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感动

    一刹间，醍醐灌顶。

    “所以，在我执意救那个落水男子的时候，你就猜出他是谁了，是吗？”姝璃脸上有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说，“所以，你有意替我向长老们隐瞒？”

    “可是为什么呢？他跟你完全没有丝毫关系啊！竟然甘愿担那么大的风险……灵护法，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啊！”看着灵歆脸上的释然，姝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忽然觉得有温暖的感觉瞬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湮没了心里的冰凉和绝望。苍白的丽颜上，有嫣然笑容绽放，宛如一朵娇嫩的白芷花。

    自然，纯真，甜美，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灵歆已经真的不记得，究竟有多久，他没再见过这样美丽的笑容，那是属于那个久居白塔深宫的孤寂少女的笑容。

    硬是将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尘封在心底，一肩担尽所有的责任与义务；十年的幽禁生活，日日饱受孤独、寂寞与思念的折磨。十年了，这个坚韧的女子，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不曾埋怨，不曾负气，甚至没有再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情怀，就这样苦苦挣扎于一出生就被强令附着在肩上的沉重使命，独自承受了所有的喜怒哀乐。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她也真是忍得。就这样绝望而沉默地坚持着，生生地将心烧成灰烬，一寸一寸。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二十年后，她已然完全不是记忆里那个柔弱无助、只会哭泣的泪娃娃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勇敢坚强如斯了？难道是始于被幽禁于白塔深宫那一刻吗？

    然而，灵歆却只是强自按压下了心中如潮的思绪，淡淡又不失恭敬地回答:“灵歆身为护法，只是奉命行事，护卫小姐的声誉与安危，也只是职责所在。若论勇敢，也远及不上小姐。小姐过奖了！至于……这样做的原因……”

    他猛然顿住，似是在斟酌合适的理由，半响，才重又道:“我只是不想让小姐难过。”

    那句话，是这么多年来珍藏在内心深处、想对她说却一直不曾说出口的，如今说出来，反倒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灵歆瞬间觉得心中有无穷无尽的轻松和爽快，不再言语，于沉默中看了姝璃一眼，忽然点足掠出了亭外。风卷了进来，衣袂飘扬，耳边犹有涛声依旧。双手撑在桌沿上的女子，漠然看着远处风中翻飞的一角黑袍，眼睛里忽然有点点泪光，如水流淌。

    “我只是不想让小姐难过。”

    方才，灵歆这样说，语气清淡。

    “我只是不愿让阿薇难过。”

    十多年前，沧浪水边，那个英俊少年，也这样说。

    两个不同的声音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在耳边回旋不去。

    触犯教规，以身试险，竟然……竟然只是为了不让她难过，多么简单的理由啊！灵歆，卓汀白——那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子，竟然于十年前后分别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多么像，多么像啊……

    放任她在使命、责任、孤寂、寥落中随波逐流的时候，有谁真正在意过她心中是否难过呢？这个世间，假若除去了那两个人，还会有谁会这样在意她呢？还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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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往事（一）

    二十年前，泉州城门处。

    “好俊俏的孩子啊！柳叶眉，丹凤眼，点绛唇，唇红齿白的，样貌清秀，这么美丽的孩子虽然小了点，不过入了我栖凤楼，仔细调教个几年光景，将来也不啻为泉州城内的青楼翘楚、绝丽花魁啊！”

    一身珠光宝气的老鸨扭动着赘肉荡漾的粗腰，手中拼命摇着白雪蒲团的宫纱扇，目光落在人群中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的小女孩脸上，一贯挑剔的眼睛蓦然亮如闪电，仿佛是发现了渴求多年的摇钱树，双目放光。

    “是啊！妈妈眼光真是准！这小女娃皮肤细嫩，一经沐浴肯定如明珠去尘、白璧重光，光洁白皙的肌肤也会一寸寸地展露无疑，将来指不定会让多少达官显贵、海客胡商销魂呢！妈妈若是将她买了回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和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自动送上门了。”

    旁边一个身穿名贵罗绮、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顺口接上，讨好地看着身边的老鸨。

    然而，似乎是对围观人群络绎不绝的议论完全置若罔闻，跪地不起的孩子只是兀自伤心地啜泣着。破烂衣衫下的单薄身躯微微颤动着，仿佛要随风而去。

    “我说老板，我出三十两。”

    老鸨目光片刻不离地上的孩子，极尽贪婪，似乎看见栖凤楼的客厅里正摆满了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和目不暇接的各式珍宝，没有丝毫迟疑，价码脱口而出。

    “三十两？太少了！”人贩子却眉毛一挑，一口定价，“五十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老鸨显然有些吃惊，肥嘟嘟的脸上满是惊讶和愠怒，眼睛却依然盯着地上的女娃娃，口气里充了不甘心:“五十两？！你卖夜明珠呢，还真当自己的货是宝贝了！我告诉你，整个泉州城里，除了我栖凤楼，没人能出得了这个价，你还是趁早见好就收吧！”

    “我出一百两！”

    蓦地，一声稚嫩的童音越过密不透风的人群传入仍在交易的人耳中。一时间，全场怔住。人贩和老鸨齐齐回头，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个由家丁仆人们簇拥的男孩子。那个孩子穿着金丝绣花的短袍，七八岁的样子，牵着管家的衣角，怯怯地央求着:“老管家，我们把那个小妹妹买下来好不好？”

    “少爷啊，这事要过问老爷才行呢！我们做不了主，再说，咱们身上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老管家面露难色，急忙规劝。

    “爹爹最疼汀白了，他一定应允的！现在如果不买的话，那个好凶的大婶就把妹妹带走了！”

    小男孩急了，用力拽着管家的衣服，几乎要扯破，不依不饶的恳求着，忽然兴高采烈地喊起来，“汀白有钱的，喏。”

    他踮起脚，从脖子上解下那块纯金的长命锁，放到管家手里。

    颈后的草标被扯掉了，脚上的锁链也被打开，女孩呆怔在那里，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残留的泪痕，看着那个疾步而来的富家小少爷——她昨日在市集上见过他呢!

    “小妹妹，跟我回家吧！我爹他会收留你呢！”

    冰冷的指尖瞬间有暖意传来，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十年前，沧浪水边。

    刚逛完集市回来，同行在碧水边上，姿色绝丽的白衣少女，只是握着右手中的一页黄纸，闷闷不乐。

    “阿薇，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让我看看你的闲卦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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