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紫衣

    金雀街上热闹非凡，一大群人奔走呼号，像是传递着什么喜讯似的难以抑制住兴奋和激动。

    “京城翡翠阁的花魁今天出嫁了——要嫁给临安城的首富韩铭穆呢！”

    听到呼喊的人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有些小贩甚至打了烊，索性关了店门，随即融入到奔跑的人群里。

    人群像一条洪流，蜿蜒着向翡翠阁延伸流淌。

    青石砌成的古道上，姗姗走来一袭紫衣身影，那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鹅蛋脸上肌肤似雪，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盈水杏眸里闪着慧黠的光芒，秀巧的鼻子，如樱桃般的红唇。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却也是美丽秀雅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双水眸，如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煞是美丽。

    那年轻女子俏脸上满是雀跃，眉眼间盈着笑意，身上的紫色衣裙绣工精致，那样巧夺天工的杰作，一望而知便是出自“天下第一绣”——如意坊的。想来，这年纪轻轻的紫衣女子，也是出身富贵之人。只见她一路走来，步履轻快，如一只翩跹的紫蝴蝶。

    看见潮水般向前流动的人群，她漂亮的额头微微皱了皱，随手拉住一个匆匆往前赶的路人，问道:“这位公子，你们这般奔跑，所谓何事啊？”

    那公子书生模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羡慕惋惜神情:“姑娘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今天是金雀街翡翠阁京城花魁白盈玉出嫁之日。听说是嫁给京城首富韩铭穆……这等轰动京城之事，岂有不看之理？”

    紫衣女子看着他的身影没入潮流之中，眉头又轻皱起来。

    外地人？只不过，三年未回京城，她这个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的方家大小姐，就成了一个外地人了吗？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是真的不假！苍凉山三年的生活，是早已经磨灭了她身上原本的京城富贵之气了吧！

    倒也是！三年前的她，还是如意坊方家的娇小姐呢！眷养深闺的她自打娘胎出来就体弱多病。虽然容貌秀丽，可终日一脸病容，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刮倒；而现在，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病秧子的影子？明眸皓齿的俏脸上，双目炯炯有神。三年的习武生活，她不仅恢复了健康，还习得了一身武艺呢！师傅教她的轻功，用起来还真是省力气。从苍凉山至京城，她一连走了十几日，仍没觉得过分疲劳。

    三年的时间，她似获得了新生，脱胎换骨。

    三年的时间，天地间又起了何等的风云变幻？宋金争战，大宋议和，从苍凉山至京城，这一路上，见了多少流离失所的灾民，饱受饥饿、劳累、贫困的折磨！大金的士兵在宋朝的边境上烧杀劫掠、为非作歹，弄得民不聊生！国破山河在，可是京城的百姓却在刹那间将战败的阴影抛诸了脑后——原来，人都是要自私地为自己着想啊！尤其是生逢乱世，对于平常百姓，个人安危才是大事。国家的兴衰荣辱，寻常百姓管不了，也爱莫能助！

    方倩幽一边暗自思索，一边加快步伐，袅袅婷婷的紫衣身影夹杂在流动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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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殉情

    翡翠阁的忘忧居里，白盈玉望着紫金檀木圆桌上规矩摆放着的凤冠霞帔，窗外的阳光映射下，闪着妖冶的艳艳红光，俏脸上却面无表情。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红木方凳上，如一只精致的玩偶娃娃，呆愣的水眸里没有一丝神情。从清晨开始，娘亲就过来催了五次，她却仍旧是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在红木方凳上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让在一边时刻准备替她穿衣的侍女提心吊胆。

    老鸨掀开珠帘，看着仍然纹丝不动呆坐着的女儿，硬是压下了心头怒火，涎着笑脸，上前轻哄:“盈儿，时辰不早了。换嫁衣吧！这良辰吉日，耽误了，可是不好！”

    见女儿仍然毫无反应，她干脆拿起点缀珍珠宝石的镶金凤冠，轻轻套在盈玉头上，耐心劝导:“你看这凤冠，真真漂亮！盈儿，韩公子可是人中之龙啊！你嫁过去，他不会亏待你的……”

    “妈妈，你不用说了，我嫁！”白盈玉仍旧呆呆地望着桌上的嫁衣，眼睛里却有深深的哀伤，像是下了万般决心似的，她冷冷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惊闻女儿同意，老鸨白胖的脸上满是惊喜，激动地声音有些颤抖:“好，好，好！你们快过来帮小姐更衣啊！”

    白盈玉忽然抬起头直视着老鸨，脸上的神情不再呆滞，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容反驳的坚定:“你要答应我，好生对待宋郎，赠他金银珠宝，送他回乡！还有，这嫁衣，我自己会穿！”

    这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憎恨。

    “好，没问题！乖女儿，妈妈这就差人送宋举回去！你安心作新娘子吧！”老鸨一边高兴地答应，一边忙不迭地领了侍女退了出去。

    忘忧居里又恢复了平静，确切地说，是冷寂，暮春初夏的时节，已有轻微的热，而忘忧居的空气里却凝结着冰凉。

    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瞬间传遍了白盈玉周身，她只感觉，从头到脚，一片彻彻底底的冰凉。

    她抬起纤白的手指颤抖地触上缀着珍珠的红色嫁衣，哀戚的脸上，泪水如决堤洪水，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宋郎，这誓言，盈玉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放心，盈玉虽是青楼女子，却也忠贞决烈。今生便是除你之外，誓死不嫁他人！这凤冠霞帔，如今也是为你一人穿戴，只求在碧落黄泉之地，能与你再续前缘！”

    心中默默念着，白盈玉随即开始慢慢穿戴嫁衣、静面、描眉、涂粉、点唇，不一会儿，铜镜中便映出一张绝丽的秀颜。只是那面上却又没了一丝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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