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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千里落花风 第二十六章 红莲(下)

    白头山?

    上官湄心中一惊,白头山在北方骁州境内,因山头常年积雪得名。山中出产奇石美玉,但地处边境,偏僻荒旱,常有北狄兵卒出没。池南从骁州采回此玉,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受多少苦。上官湄心疼地转头道:

    “你……白头山苦寒,你这一个多月一定是……”

    “没有,一点都不苦。”池南调皮地眨眨眼,“山中遇见一个老伯,我每天帮他劈柴挑水,他就让我住在后院,很划算嘛。”

    上官湄抬手试探着摸着他鬓角的碎发,半晌颤声道:“你瘦了。”

    池南笑着摇摇头,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有女如玉,不问千山。

    二人在舟中坐了近一个时辰,池南才慢慢起身,将小舟往山的另一边划去。

    “闭眼。”

    上官湄惊讶地抬头看他,见池南的表情里充满了神秘,只好听话地闭上眼睛。小舟划得快了一些,上官湄只听得耳边的风呼呼吹过,感觉头发在风中肆意飘着。不消一刻,小舟的速度慢了下来,随后好像靠岸停住了。

    “我可以睁眼了么?”

    “可以了。”

    上官湄睁开眼,眼前的景色与山的另一边截然不同。方才开阔壮丽,现在小巧清幽。他们停在一个小岛旁,岸边长满了高高的芦苇。此刻太阳西沉,又有高山为屏,日光微弱,毛茸茸的芦苇外面包裹了一层浅金色,散发着朦胧的美。

    “去看看芦苇后面。”池南悄声在她耳边说道。

    上官湄扶着池南的手臂走到船头,伸手拨开小岛上密密的芦苇,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的心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红色的莲花盛开在湖水上,花瓣舒展,饱满嫣红,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墨绿色的叶子静静地躺在泛金的水面上,敞开胸怀静待着日月风雨,时间仿佛和这里的湖水一起静止了。落日渐渐暗了下去,池南走到上官湄身前,用力摇了摇岸上的芦苇,一瞬间,小洲上,湖水里,升起了无数萤火虫。星星点点的黄绿荧光围绕在她身边,落在莲花上,映在苇丛中。此时,莲花完全展开的花瓣开始慢慢收拢,萤火虫停在花心上,更像水中的盏盏明灯,蜿蜒缠绕,一直漂到渺远的天国。

    池南转过身,扶住上官湄的肩膀,动情地看着她。

    “傲骨风雨,缱绻人间。一旦开始,再无幻灭。云儿,你在我心里,就如凤鸟一般高贵,如白玉一般圣洁,也如这红莲一般惊艳。”

    上官湄仰起头看着池南,感动于他的心意,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池南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温柔道:“今天是十二月十六,自从去年今日我和陈老哥将你从西蓟散兵手中救下,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忘掉你的样子。你伤重,我是真的忧心;你醒来,我也是真的高兴。花朝那日,当你在我面前抚琴的时候,我动了心,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人间美景无数,云儿,你愿意从此和我一同欣赏么?”

    上官湄局促不安地张了张口:“可是……其实我的出身比你想象得……”

    池南伸出手指,轻压在她嘴唇上,“我能猜到你是来沂州避难的前朝贵族,你有你的出身,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但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远离身份,远离世俗,一起酿酒种花,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云儿,以后的路我都能保护你。我只问你,你是否愿意?”

    “卓然青天,玉树风前。”

    上官湄深深动容,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这八个字。前路晦暗不明,哪怕会灼伤自己,她也要奋不顾身地扑向那簇光华。

    池南也笑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欣喜与感动,他将上官湄紧紧拥在怀中,不住地摩挲着她的背。上官湄只觉身上僵了一下,心跳也开始加快,她搂住池南的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

    原来,从云端坠入尘世,是这样的感觉。

    “云儿。”池南轻声重复着她的名字。

    “池南。”上官湄回应道,清楚地听着他的呼吸,觉得格外安心。

    “云儿,答应我,不要再离开了,好么?”

