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情敌相见（一）
卓汀白眼里陡然有暴虐的光，手指一翻，“嘶——”一丝轻微的响，仿若裂帛。雪白的剑刃划过灵歆的肌肤，殷红一丝一缕从细长的血口渗出——然而那个人的眼睛里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痛苦。
“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灵歆平静地说，望着远处出口那一片微弱的亮光中高耸入云的白塔。
卓汀白一震，再也不说什么，只是猛地将他一推，转身掠入墓门飞奔而去。
也不顾身上还留着重重伤痛，只是想也不想地点足飞掠腾空而起，他的眼里闪着不顾一切的光，雪亮如剑，仿佛能斩破任何横亘在前面的铁灰色宿命！
灵歆一个人站在地下陵墓的入口，他一直望着那个月白长袍的男子，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眼里才有一种悲哀的表情。
果然，他是爱她的……甚至比她所能想象的更爱。
最初的相爱和漫长的守护，她的一生都给了那个人。但到了最后，他却也无法留住她。从落雪宫势如破竹的攻克之势，他就知道，教中众人都难逃一死。他也知道卓汀白是落雪宫的二宫主，可是不知为何，面对落雪宫带来的灭顶之灾，他却并不恨这个此时已经为爱疯狂的敌人。
水镜湖冷彻的流水源源不断地在脚下踏着的大理石板下奔涌而出，猛兽一般嘶吼着挤入狭窄的陵墓入口，弥漫着森冷潮湿的水汽。
犹自记得，那个壁立万仞的白塔顶上，不见天日的幽宫中，角落里总是有一个单薄苍白的少女，终日被孤寂和清冷包围。那个青氏一族选定的圣女只有十五岁，是那样的孤独与寂寞。每日傍晚，只能偷偷地跑出来在神殿后放一只风筝，让风将所有的寂寞与思念带走。
她的影子落在苍茫的暮色里，仰头静静望着天上的风筝，看着西北风将那朵月牙色的云带向东南方，目光安然，充满希冀，仿佛在痴痴地等待着什么。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的心中所系。
“啊！原来是你啊，灵歆哥哥！”
听见背后忽然响起的脚步声，坐在神殿后院的墙头，孤独地拉着风筝的引线，少女怔怔地看着那片月白色的锦帛轻轻飞上天，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水双眸里有慌乱神色一闪而过，苍白的脸上有嫣然的笑容绽放，宁静而美好，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蔷薇。
然而，在他看来，那笑里却有一丝深深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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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情敌相见（二）
他知道，那个孤独的高贵少女是在祈求上苍把那只风筝送到那个少年面前，告诉他她是安全的，她回家了并且过得很好，请他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因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灵歆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长老们啊？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放过风筝！”
少女苍白的脸上写满殷切的期盼和乞求，那样的神情竟然让他心生怜惜，不忍拒绝。
“嗯！”于是，他郑重点头。
就那样，他一改十年前的玩伴身份，成为护法终日寸步不离地看护在她身畔，陪她在白塔顶上度过了整整十年的悠悠光阴。这期间，看尽了她的孤寂无奈，看见了她于无数次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用责任和使命压下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私人情感，明白了她所有的悲哀与无助，却始终默不作声。
说什么呢？做什么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他却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护法。如果是连她都无法抵御的困难，他又怎么能克服得了呢？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机会。
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如果，连那个她投入了全部去深爱的人都做不来，他又怎么做得到呢？命运将她安置在了那个位置上，她就必须为了肩上的责任而奋斗，竭尽全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他，既然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另一半，那么就化为一柄出鞘利剑，牢牢守护在她身畔，为她扫清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鬼魅魍魉，助她振兴圣教。这样一来，他们的命运便是紧密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了。
这，也是好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现在，她已将死。既然失去了要誓死守护的对象，他的责任也已经完结了吧！
灵歆回眸一眼身后宏伟壮观的陵墓入口，那是用上等的汉白玉雕筑而成的约厚两米的坚硬壁垒，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藻井和经文以及错综复杂的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
那里面，长明灯璀璨，照亮汉白玉铺成的大道。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路面蜿蜒着伸入视线尽头——那里，是族人世世代代信仰向往的极乐世界，那里没有厮杀、屠戮、罪恶，只有平静、安宁、幸福。
“姝璃，我们终究是会在那里相逢的。”
心中默念着，黑袍男子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奇异的微笑。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那样冷硬的线条忽然间柔和起来，笑意再度弥漫开来，如火光融化了冰雪。笑容绝美。
蓦地，灵歆迅捷地拔剑。“唰——”一片醒目的寒光闪过，细碎的殷红如花雨从他的脖颈间倾泻而下，红梅点点洒落在沉沉如鉄的黑袍上。
“咣当——”残留着血迹的长剑从黑袍男子手中无力滑落，撞击到光滑的大理石的断板上，又被反弹落入奔涌的湖水中，瞬间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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