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误入禁地（三）

    终于忍不住了，方倩幽不怕死地站出来，迎上那两道骇人的目光:“这是我犯的错，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祸是我闯的，也该由我来承担，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有什么错？”

    薛楚言冷冷看着她，话里竟是残酷:“坏了我落雪宫的规矩，就该接受惩罚，这是他们咎由自取……这是我落雪宫的家事，与你无关……我不杀你，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首发你若想死，又有何难？血杀门有三百六十种死法，你可以任意挑选，想怎么死都可以……”他忽然一顿，话锋一转，冷若冰霜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那眼睛里却是不笑的，“你真的想死吗？你敢死吗？”

    方倩幽被那骇人的目光瞪得心里发怵，愣愣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曾经以为自己有多勇敢，原来，在这个不可一世的霸主面前，自己竟然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

    薛楚言却是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吩咐一旁的黑衣男子:“黑冥，送方姑娘回去！”

    又冷冷地扫射了一遍殿中凝立的众人，冷酷地命令:“从今天起，凡擅入秀雪斋者，无需禀报，一律格杀勿论！”

    “谨遵宫主口谕！”不看跪倒一片的属下，白衣公子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

    “等一下。”看着那袭离去的白衣身影，方倩幽蓦然惊醒，再一次不怕死地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脸焦急:“我来这里，只是想问清楚，赵廷的去向。并非有意乱闯，请宫主言明。”

    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一而再触犯天颜的紫衣女子捏了一把冷汗。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耳边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白衣公子清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那感觉要比刚才弥漫杀气的神情更为诡异骇人，方倩幽心里不由得一滞，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冲动会招致什么样的可怖后果。

    薛楚言用一种极其温文而残酷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不知道，赵廷公子是不是也和你一样不怕死呢？”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却注视着面前那个紫衣女子。方倩幽只觉得心里蓦然一阵剧痛，竟然差点喘不过气来。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又响起来:“若再不让开，你会马上见到赵廷的尸体！”

    “不——不要——”方倩幽知道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病弱公子，是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再也不敢问赵廷的下落，慌忙退了开去，任由那一袭白衣消失在视线里。

    殿里的人慢慢散去，方倩幽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彼时，她跟着师傅在苍凉山苦学武艺，除了健身自强，还要除暴安良。

    此时，她才知道，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自己这些武艺学来又有什么用？自保尚且不够，谈何护人……

    “你不用担心赵公子的安危。”耳边蓦然响起清脆的声音，方倩幽抬起头看见了那袭蓝衣。蓝舒韵面纱的眼睛平静淡然，走到她身边轻轻说，“你若想知道他的下落，过几日再去问宫主。只是现在，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过几日再去问他！”方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她难以想象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蓝衣女子还要让她去问那个残忍无情的宫主，他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蓝舒韵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异常肯定地说:“宫主今日在气头上，过几日他气消了，自然会将赵公子的下落告诉姑娘。你不必担心。”

    看着那一袭蓝衣消失在葱郁的绿树中，方倩幽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飞花门主的话总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给她坚定，让她安心。在这个偌大的落雪宫里，她竟然可以轻易地相信这个人。

    不，应该是，她只有这个人可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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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宫主召见（一）

    转眼又过了几日，她果然再没有见到赵廷。因为上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她再也不敢乱闯，生怕再错入了什么禁地，害人害己。

    这一日，细雨霏霏。她捧了一盏茶坐在窗前，望着雨雾出神。忽然有落雪宫的子弟来通报:“宫主召见方姑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虽然有些吃惊和出乎意料，却可以趁这个机会问清赵廷的下落。她还是放下了茶盏，站起身子，跟着走进了绵绵雨雾里。

    一路上忐忑不已、惴惴不安，思索着那个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落雪宫宫主此番召见意欲何为，不觉间已经又到了那栋白楼前。

    领路的侍从只在院门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说:“宫主就在上面，姑娘自行上去便可。”话一说完，便转身消失在雨雾里。

    方倩幽站在门口向里张望，偌大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灰蒙蒙的天空里凌乱飞舞的雨线不停地滑落。她站在那条碧水淙淙的溪流边，在上不上去之间犹疑良久。

    忽然一首曲子传来，她细细一听，竟然又是那首《千秋岁》。

    已经来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自从答应了落雪宫主的那场交易开始，她做任何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自己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唯有任人摆布了。

    终于，缓步上楼。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黑衣劲装的落雪宫子弟突然跳出来阻止她进去。落雪宫里，白衣公子的话，就如同临安城里禁宫之中皇帝的圣旨。

    暗暗想着，已经到了三层的阁楼里。

    宽敞的阁楼里，恭敬地站着一个手握长剑红衣少年。方倩幽认得，他正是在金雀街上带自己去茶寮的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的脸色一如从前，冷沉如铁幕。他并不看自己，而是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她知道，这个红衣似火的少年就是名震江湖的血杀门门主严陌，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令人闻风丧胆了。出剑之快、招式之狠，当今武林没有几个人能与之抗衡。他此刻全神贯注，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把任何危险势力一剑格杀在当场。

    白衣胜雪的落雪宫主斜倚在栏杆处，苍白纤细的手中握着一管翠绿欲滴的玉箫，虽然下着细雨，依然是盛夏的天气，他却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貂皮大衣。看到她来，放下了手中的玉箫，竟然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让那张苍白骇人的脸也瞬间柔和起来。

    方倩幽看见那个白衣胜雪的宫主，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前几日，他还残忍冷酷的让自己胆战心惊，今天却是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质。不，不是自己觉得他陌生了，而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面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静静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面前这个与先前判若两人的落雪宫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衣胜雪的薛楚言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轻轻踱到桌边，坐下来，对着她伸出手指指对面的位子，轻轻一笑:“方姑娘请坐！”

    那一笑，仿若润物无声的细雨，仿若吹放百花的春风，在那一张清俊儒雅的脸上彰显出奇异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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