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信物（二）

    可是她没想到，卓公子见了之后竟然是那样的震惊神情，一时好奇，终于忍不住看了个究竟。这一看，倒更是惊讶万分了，搞不清楚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卓汀白闻言却是如遭雷击，他蓦地高声问道:“什么？青芸，你方才说什么？”

    神情一瞬间转变，像是换了个人。

    “我说这玉佩是我家小姐的，她怎么会送给你呢？”青芸不解地望着他，再次重复。

    仿佛失控了，卓汀白用力握紧了青芸的手，连声追问:“你家小姐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白薇’，她的父亲是汉人，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是不是啊？”

    “我家小姐，她就叫‘姝璃’啊！‘青姝璃’。”何曾见过温文儒雅的公子像此时这般疯狂，右手陡然间吃痛，青芸不禁蹙眉，心里忽然有些害怕，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来，赶忙回答。却终究耐不住手腕传来的尖锐疼痛，痛呼出声，“呀——好痛！”

    卓汀白却充耳不闻，面色因为紧张激动变得有些狰狞，声音也愈发高起来:“那她怎么会有跟这一样的湖水绿玉佩？她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青芸几乎要哭出声来，她依稀记得那枚玉佩跟随了小姐很多年，到底有多久了，她也既不清楚了。那似乎是自己极小的时候，被人带着走进白塔深宫，作小姐婢女的第一天为小姐更衣时偶然看到的，当时觉得玉佩不同寻常就多看了几眼。记忆中，小姐似乎极其宝贝那枚玉佩，总是挂在颈间，让层层衣衫遮了去，只有在寂静无人的时候才拿出来细细欣赏。自己有一次忍不住问它的来历，小姐默默看了良久，才淡淡说无意间从镜湖边上捡来的。自己还羡慕了很久，为没有那样的运气失望了好长时间。

    想到这里，青芸尖声嚷道:“那是她很多年前在镜湖边上捡来的。”

    原来，不是她！一瞬间的欣喜重新落空，卓汀白绝望极了，颓然无力地放手，心里那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被冰水无情地浇灭了！捡来的？镜湖边上捡来的？难道他的阿薇当年不辞而别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吗？为什么玉佩会掉在镜湖边上？是她狠心丢掉的？还是……她遭遇了不测？这些年来，上天入地，他都没有再见过她，她是不是早就已经遭遇了不测……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卓汀白觉得心在一点一点下沉，痛苦、绝望和害怕撕扯着他，折磨着他，他突然不敢再往下想。

    禁锢的双手在一瞬间得到释放，重获自由的青芸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瞬间神情变化莫测的公子，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如此反常，不安地问:“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青芸，你走吧。”颓然挥手，仿佛刚才那一番情绪波动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卓汀白就那样愣怔着，任由身体滑落在靠窗的胡椅上。

    青芸不放心地看着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觉得这样走了，于心不忍，呆在原地，进退两难。

    一阵悠扬的箫声打破了寒夜的幽寂，随风而来，竟是一曲《金缕衣》。

    “啊，小姐又在吹箫了——好听！”青芸忽然高兴起来，由衷地赞了一句，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箫声了。一直为圣女册封大典忙碌着，小姐早没了闲情逸致。如今再听，倒甚是亲切。

    正陶醉在优美的音律里，却感觉一阵风蓦然从脸颊边刮过，青芸定睛一看，却是一袭月白长袍风驰电掣般掠入浓浓的暮色中。

    “卓公子，你去哪里啊——”

    然而，只有檐角下的风灯飘转，风铃叮叮作响，那袭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到底是怎么了？这卓公子见天到底是怎么了？”明灯璀璨的屋内，只余一身红衣的少女立在门口，目视夜色，喃喃自语。

    夜色如泼墨般大片洒下。

    花园里，飞瀑边上，衣袂飘扬的白衣女子静立在玄武石上，对月吹箫，如瀑秀发迎风起舞。

    月光如水，倾遍大地。奔流不息的泉水荡漾，仿佛一天的星斗碎了，不停地分了又合，漾着细碎的钻石般璀璨夺目的亮光。

    每至月圆之际，于夜深人静之时对月吹箫，十年来不曾间断，不觉间已成习惯，竟忘了此时，这一片星空下还有那个人的存在。

    这曲，本是他倾囊相授；这玉佩，也是他亲手相赠。然而，十年之后，在万丈红软中再次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却已是相见亦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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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分离（一）

    所谓的爱情啊——其实不过是人编造出来骗自己的梦，只愿一醉。然而，却是一醉方休。

    她想她也明白了。

    对月吹箫的女子，忽然轻轻地苦笑起来:曲终人散，曲终人散……既然，一曲将终，那么，人，也该散了吧！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轨道上，团聚，分开；再团聚，再分开……而这一次，却是真的分别了。

    “阿薇——阿薇——”

    瞬间灌入耳朵的叫喊，如数九寒天里铺天盖地的一场冰雪，将她的苦涩笑容冻结在脸上，那分明、分明是记忆中那个少年在她离去之时撕心裂肺的空茫呼唤！

    周身蓦地一抖，月光下清澈光滑、依稀可辨人影晃动的玄武石上的白衣女子，在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却是“唰——”的收了手中洞箫，点足飞掠出去。

    花园上空，冷沉如铁的暮色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凌空疾驰。

    “阿薇，你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阿薇？”

    终于在一片空旷的庭院中停止了躲避与追逐，一落地，卓汀白便气急败坏地欲上前去抓住她问清楚。听闻青芸对于湖水绿玉佩的讲述，他还差点真的以为他的阿薇早已不在人间。可是听得这再熟悉不过的《金缕衣》，希望又重燃心底——这首曲子，是他谱的曲调。在阿薇的家乡遇到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这个女子不止拥有阿薇的湖水绿玉佩，还会吹奏自己教给阿薇的曲子……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让他不心生希望实在是太难了！

    “别过来！”一声严叱，白衣女子足不挨地地身形疾退，一瞬间又掠出两三丈，她可是弥花天中不可触碰的圣女，月光下，眉目间的十字星封印闪着隐隐亮光。

    姝璃冷言反问:“我不是公子口中的‘阿薇’姑娘，公子怎么执意纠缠不休呢？我已然告知公子留在此地如同置身险境，公子为何还不及早下山，难道不顾及自身安危吗？”

    卓汀白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连声音里也有难以掩饰的激动:“你在担心我的安危，你还是在乎我的，是吗，阿薇？”

    姝璃正视着他，面若冰霜，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地反驳:“究竟要我说多少遍，公子才会相信？姝璃从未出过弥花天，也从未见过公子，更不认识公子口中的阿薇姑娘，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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