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念之覃兮，施于青萌（7）

    允枫离开的这一年元旦，向家过的异常平静，向云琨的单位在初秋时遇到了经济危机，没有抗住半年就倒了，厂头儿贪污入狱，百十来名的工人下了岗。

    向云琨和几个老工人心有不甘，在厂头儿的家门口蹲了半个月，想要点养家糊口的费，却不料突然冒出来几个纹身大汉将几个年过半百的人打的半个月都没有下来床，女人们哭天抢地的骂老天不长眼，这法治社会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张狂，奸商养黑，真是苦了她们这些贫民百姓了。

    季青玫是这些女人里表现的最为沉稳的一个，她安安静静地拖地，做饭，时不时地给向云琨擦擦身，擦完身就看电视，终日不换的台，央15。

    人以群分。

    不管是优秀的人，善良的人还是贫苦的人，总会很容易在自己周围找到和自己或性格，或命运相同的，聚在一起，解决不了事情，总能解一解嘴瘾。

    那几个受伤的老同志家属因为自家男人受伤的事儿，竟志同道合的联系在一起，时不时坐到一堆，东家蹿到西家，念叨着命苦，骂着坏人不得好报，骂完之后再一起抹眼泪，哭完之后再散去回家做饭。

    这些人最初也来到向家，一进门刚要拉着季青玫惺惺相惜，但看到季青玫脸上的从容和淡然，愣愣地以为走错了屋，在看到向云琨拄着拐棍费劲地往厕所走，季青玫也不上前扶一下时，都气炸了肺，将对心里的怨气全转到季青玫的头上，骂她心狠，白瞎了向云琨这么好的男人，真是可怜，好男人总是找不到好花儿配。

    这个世道，不公啊。

    季青玫弹了弹新买的旗袍，抹了抹挽得精致的发髻，半躺在沙发上，听歌。

    几个女人气白了脸，吐了口吐沫，边走边骂，妖孽啊！老向活脱脱地娶了个妖孽。

    日走星移，云来云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稍微休憩一下，生命就耗了半个时辰。

    向家在时间的声音里，过的安安静静。

    允薇每天早上按时起床，梳头发，吃早餐，上学，每天都比前一天还要努力，晚上回来她先跑厨房去看，有什么就吃什么，暖饭多吃一碗，凉饭就少吃一口。

    允薇年龄小，不知道家里出现了经济危机，对于向云琨的失业，她还有着小小的庆幸。在向云琨没有受伤前，向云琨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允薇每天晚上放学回来都会吃不上饭，起初，季青玫还会留点剩菜剩饭，后来就锅盘空空，允薇翻遍厨房吃不上一口，晚上在被窝里饿的胃抽筋的痛，有一次她出来找吃的，看向云琨有没有回来，却发现季青玫睡在沙发上，夜里风大，刮开了半扇窗，她跑过去将窗子关好，又去拿毯子盖在母亲身上，习惯地掖好边角。

    借着月光，允薇蹲下身子看季青玫，她已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仔细看过母亲了，她只觉得母亲比以前越来越好看了，是啊，自从允枫走后，季青玫的精神恍恍惚惚，但是有一点却让所有人意外，那就是，她越来越爱打扮了。

    她总让顾孜岚帮她四处看化妆品，好一点的面膜，贵一点的紧肤水，还有一些漂亮的衣服。一周两次面膜，偶尔还要贴贴黄瓜片，街里邻坊的老奶奶们好不容易抓到向云琨一面，就说，小向啊，这赚钱是要紧，但也要看住老婆啊。

    向云琨憨厚地笑笑说，她给自己找点活做，总比呆着好，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哎，都老夫老妻了，跟我这么多年，打扮的钱还是有的。

    老人们听到后，不以为然，说，你们自己看着过啊，我们过来人说起话来难免会讨人嫌些。

    有一次，允薇放学回家，在巷子里遇到邻里，礼貌地和她们打招呼，她们勉强地挤出笑容，等允薇骑车子没走多远就听到她们的叹气声，你看看青玫现在是怎么了，光顾着打扮自己把闺女都给忘了，你看这娃娃瘦的，像一堆小柴火似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允薇骑着车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长袖衣服已经九分袖了，小手套只遮了手掌，两者之间露出的腕部已冻得通红，她难免心里泛酸，也暗暗地有些怪母亲。

