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宫主召见（二）

    方倩幽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她只知道那是自己一辈子见到过的最美的笑容。那个白衣胜雪、笑容绝美的清俊公子，浑身散发着贵胄之气，哪里像武林中众口相传、沾满血腥的地狱修罗。

    这一看，她竟然再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她终于想起来，薛楚言身上的贵胄之气应该是遗传他母亲的。她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雪缨郡主的画像，竟然跟忆雪阁灵堂水晶棺里的女子容颜一模一样。

    她听父亲说过雪缨郡主是平南王的掌上明珠，容光绝美、气质高华，是南宋第一美女，可惜很早就去世了……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落雪宫宫主薛楚言的母亲。

    “方姑娘，请坐！”突然飘入耳畔的声音让方倩幽从思绪中回神，方觉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回答:“不，我站着就好。”

    见她推辞着不肯上前，落雪宫主竟然表现出罕见的好脾气，也不勉强，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她，继续和颜悦色地说:“这段日子，宫中事务繁忙，接了姑娘来，却是怠慢了。还请姑娘包涵。”

    方倩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亲眼所见，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置身梦中。倘若，她把今日与落雪宫主对话的情景说与旁人听，定然没有一个人会信她所言吧。

    心里想着，还不忘回答:“哪里，宫主妥善安排，倩幽心中已然很感激，一直苦无机会向宫主当面言谢，哪里还敢有微辞！”

    “姑娘还是称在下为薛公子吧！”薛楚言苍白的脸上仍带着淡淡笑意，深邃的眼眸里却透着些许的落寞，“我宁愿自己在姑娘眼中是那个谈笑自若、平易近人的经商之人，而不是满手血腥、杀人如麻的落雪宫宫主。”

    “薛……薛公子……”虽然很不习惯这个素日里冷酷无情的霸主此时这样温文尔雅的做派，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落雪宫主的确是自己喜而乐见的。而且，她分明看见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寒冷尽数散去，露出一些恳请的神色，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方倩幽心里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有点紧，有点不忍，犹疑了半响，她终于艰难开口说出了这几个字。

    阁楼里忽然陷入了沉寂，为了掩饰尴尬，她慌忙问:“方才公子吹得那首曲子，可是《千秋岁》？”

    薛楚言点头，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玉萧，又望向楼外葱郁的绿海，淡淡开口:“忆昔西池会，宛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诵着《千秋岁》的下半阙，落雪宫主的眼神有些幽远，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那一瞬间，他平素里盈满冷然和凌厉杀气的眼眸里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柔，似乎有着什么在那一望无际的冰源上呼啸而过，融化了些许的冰凉。

    方倩幽听见他说:“这是家母教给我的唯一一首曲子。”那张苍白的脸上有隐隐的哀伤，这或许是落雪宫主从不示人的脆弱吧。

    也许是被雨天的伤怀氛围所扰，也许是被曲子忧伤的情调所感，这一刻，方倩幽竟对这个叱咤风云的年轻霸主有了一些同情。自己也同他一样，都是幼年丧母的可怜孩子。不同的是，他成了天地为之动容的强者，而她却是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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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宫主召见（三）

    好像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只是一瞬间，白衣公子脸上的哀思消失无踪，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拉紧了了大衣，方倩幽能感觉到，他似乎很怕寒冷。

    她竟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强势的寒气从对面飘过来，确切地说是从落雪宫主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她之前从未与他有过这样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所以不曾注意到。而今发现，心里自然免不了一惊。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位贵公子依稀可见的病弱和非同寻常的苍白，定然与这身体里的寒气有关。

    “阿韵说你有事情问我。”薛楚言脸上又恢复了罕见的微笑，语气亦柔和了很多，“所以差人请了姑娘来。”

    原来是她跟落雪宫主开的口，怪不得今日的他会这般客气有加。蓝舒韵，她又一次帮了自己。

    暗暗在心里想着，她抬眼望了一下漫天的雨雾，蓦然看见对面的白楼上面挂着的大匾——“蓝伊阁”。

    她知道那个地方，原来，那里就是蓝舒韵的住处。其实，这个声名响彻武林的百毒仙子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冷酷绝情。起码，对自己，不是的。她一连帮了自己好几次，不是吗？

    “是的，那日突然不见了赵廷，我一直想知道他的下落，希望公子能够言明……”方倩幽看着悠闲自得的白衣公子，眼里满是希冀和焦虑。

    薛楚言把玩着手中的玉箫，没有看她，漫不经心地说:“赵公子的伤，已无大碍。他现在，应该正在准备接受训练。”

    “训练？”方倩幽一脸不解，疑惑地问。

    依然只是看着手里那一管碧绿的玉箫，薛楚言的声音平静无波:“要为落雪宫尽忠，就必须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这是每一个杀手正式出师之前必需要做的！”

    “你……真的要他做……杀手？”明明知道入了落雪宫，便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蓦然听到他这样说，方倩幽还是表现出了极度的震惊。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难以接受、不愿面对。她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来的这样快，在她还来不及做好准备迎接的时候，已经把她弄得措手不及。

    “不是我要他做杀手！”薛楚言苍白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微笑，依然是清俊儒雅的容颜、温文尔雅的微笑，可是那双眼睛却是不笑的，锐利的目光里有森然的冰冷，似是要将她洞穿，“是姑娘要他做的！”

    方倩幽心中一窒，眸子里有了痛苦的神情——他说的对！终究是自己亲手把赵廷送上了这条不归路。可是，她是为了救他，这是救他的唯一方法。她的目光里忽然有一丝憎恨，语气里却透着无奈:“当时那种情况，我根本没得选！”

    落雪宫主的脸上露出微微冷笑，他注视着面前这个紫衣女子，慢慢说:“姑娘知道就好……其实，我们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只不过，有的代价轻，有的代价重一点。就像你们商人做生意，讲究一分价钱一分货。而赵公子，便是值得那颗南海百年珍珠的。”

    方倩幽目光里的憎恨浓烈了许多——这一切还不是拜他所赐，如果他真心救赵廷，就不会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他做这场交易，就是为了让赵廷为已所用，是他把赵廷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是他逼迫自己做出这样无可奈何的选择……就是他，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憎恨，方倩幽一字字问:“这么说，薛公子是一定要赵廷从此万劫不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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