像例行公事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照常笑,照常与人戏谑,照常让张主任恨到抓狂,照常惹祸,就像所有都没有变一样,但是她自己知道,变了,都变了。
绵忆,就像你说的,你不在,我也好好的。
江绵忆走的第一天,林浅清失眠了,数了一整晚的星星,到最后每一颗星星里全是江绵忆的脸。
江绵忆走的第二天,林浅清照常上课下学,一个人走着回家的路,走了很久很久,她找不到方向,却还是没有迷路。
江绵忆走的第三天,林浅清还是难以入睡,她翻出最地下柜子里的十封情书,一遍一遍地翻看。
江绵忆走的第四天,林浅清抱着江绵忆留下的玻璃罐,昏昏沉沉睡了,梦里全是江绵忆,他对着她笑,一夜好眠。
江绵忆走的第五天,林浅清买了很多慕斯蛋糕,只吃了一口,一点也不甜,毫无味道,她扔了,她决定,以后只吃江绵忆买的蛋糕。
江绵忆走的第六天,一切正常,林浅清考了物理,她翻出了江绵忆做的模拟题,考得很顺利。
江绵忆走的第七天,林浅清很好,只是有些想念江绵忆。
江绵忆走的第八天,林浅清还是想他,很想很想。
江绵忆走的第九天,林浅清还是疯狂地想他,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做不好。
江绵忆走得第十天,想他……
…………每一天,每一时刻,都是想念。
思念会在心头上扎一个一个血淋淋的洞,流的都是心头血。
江绵忆走得第二十天,林浅清拿起了电话,拨了那个烂在心里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她没有立刻说话,那边也没有说话,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很静,很静,她眼睛一下子便红了。
明明有千言万语的,可是话到嘴边,在他耳际,他能听见,那些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些噬骨想念,最后只汇成了一句最简单不过的字句。
“绵忆。”她轻声唤了一句,像曾经千百次一样,却又是千百次洗尽铅华之后,有了一份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