    直到那日，顾孜岚给季青玫送化妆品，那天风好大，顾孜岚进屋还没等关门，风就帮她带上了，声音不小，惊到了在卧室学习的允薇，允薇跑出来，看到顾孜岚给季青玫拿了两大盒的面膜，一大盒子里套着十小盒，小盒里有个十一二袋，顾孜岚说，青玫啊，这可是我同事去韩国度蜜月帮我带回来的，这下可够你用半年的了。

    季青玫开心地合不拢嘴，一边说谢谢，一边将面膜往怀里捧。

    顾孜岚看着她那个样子，忍不住笑她，瞧你啊，以前我让你买盒粉你都舍不得，直说有那钱够给儿女填套衣服了，见我敷张面膜你就说扔了一斤米的，现在都活半辈子了才想起打扮，怎么了，你家老向外面有人了？你说你这是中年危机还是老年危机呢？

    季青玫努嘴，说，借他一百个胆子，你说他敢不敢？

    顾孜岚笑啊，当然不可能了，家里养个美人，你就塞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没那个心了。

    季青玫一听，摸了摸脸，有些害羞的说，也不知道枫儿回来会不会嫌我老，我不能让他嫌我老啊，你说他都念高中了，成绩那么好，长的又那么帅，一定会考个重点大学，交个很不错的女朋友，到时候领回家来，我给他掉价怎么办啊。

    顾孜岚一听住了嘴，脸上的笑容被同情撵走了，她拍着季青玫的肩，说，不会的不会的，枫儿不会的。

    允薇站在卧室边，听到顾孜岚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回到屋子里，趴在书桌上，不一会儿就把本子哭湿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怪母亲只顾着自己而不管她了，她知道母亲心里那块伤，除了允枫谁也愈合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往上面撒盐，或者让它感染，越伤越大。

    那天，允薇蹲在季青玫面前，看着沙发上的母亲睡的并不踏实，眼睛一会儿颤一下，眉毛一会儿拧一下，最后聚在一起就不舒展了，她抬起小手，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心。

    她忍不住暗暗地轻念，“妈，如果哥不再回来，你还会想起薇儿吗？”

    为什么哥走了，你一直没有忘记，而我一直在你眼前，你却一直忽视。

    允薇心里一直想问的话，总是溜到嘴边说不出来，她太害怕母亲了，她发起火来好可怕，她会咬烂父亲的手，还会扯她的头发，稍一不对心思，就会让她洗衣服，天气越凉，人的衣服越厚，允薇蹲在洗手间里拧了半个小时才把向云琨的工作服拧尽水，站在凳子上晾衣服，凳子一晃她就连人带衣服摔在地上，身上摔破了皮不说，好不容易洗好的衣服又得重新浸透一下。

    她忍着疼痛抱着衣服往屋里看，不小心捕捉到季青玫正在看她的眼神，四目相对，母亲的眼睛却是冷冰冰的。

    和季节的温度一样。

    所以她一直想问母亲啊，是不是真的把她忘了。

    季青玫睡着了，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她的呼吸很均匀，不会突然提高音调吓她一跳，所以她可以安稳地蹲在她的身边，将手轻轻握着她的，将脸枕在手边，听着母亲的呼吸，感受母亲的温度，这是难得的，和母亲最近的接触。

    募地，她的手上被滴上了泪，她抬起头，却分不清它来哪里。

    是母亲的，还是她的。

    元旦小长假过后，学生开学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允薇背着小书包刚到座位上，就看到于喻穿得像个球一样儿从门口滚进来，她跑到座位上，用手哈着气，喊着鬼天气真是冷啊，真冷。

    于喻微胖，两只手长了很多肉，攥起拳手像肉包子一样，白嫩嫩的，她放在嘴边哈完气，突然抓过允薇的手，“允薇薇你不冷吗？我给你暖暖。”说着就摘掉了允薇的薄手套，摘完之后傻了眼。

    允薇的手又细又瘦，皮包骨一样，翻过手背，在骨节处大大小小四五个冻疮，于喻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心疼的要哭，怪不得她这阵子连上课都带着手套，于喻前一阵还笑话她耍酷啊，哀家不服啊，戴着笨手套写的字都比我的好看，允薇当时就是傻笑，她误以为那是在和她挑衅，还为此让黑猩去书店给她买了本庞中华字帖。

