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碧落黄泉皆不见（二）

    只知道，弥花天被攻破前夕，已然成为教主的她就失去了踪迹，唯一可能知情的弥花天各位长老在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刎。

    他在自己的权责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调用了落雪宫的人马，在方圆百里之内搜寻她的下落。然而，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就如十年前的那次不告而别——宛如人间蒸发，杳无踪讯，天地茫茫，伊人渺然如黄鹤一去不返。

    “阿薇，阿薇……你到底在哪里啊？”

    一遍遍伤心低吟，感觉心底只残余灰烬。然而，空气里忽然传来冷漠的一句:“阿薇死了吗？”

    仿佛被剑刺中，他蓦然抬头，厉声反驳:“胡说！阿薇没死！阿薇她不会死的！”

    然而，一抬头，看见身边的女子，卓汀白呆了呆。

    ——一袭曳地蓝纱，面纱后是一双冷光流动的美眸，竟然是蓝舒韵。

    只是片刻的呆怔，卓汀白的眼中忽然有坚定的光芒闪烁，声音坚定:

    “不会的！她不会死，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

    那一刻，他忘了眼前的蓝衣女子是连落雪宫主都敬畏有加的蓝舒韵了，所有的思绪都被口中反复沉吟的名字占据。却陡然间想起，今天是宫主派飞花门主前来替他视察的日子。尽管他是落雪宫的二宫主，可是对于这个连薛楚言都要另眼相看的女子，他依然是敬畏三分的。刚攻入弥花天的时候，他已然接到了蓝姑娘到来的指令，然而，他竟然一门心思扑在寻找阿薇下落的事情上，居然将此忘得一干二净。

    蓝舒韵的手触到那柄滑落至地的长剑，忽的冷笑起来:“既然阿薇没有死，你为什不去找她？只是在这里痛苦流涕，有什么用？”

    “她没有死……一定没有死！我去找她！”

    仿佛在极力说服自己，卓汀白喃喃地一再重复，“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蓝舒韵叹了一口气，将剑递入他手中:“水下神殿既然没有，那么就跟我上地上神府找找吧。”

    机关打开，一级级的石阶从湖水中无声无息地升起，那是巨大的石条，上面仿佛刻着什么奇怪的花纹，错落而有秩序地排列着——那是人力雕刻而成的巨大石条，静静横卧在水底，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劫数。一条接着一条铺下去，一直铺到湖心停驻的船边。那里有落雪宫中弟子齐齐站立，恭敬地迎接。

    卓汀白跟在蓝衣女子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为了找到白薇，他不可能如此费尽心思地上天入地，找到这么隐秘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刚一出水，还未解下紧身水靠，两人已被强烈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

    正值夕阳西下。阳光下，水镜湖一片苍苍莽莽，闪耀着金子的光芒，在冬季的群山之间熠熠闪烁。

    船方靠岸，卓汀白似是蓦地想起了什么，来不及向蓝舒韵言明，便双足点水而去。

    “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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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碧落黄泉皆不见（三）

    轻轻抬手制止了属下的话，蓝舒韵只是立在船头，静静望着那一袭远去的月白影。风卷起她的裙角在空中翻飞出蓝色的花朵，又像振翅欲飞的蝴蝶。面纱后的双眸清亮如洗，仿佛料想到了什么，她神色有些黯然。

    那里，夕阳把鲜艳的颜色涂在了水边上所有的建筑，曲曲折折的廊道如同一个迷宫，通向未知的彼端……那是一座高耸入云霄的白塔，顶端赫然一只巨大的鲜红色风筝随风飘荡着。

    “汀白啊……”蓝衣女子心中沉沉叹息，目光犹自望向那袭飞掠的身影，眼中蓦然有一丝悲悯闪过——那，真的是一个甘愿为爱而放弃所有的男子啊！

    “阿薇，阿薇……”翻遍了南苑的任何一个角落，仍然没有一点收获的卓汀白抱着最后一丝勇气和希望推开了那扇门——那间香闺，是当初他养伤时为了躲避弥花天教众的藏身之所。

    然而，随着“吱——”的一声，房门开启，表情瞬间被失望和绝望占据的月白长袍男子，以手撑门支撑着全部的重量慢慢滑落。偌大的房间里，物品整齐的摆放着，眼睛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却是空无一人。

