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深眸里正酝酿着隐隐的风暴。

    他记得她转身之际，回望的目光，随着那柳眉轻拧，那瞳仁里是一片迷茫惘然。像个迷路的孩子，愣愣回望着他，好似她身上天生流淌着一种淡淡的忧郁，一种令人无法移去目光的气质。

    汤沛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莫之城忽然觉得什么也没听清，只看见雕龙画栋，繁华锦簇间，唯她一身素雅的小礼裙，幽幽的，淡淡的，像出水芙蓉，清丽脱俗。直到最后听到：“莫总，要开席了。”

    莫之城怔了怔，汤沛望着互视的两人，他又适时的提示着：“莫总，莫总，要开席了。”

    “好！”

    男人这才抽回视线，离开前却留给她意味深长的神色，叶铃兰不懂，可低头望过那条项链，她心里吭蹬一声，好似万丈高楼势如破竹的崩塌。她松开拳心，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冒着冷汗的颤抖着。

    “感谢各位来宾莅临....”汤沛矗立在主宾台上，挂着笑意，妙语连珠，目光望过叶铃兰时，才看见她转身，急匆离开的身影。她要去哪里？

    莫之城一眼望去，她走了？！

    叶铃兰几经问道，那鲜花字被运到储物间，她便立马赶去。铃兰花为什么会突然枯了，事出蹊跷，她要查明原因。

    昏暗的储物间在会展楼的最里间，最晦涩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点亮壁灯，轻掩着门，四处寻视，望过那清丽的花束，萎萎焉焉。她弯下腰抚着，不觉凝眉，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每一朵铃兰花都是她亲自挑选，当你精心倾注这一切时，她眼底满是心疼与惋惜，深深一叹。

    她折下一支，放在鼻尖轻闻过，淡淡花香余韵犹存，并没有其他刺鼻的味道。那为何？！铃兰翻弄着花底，全都完好，也没有异常。到底问题出在哪？她目光最后落在那粉色的花朵。她折下，风信子被临时替换，那..这个是什么品种？

    啪的一声，忽然一片黑暗笼罩。

    她惊慌回头，门已合上，储物间里的壁灯也灭了，眼前黑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连忙起身，跑至门前，寻过把手，不停的扭转，恍然发现储物间的门被反锁了。

    “咚咚咚——开门——”她敲击着。电石火光间，铃兰想起手机，她定了定神，启开时才发现储物间里竟没有信号！铃兰错愕，完了！！她拼命的拍敲着门板：“有没有人？开门——”

    可‘nightcity’的建筑尤为恢弘，储物间的位置也不起眼，此刻又是晚宴开席时，更不会有人关注：“开门——”

    会展楼的长廊上，优雅的旋律淹没了女人的呼喊声。

    ————

    宴席上，衣香萎蜀，杯觥交错。

    繁华深处，那群名门美眷的目光齐落在那挺拔的身影，黑色的燕尾服，低调奢华，气宇轩昂，莫之城只低头，看过腕表，晚宴已时过一半，却觉索然无味，颔首之际，男人昂首饮尽杯中清亮的酒液。

    “莫总，zomble很容易醉的。”女人轻柔的声色在耳边响起，莫之城侧目，触见一双棕色的眼畔，蒋敏朝他走来，轻轻的笑着。

    “谢谢提醒。”莫之城浅浅一笑，话语间并没几分在意，对待自己下属，也只是习惯性应答，甚至那笑容里，依稀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见莫之城又抽回目光，waiter适时换下他的空杯，又递上一杯香槟色的酒液：“莫总，请。”

    “好！”他淡语，好似自晚宴开席有股不知名的情绪酝在胸口，转而望过舞池，男女轻拥，漫舞，华尔兹无论何时都是那般优雅。

    蒋敏顺着他的目光，望眼看过：“莫总，今晚您是寿星，却推辞了不少名媛的邀约。”

    莫之城噙着笑，轻晃着手上的高脚杯，不语。

    蒋敏望着他，眼底难以掩过对男人的一丝敬仰，上次储备干部的庆功宴上，他却破例将叶铃兰拉入舞池，带着她轻舞。蒋敏深深的呼吸着，鼓足着勇气，凑近：“莫总，”她觉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能否接受我的邀舞？”她伸出右手，期待着。

    却不想莫之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子跳交谊舞不好。”

    “什么？”蒋敏怔了怔，不解莫之城的话，话音刚落，男人也一时怔忡，

    ——女孩子跳交谊舞不好。

    ——欲迎还拒，进退避让，张爱玲说了尽是文雅的风骚和…淫荡。

    耳边满是她的声音。那声色不及眼前女人的娇媚，可那红唇轻启时，嘴角会微微扬起，眼睛含着盈盈秋水，那声音犹如清泉，流声悦耳，抑扬顿挫。

    莫之城的呼吸变得沉重，女人的容颜与眼前那艳丽，重重叠叠。他压抑着自己的气息，只一饮而尽。目光扫过舞池，晚宴角落，汤沛呢？

    ————

    叶铃兰不停的敲击着门板，她不知敲了多久，直到嗓子哑裂了，她倚靠在门板，擦过额际的汗水，她被关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怎么办？”

    不能放弃，又继续敲拍着，试图引起注意。

    直到门外一阵动静，接着储物间的木门缓缓而开，铃兰眯起眼眸，一时无法适应房外的灯光。铃兰得救，当下却无心顾及是谁把她锁在储物间里。

    她匆匆折回化妆间，取过那一束新鲜的铃兰花，这个是她原本留给自己的。她连忙返回晚宴，刚出长廊，便撞遇见汤沛的身影：“小汤哥。”她脱口而出，竟没有喊他的名衔，汤沛回首：“你去哪了？”他大步流星上前，眼底有些焦灼：“到处找不到你人影，电话也打不通。晚宴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她低头看过手底鲜花：“我要加紧时间把这礼物送给莫总？”

    汤沛视线一路朝下，落在那束新鲜的铃兰花：“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准备这个？”铃兰没出声，汤沛轻轻一叹：“见过轴的，没见过你这么轴的。”其实不过一束花，可汤沛能说什么？从前她说敬仰莫总，他只觉是场面的话：“快去吧。”他笑了笑，微微蹙眉，心里有点堵着慌，但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

    待铃兰重回宴会厅时，宾客纷纷散场，唯独她迟来。她环视着，四处寻找男人的身影。

    莫之城一眼望去，只在门前望见一前一后，相继入场的身影。女人手捧一花束，那翠绿的长叶映配着纯白的花骨，她气喘吁吁，已是大汗淋漓，汤沛在她身后，刚进会厅，侧目望着女人额际的汗水。男人抽过他胸前的礼节娟，适时的递在她眼前，莫之城不知他说了什么，只见女人别过脸，男人垂眸，拂拭过她的汗珠，最后换得女人莞尔的一笑，她的笑容总是那般清隽，令人浮想。

    最后她转过目光，四眸对视之际，目光中碰撞着星点的火花。

    叶铃兰怔了怔，匆匆的跑向他，迟来的祝福，她歉意的低语：“莫总，我代表项目三组祝您生日快乐！”

    他轻挑眉心，又似乎等待她的下文。整个宴席她不在场，她去哪了？又为何与汤沛一起？

    “——”

    她稳过气息：“这是铃兰花。”白色的花朵儿仿佛被清风拂过，花骨微微的垂着，她告诉他：“是祝您幸福。”

    醉酒的轻佻，莫之城玩味的看她，故作的凑近，接过她手中的花束，指间相触那瞬，她立马抽回目光，瞥见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