    允薇急忙将手抽回来，重新戴上手套，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看书写字，复习功课。

    以前每到冬天，允枫都不会让她骑车子，将她武装地厚厚的放在自己的后车座上，套着两层的手套，之后他坐在车座后临出发前，会把她的两只小手从衣襟下面伸到他的毛衣里，她的手凉，刚放进去贴在他的内衣上，他的身子会被凉的本能的一缩，她说，哥，我就插在你的衣兜里就行了，允枫拽住她的手，说没事，这样才更暖和。

    允薇嘿嘿地鬼笑着，将两只胳膊都插在他的毛衣里，环上他的腰，隔着他的内衣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她将脸贴在他的羽绒服上，美美的，在车子要出发时，她的手就调皮起来，在里面肆无忌惮的抓痒痒，车子晃了几晃，歪歪扭扭地在路上行驶起来。

    “薇儿，老实点儿。”他的声音一点都不重。

    她却很乖地“哦”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像个蚕壳一样扣在允枫的背上。

    允薇想着以前的事，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冻疮一点都不痒了，它暖暖的，像有了哥的温度一样。

    可是，为什么又有些凉凉的？

    允薇定神一看，发现身边的男孩儿低垂着长睫，白皙的手正在给她涂药膏，药膏的味道很香，像母亲的手油一样，涂在哪里，哪里就凉凉的。

    “晚上回去再用热水烫一下，之后睡觉前再涂点。”他抹药膏的动作轻柔，声音却是没有热度的。

    后来，job看着允薇的手相阴阳怪气地说，在你的生命里注定要有两个特别重要的男人，一个温情如火，一个冷爱如冰，这一暖一凉，你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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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念之覃兮，施于青萌（8）

    转年秋，落叶金黄。

    允薇骑着自行车脚底飞快地转，忽地车子猛地颠簸两下，允薇急忙调转车把，下了车子，推着走了两步，看着那个修路留下的大坑，她拍着胸口，唏嘘了一下，好险，差点栽了个跟头。

    允薇再次骑上车子，车速小了不少，只是才行了十多米就听到后面“扑通”地一声，允薇回身看，只见一个小黑影儿闪到了胡同里，允薇又有些怪自己疑神疑鬼。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但是回头还看不到。

    这样的情况已经好久了。

    允薇到学校，把车子停好，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这一天她心里有点兴奋，又有点忧伤。

    兴奋地是，她终于可以去那西面的教学楼上课了，忧伤的是，本在西面的少年早已不知在何方。

    她摸了摸辫子，头发又长了，但是个子却没有长多少，她看到东面教学楼有好多家长，牵着穿新衣服的男娃和女娃，那是一年级入学的小孩，他们紧紧地跟着父母后面，允薇看到有的家长办理好入学手续，刚要走，孩子就哭的眼泪一双一对儿的，还有的母亲边走边擦眼泪。

    落在允薇眼里，场面有点凄切啊。

    她看着看着，心下起了骄傲，想到自己当时入学的时候可没有她们这样娇弱，上一年级头一天她高兴的半宿未睡，早上天刚亮，她就钻到允枫的房间捏着他的鼻子，让他喘不过来气，不得不睁开漂亮的眼睛讨饶。

    那一天，她穿着长大以来最漂亮的小裙子，小花鞋，扎着漂亮的小头花儿，坐在允枫的车子后面，美滋滋地去上学。

    她没有用父母送，只跟着哥哥就觉得很踏实，她记得那天，她在车子上一看到巷口的爷爷奶奶们就蹬着腿儿地打招呼，“奶奶，我上学咯！”

    “爷爷，我哥带我去上学！”

    爷爷奶奶们都说，“好好好，薇儿长大了，真懂事啊，这小丫头真俊。”

    允薇听着美美地，搂着允枫的腰，说，“因为我哥长的好看。”

    她坐在后车座偷偷地伸着脖子，看允枫的侧脸，见他笑的眉毛都飘了，心想晚上又能多买几粒花生豆了。

    允枫将她放到班级里，对她说，哥就在隔壁的楼，好好上课，和同学们好好相处，表现得好的话晚上哥多给你买五毛钱花生豆。

    允薇点头，再点头，心里美滋滋的。

    叹，真是心有灵犀。

    想到此，她走到那个哭的泪眼朦胧的小女娃面前说，“小妹妹别哭了，好不好，你不哭，姐姐就给你买花生豆。”

    小女娃听到她说的话，睁开满眼泪花，抽抽鼻子，说:“花生豆儿是什么啊？”

    允薇说，“就是花生外面裹好面粉后，面里有糖，经过高温油炸就好了，脆脆的，甜甜的，香香的，姐姐小时候就喜欢吃。”