    上官湄用力点点头,将池南抱得更紧了些,“再也不会了。”

    入夜了,上官湄脱开池南的怀抱,指着依然幽光点点的萤火和莲灯,“我从没想过冬日里还能见到这样的景色。”

    “沂州温暖,这花和萤火虫即使在冬天也能寻得到。再说,为了你,多费些心思又能怎样?”池南微微一笑,揽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披散在后面的头发,“清水出芙蓉, 这是你最美的样子,早知道我就多种些白色了。”

    上官湄有些害羞,浅笑着嗔道:“胡说。”

    “胡说便是胡说吧,云儿说得都对。”池南扶上官湄坐在舟上,撑船离开小岛,“我们回去吧,再晚老爷和夫人该担心你了。”

    上官湄应了一声。她回头望去,莲花渐渐闭合,萤火虫也越飞越远,整个飞镜湖湖面上如星海一般,映着月色,也映着她幸福的脸庞。

    芳尘不知何处去,几度湖光雨飞红。

    上官湄和池南携手回到温府时,若兰和如英还在门口等候。

    “若兰姐姐,如英姐姐。”

    木若兰见他二人挽手归来也不意外,只笑道:“恭喜云姑娘和池公子了,老爷夫人还在前厅等你们呢。”

    上官湄和池南相视一笑,跟随她们走进府里。

    正厅上,温老爷和温夫人正焦急地喝着茶,看到木若兰领他二人进来,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上官湄和池南到房里对着温老爷和夫人行大礼,温老爷忙着人扶二人起来。

    “池公子是如愿以偿了。”

    “是,”池南再拜谢道,“多谢温老爷当日的提点。”

    温老爷欣慰道:“你是个聪明人,老夫的话你自然能懂。云姑娘是老夫府上的旧相识,你们若是相守,恐怕今后就要彻底放弃一些东西了。”

    “老爷慧眼,能一下看透在下心中之苦。不过请老爷放心,在下虽怀安邦定国之志,但如今遇到此生挚爱,余生即使布衣粗茶也会甘之如饴。在下一介白衣,只要老爷和夫人肯舍得把云翼交到在下手中——”

    温老爷神色一动,随即挥挥手道:“云翼也不是小孩子了,老夫不是她的族人亲人,自然无权为她做主。只是现在虽已不是国丧,但她父亲病故只有一年多,恐怕不能立刻与你成婚,这点做儿女的心意还望池公子体谅。”

    “老爷!”上官湄脸腾地红了,咬着嘴唇低声轻叫。

    池南歪头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行礼道:“是,在下明白。在下向老爷夫人,也向云翼许诺,情之一往,此生不负。”

    上官湄愈发羞红了脸,站在池南身边不住地搓着衣角。几人又闲谈了一阵,池南便坚辞回到草庐中。

    送走了池南,温老爷和温夫人携上官湄入内室休息。

    “湄儿,你真的能放弃宫里的事了?”温夫人慈爱地抚摸着上官湄的头。

    “没有放弃,只是可以放下了。”上官湄沉默了一瞬,又想到了今日的小插曲。不过,她立刻忽视了心中隐隐的不安,坚定地看着温老爷和温夫人,“外祖父,外祖母,鼓起勇气和他在一起是我下的最大的决心。家中之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父母之仇,来日若得机缘自然还是要报的。只是现在……外祖父当日说得对,孙儿已满十八岁,之前这些年都是为了大鄢、为了上官氏族费心筹谋,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自涵儿走后,孙儿的心从来都是紧绷的,每晚都难以安眠。天家富贵孙儿享受过,并没有那般自在畅快,如今若能得一心人白头到老,孙儿也不枉这一生了。”

    “湄儿能想通就好。”温老爷坐在榻上,搂住上官湄的肩膀,“旧怨旧恨不是几天就能忘掉的,更何况是亡国之仇。但若一味沉溺其中,不知道要辜负多少好年华。”

    “外祖父说那些话是把我当成普通人家的孙儿,而非皇室血脉。”上官湄答应着,头靠在温老爷怀里,如释重负,“如今我抛开这重身份,只是一个女子。女子有女子的活法,孙儿能明白外祖父的苦心。”

    “湄儿你记住,就算你丧满嫁给了池南,你也还是老夫的外孙。老夫当日就说过,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们都永远站在你身后。有老夫一日,京中的事一定还会为你留意。陛下已经封了济儿为荣绍郡王,上官滢也封了宴清公主,他们都很好。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我们也就安心了。”

    上官湄默然。向来皇子公主都是成年受封,且以封地为号,这些都是有严格的旧例的,大鄢开国百年只有她一人因父母偏宠未遵祖制。如今高乾再次为她破例,大张旗鼓地封赏滢、济二人,上官湄自然清楚此举是他“推恩”的象征,同时也是将上官济永远推离在权力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