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争执

    “混帐——我养了你十八个春秋，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你执意嫁那宋举，我还没教训你，你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不错，不错！二十年前，是我瞎了眼，遇上那薄幸书生，生下你这不孝女，我今天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苦口婆心地劝你，还不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可是你呢！仍然是这般执迷不悟！枉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

    黄衣女子一时间挨了娘亲的耳光，呆愣在那里。十八年了，这还是娘亲第一次打自己。可见，自己方才那番话，是伤她极深的。可是，一想起颇具才情的宋郎和那个满眼猥琐目光的韩铭穆，她眼里的坚定又多了几分，拼命忍住盈盈欲滴的泪珠，绝然道:“今天，纵然一死，我都不会嫁给韩铭穆。我生是宋郎的人，死是宋郎的鬼！”

    老鸨看着倔强的女儿，心头一颤，这个女儿，为什么宛如她的昨日？她的性格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连脸上倔强的神情都几乎一模一样。看着女儿弥漫晶莹的水眸，她心里一疼，却咬牙道:“翡翠阁里由我做主，这婚事成与不成也由不得你！三天之后，韩家便会派人前来迎娶，答不答应是我说了算！来人！”

    她转向进来的两个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子:“你们在门外看好小姐，一天三餐要按时送来。若是小姐少了半根汗毛，我唯你们试问！听见了吗？”

    她走到垂着珠帘的门口，转过身子，看着那个纤细倔强的背影，冷然道:“我会马上派人将宋举逐出京城！你便在这里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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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往事

    午后的阳光如金子一般洒在翡翠阁的九曲荷塘里。暮春初夏之际，荷塘里已经莲叶田田，碧绿的荷叶上金光闪闪。如细碎的金子，熠熠生辉。

    一袭大红衣裙的老鸨斜倚在刻着繁缛花纹的檀香木质的雕栏上。她虽然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那张白胖的脸上眉头紧皱，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眼前那一池碧绿的荷叶，眼神却缥缈幽远。

    盈玉这孩子，真是如当年的自己啊！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记忆一下拉到二十年前。

    那时的自己，是长安城里首富白家的大小姐。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过着恬淡随性的日子，真真是万人羡煞的千金小姐。从小的优渥生活更是养成了她倔强不屈、执拗任性的性格。

    哎！那时的自己，也是十八岁的妙龄，眷养深闺，心怀纯真坦荡，俨然一朵含苞初绽的鲜花。

    如盈玉一样，十八岁的自己，遇上了那个段姓的书生，他如宋举一般，风流倜傥，却是落难长安的穷酸才子。

    那一切只是寻常的墙头马上故事——长安城门处的偶然邂逅，造就了一段情缘。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白家小姐与段氏公子，私定终生。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柏树。感君松柏化为心，暗合双鬓逐君去。

    纵使父母极力反对，她仍旧坚持追随他。十八岁的她柔弱无助，却有一片坚贞之心可鉴日月，对她和段郎的爱情亦是至死不渝。面对服毒后重被救醒的自己，父母含泪将她逐出了白家。从此，她与段郎四地飘泊。

    宋金争战，祸及长安。白家上下数百口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她与段郎在战乱中失散。无依无靠的她一路行乞来到京城之后，只得卖身青楼。

    再相见，已经物非人非。她，不再是当年长安城里首富白家的大家闺秀；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落魄书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是短短的两年时间，乾坤已然翻转:他成了当朝大将军的乘龙快婿，她已成了京城里艳冠天下的花魁。那身份，已然是天上地下。

    即便心中恨他，可他依旧是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于是，面对痛哭流涕、诚心忏悔的他，她还是心软了。原本约好的，他们一起私奔。可到了说好的日子，却不见了他的踪影。她终于知道:她的段郎，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信誓旦旦、对她忠贞不渝的落魄书生，早已经不是了。

    十八年了，她隐姓埋名，带着女儿躲在金雀街上独自撑着翡翠阁偌大的家业，含辛茹苦、苟且偷生，备尝世间种种艰辛。虽然近在咫尺，她却从来没有再见过他。她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过分纠缠，其实对自己没有一丝一厘的好处。

    难道是苍天捉弄吗？非要女儿也重蹈娘亲的覆辙吗？

    老鸨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拼命摇头，心中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不不不，决不能，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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