    小女娃抹了把鼻涕，听进去了，肩膀一抽一抽地看着她。

    “你要是不哭，不找爸爸妈妈，姐姐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小女娃点了点头，说，“好。”

    允薇开心地背着小书包就往校园超市跑，开学季，超市很火，结账台前排了好长的队，一排黑色的小脑袋，允薇在货架里走了两圈，也没有看到花生豆，她问售货员，售货员是新来的，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允薇有些着急，说，“就是一毛钱五个的那个。”售货员更懵了，她说，“这里没有低于一毛钱一个的糖啊。”

    允薇着急，从超市出来就往校园外跑。

    学校附近是便利店和小餐馆的聚集地，她背着书包跑的出了汗，站在街上看，家家餐馆都开了，便利店却开的零零稀稀地，她去已开张的店里，得到的答案和校园超市一样。

    她有些落寞，想到那小女娃的样子，心想不能就这样回去啊，她不能言而无信的。允薇突然想起在学校不远，回家的那条路上有一个店，那个店是一对儿老人开的，当时允枫最愿意带她去那里买东西，因为那里的货品往往比其它店便宜一两分的，而且老人很喜欢孩子，他们要是买的多，还会多给一张辣片，或者一粒花生豆呢。

    她想着想着就已经跑到了那家超市，老人起的都早，店里好像已经开了很久，老奶奶记性不错，一看到允薇眼睛都笑的眯眯了，说，“小娃来了啊，你哥呢？”

    允薇和老奶奶笑，说，“哥今天放假啊，我自己馋花生豆了。”

    老奶奶一听，急忙从货架底下抓出一把，说，“还要五毛钱的么。”

    允薇摸了摸衣兜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很小，“我想买一毛钱的可以么。”

    老奶奶觉得许久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看着她个子没长多少，倒是瘦了一大圈，说，“是不是没带够钱啊，没事的，奶奶今天送你的。”

    允薇急忙说不用，可是老人已把花生豆塞到她衣兜里了，说什么也不用她给钱，允薇的脸红扑扑的，将一毛硬币放到柜台上就跑了，还留下了一句，“奶奶，等我攒够钱就还你。”

    当允薇跑回校园时，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个小女娃，她没有问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在哪个班级，她抓着兜里的糖豆，有些落寞，拿出来塞到嘴里一颗。

    鼻子竟然又酸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允薇抹了抹眼睛，甩了甩头发往自己的班级走。

    初中重新分了班级，允薇走到走廊上看到了名单，她的名字在一班，名字上面就是董予霄，她的后面是小九，丁小周，还有秦孜，她又找了好久，才在三班里找到于喻，允薇看完名单，心里没有多大的落差，好像自己在哪里都一样，当然，能和予霄在一个班级更好一点。

    还没进班级，就听到了读书声，声音很齐很洪亮，她抬头看到初一一班的门牌，确定没有走错，还没等进门，教室的门开了，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女孩儿板着脸，抬抬眼皮扫了允薇一眼，问:“同学，哪个班的？小学组在东面。”

    允薇尴尬，说，“我初一一班的啊。”

    女孩儿梳着短头发，声音有点偏中，抱着胳膊挡在门口一副管家的模样，再将允薇全身上下打量一遍，问:“叫什么名字？”

    “向，向允薇。”允薇被她的架势唬到了，有些磕巴。

    女孩儿一听，恍然地点了点头，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极为不满地说，“第一天就迟到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早自修在外面站着吧。”

    允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门就已经被关上了，里面又传来朗朗读书声，允薇被这样的氛围莫名的感染，她从书包里抽出语文课本，心里默读，嘴巴一张一合与教室里的声音合到一起。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到予霄背着书包逍遥地向她这边走来，允薇心里的惆怅在看到他时，蓦然地没有了。

    她“噗嗤”地乐了，迟到还有凑对的。

    予霄看见背着书包，拿着课本远远地看他就忍不住乐的小丫头，有些发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将刘海往右扒拉一下，按一按，遮住那处破皮，走上前，不冷不热地说:“你笑什么笑？一大早的，不进去在外面杵着干嘛？”

    说完，他大步一扬，手拉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予霄哥……”允薇抓他的衣服扑了个空，只好使着眼色让他出来。

    予霄不明白，扬着声音问，“向允薇，你挤眉弄眼地脑袋有毛病了是不是？”一声落下，班级安静下来，允薇急忙闪身躲在门后。

    予霄被她弄迷糊了，退出门口抓起允薇的胳膊，提起她，“干嘛这是？不上学了？屋里有耗子咬你尾巴了不成？”