    连这里也没有，没有……阿薇，你到底在哪里？你这样躲着不肯见我，是在惩罚我吗？难道你真的绝情如斯？即使圣教被毁也不愿随我而去吗？阿薇……

    “公子？卓公子……”眼前蓦地出现大片红云，泪眼朦胧的男子努力张开双眼，竟，竟然是……青芸？！

    弥花天自宫破之日起，所有俘虏均已被抓，自杀身亡的教众也不在少数，虽是巫蛊之术盛行的邪教，但是他们甘愿杀生取义的行为和以身殉教的精神却着实令人震惊和佩服。然而，青芸竟然躲在这里……安然无恙。那么，那么阿薇，也一定不会有事。

    “公子，来了好多，好多落雪宫的人……他们，他们杀了好多教众……好多血，好多血啊……”

    显然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蜷缩在地上的少女稚气未脱的脸上有明显的惊骇和恐惧，仿佛在言及深陷其中又无法醒来的充满血腥的噩梦。

    “青芸，姝璃在哪里？你家小姐她在哪里？”

    卓汀白眼中突然闪现亮光——那是最后一点希望了，如果连青芸都不知道的话，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恐怕是再也找不见那一袭不沾染风尘、纯白如羽的华衣了。他急切地伸出双手，放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了青芸的肩膀。

    “小姐？”陡然间惊住，泪流满面、浑身颤栗的红衣少女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她看着满脸忧急如焚的公子，如水双眸里蓦地掠过极度的惊惧与不安，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楚。

    “小……小姐，她、她被困在……地下陵墓里，接受水……水葬……”

    一瞬间，仿佛星辰陨落，大地崩裂，日月无光。

    阴暗不见天日的地下陵墓入口，弥漫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巨大的水藻从地底泉中冒出，疯狂地蔓延着，占据了大理石铺筑的甬道，散发出死亡和腐烂的味道，幽冷诡异的墓口处，身披黑袍、手执长剑的冷峻男子望着那一袭由远及近的白衣，目光中忽然掠过欣慰和失望的矛盾神色。

    竟然连弥花天中法术无人能及的四位法师齐心协力结下的绝行界都闯过了吗？卓汀白啊，你果真还是来了……

    “姝璃在哪里？她在哪里？”

    落雪宫一贯温柔倜傥的二宫主此时却衣衫残破，身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血流披面，一时间看上去竟有些恐怖。然而，对于可能毁容的伤势居然丝毫不介怀，卓汀白只是用手抹了一下流下的鲜血，对着面前石雕般岿然不动的黑袍男子歇斯底里，那模样像是怒发冲冠、气急败坏、身负重伤的狮子在咆哮。

    “她在地下陵墓里，准备接受水葬。”

    灵歆却淡淡回答，没有丝毫的惊讶。

    “为什么？”卓汀白眼里一瞬间仿佛有闪电掠过，露出狂怒的表情，手中长剑呼啸着横在了灵歆咽喉之间的血脉上，“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接受那种惨无人道的刑罚？为什么要处死她？”

    “那不是处罚！那是荣誉……弥花天里只有功勋卓越的人才有资格在结束生命之时接受神圣光荣的水葬。”

    灵歆缓缓道，眼里没有丝毫喜怒:“她是教主，势必与圣教共存亡……如今，教亡人俱去……那是在获知宫破前夕，三长老在司命长老大会上力排众议为她定下的归宿……那是她的责任，别无选择。”

    顿了顿，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灵歆缓缓道:“就如你我都有各自的责任。”

    “为什么要她担这样的责任！这是什么狗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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