    允薇见他出来，抓着他的衣服说，“予霄哥，我们迟到了，要被罚站的。”

    予霄一听，豁然明白了，敢情她站在外面是被罚站了，他看了看手表，刚才还在路上碰到新班主任的，老师还没到，怎么就有人来罚站了。

    予霄抿抿唇，允薇往后退了退，她了解予霄，他一要发火就会先抿嘴唇，她急忙凑上前轻声说，“刚才里面一个同学说的。”

    予霄抓着她就往教室走，直直地走到后面的空座位上找了位置将允薇塞到里面去，之后自己坐在她旁边，开始从包里拿书拿本子。

    允薇见状，心里安定下来也往出拿本子，瞥眼看到予霄白白的手背上有一大块擦破的地方，急忙问怎么了。

    予霄缩了缩手，说没事。

    正在这时刚才的女孩儿气汹汹地走上来，大声对他们两个吼:“你们两个不仅迟到，还影响到班级早修秩序，罚今天值日一天。”

    予霄立了立眉毛，抬头看眼前的女孩儿的眼神突地冷了起来，让女孩儿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正在这时，丁小周夹着书包坐到了允薇前桌，扯着女孩两下袖子，说:“班长大人，这是我同学董予霄和向允薇，第一天上课不知道时间，别生气，消消火，消消火。”

    允薇这时才知道原来她是班长，但以前的班长也没有这样的架势啊，如果她个子再高点，允薇差点都将她当做班主任了。

    丁小周在旁边做着说客，“予霄，允薇，这是咱新班长丁楚，丁小周的丁，楚霸王的楚。”丁小周感受到丁楚投来不悦的目光，急忙又说:“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

    允薇听不下去了，学着予霄一起若无其事地看书。

    两个犯错的同学这样目中无人惹火了丁楚，她说:“我才不管是谁，等我报给老师再说。”说完气呼呼地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同学，“没长个眼睛啊。”丁楚来气。

    也许是见对方没有反驳，丁楚又往回走了一步，看看来人，“又是迟到的？”

    秦孜局促地抓着衣襟，低头不语。

    允薇拿着书偷偷地看着门口，打量着秦孜这一套新衣服，是粉丝绒的小卫衣，袖子上压着白边，款式简单，但却很显档次，前几天在少儿频道里就看到有小女孩穿，她一眼就看上了。

    允薇当时安慰自己，电视上的毕竟是电视上的，和现实很远的，所以想想之后就过去了，今日看到秦孜，她才意识到，荧屏取材于生活，两者是分不开的。

    正在允薇羡慕秦孜羡慕的不能自已时，她感应到桌子晃了一下，予霄走了出去，他越过丁楚，将胳膊搭在秦孜的肩上，顺势一搂就带走了，丁楚气的直跺脚，“董予霄你什么意思？自己迟到了还要干涉我管其他同学？”

    予霄依然犹如未闻，将秦孜带到允薇的座位前，把丁小周赶走，安排她坐下，并温和地对她说:“不怕，没事。”

    丁楚火了，将门摔得“砰”的一声。

    同学们一下子炸开了锅，说允薇他们这下躲不过去了，这个班长在小学的时候就是有了名的小报告之王，特别爱管闲事，班级里有一点事情都会去告诉老师，但不得不承认只要她在的班级，学习氛围都很好，她就是老师的第二双眼睛，没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闹事，小别扭都不敢鼓弄一下。丁楚五年级就开始帮老师管同学，她的同学关系很不好，但是特别得老师喜欢，再加上学习又好，这次毫无意外地被拨到了重点班。

    同学们说着，喊倒霉的倒霉，喊命苦的命苦，哭哭闹闹中迎来了早修的下课铃声。

    渐渐地，同学们说什么允薇都听不到了，她的四周像竖起了屏障，隔去所有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里，她听到一句很好听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予霄哥，你伤的没事吧？都怪我不该一大早上追你玩儿。”

    予霄笑了笑，说，“没事。”

    允薇抬眼看予霄，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毛是舞动的，眼睛多了光彩，和她印象里的人有着不小的出入。

    予霄见允薇这样打量她，笑的更深了，他说，“我真的没事。”

    允薇点点头，复又看起了书。

    我也没事，我只是才知道，她也这样叫你。

    予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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