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嗟我怀人，有盈顷心（5）

    允薇被予霄的话再次刺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错觉，在予霄离开时她看到他的眼睛红了。首发允薇想叫住他，但他大步走到自行车前没做停留就走了，他骑得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到门口时保安大爷都没有机会拦住，像一条摆尾的鱼嗖地就游没影儿了。

    在这一刻，允薇心里极度的恐惧，她觉得予霄好像要和她哥哥一样离开她了，再也抓不到了。她越想越害怕，闭着眼睛在路上边走边哭的稀里哗啦，惹的路人频频回头，有好心的奶奶上前问，“孩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允薇听到有人安慰只会摇头，哭的更加伤心。

    人的眼泪流多了，脑袋就会生疼，允薇惶惶然地推着自行车走了一路，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这样走着回来了。

    刚一进门她就听见季青玫和向云琨的争吵，她用力关了一声大门，屋里瞬间没有了声音。允薇擦了擦鼻涕，抱着书包到客厅看也没看父母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向云琨连叫她几声她都没有应。

    从这学期初开始，允薇家里就没有平静过，向云琨和季青玫每天小吵不停大吵不断，季青玫说向云琨外面有了人，已经把他撵到客厅里睡了三个多月了，向云琨说季青玫敏感多疑，有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季青玫说向云琨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人要扪心自问三省吾身。两个人只要在一个空间内动不动就会吵吵起来，弄的允薇每天特别打怵回这个家。

    允薇的晚饭没有吃，向云琨来敲了几次门，进来后把饭菜放到她书桌上叮嘱她不要学的太晚，允薇点点头，向云琨摸摸允薇的头，叹口气走了出去。

    晚饭又是馒头萝卜汤，允薇一看都想吐。季青玫现在夺掉向云琨的财政大权，每天兜里给他留二十元钱，十元应急用，十元买菜用。季青玫中午不送饭了，向云琨早上带饭去，中午吃点，晚上收摊晚的时候再垫补点儿，相当于早上的饭一吃吃一天，每天晚上回来还要如数把货钱和无应急事件省的钱给季青玫看看。

    所以当季青玫骂向云琨有外遇时，允薇很惊讶，但在惊讶后又有些理解和同情，允薇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很对不起母亲，所以干脆她哪个也不帮，哪个也不管，他们一吵架她就把耳机插上，边听歌边写作业，写完作业蒙头大睡。

    向云琨出去不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手里拿着手机让允薇快接，允薇一头雾水的接过来，刚放到耳边就听到顾孜岚在电话里焦急地问:“薇儿啊！霄儿他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啊！怎么我回来一看屋里被他砸了一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急死我了！”

    允薇一听也有些慌，正在措辞该如何和顾孜岚解释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之后予霄咆哮的声音由远及近，“给她打什么电话！再也不许给她电话！”之后允薇只听咣当一声，手机通话结束了。允薇的眼前立刻呈现了顾孜岚的手机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画面。

    向云琨好似料到了什么，还是忍不住问允薇，“你们吵架了？”

    允薇坐下来继续做题，说:“没什么，是他自己抽疯。”

    董予霄再也没有搭理向允薇，即使走了对面也头不抬眼不睁地走过去，班级里的同学也察觉出两个人的异样，但予霄平时太冷漠允薇又太安静，没有人能和他们搭上话，也就听之任之，将八卦苗头指向了别人。

    倒是于喻眼尖舌快，看到不正常的事情就会问。

    那天于喻照常来找允薇玩，在过道聊天时看到予霄和几个男同学打球回来，门口站了几个女同学，每个人都拿了两瓶矿泉水，在看到男生回来时立刻迎上去，小九也一样拿着两瓶水站在墙边羞羞涩涩地不敢上前，这时鲁帆抱着数学作业本走到门口，瞥了一眼门口的小九，问:“有多余的水么？”

    小九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羞答答地递过去一瓶，鲁帆轻轻笑了一下，腾出手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就进屋了，小九原地不动嘴巴张了两下也没有发出“不用”两个字。

    就在这时予霄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允薇和于喻，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推开身边满目琉璃的女同学走到小九面前，拿过小九手中剩下的一瓶水，拧开盖子边走边喝地进了教室，董予霄明明没有说谢谢，但小九却说出来了“不用，谢”。

    予霄进教室后，小九的脸已经彻底如红透的苹果，她回头看了眼允薇然后害羞地跑了进去，于喻用着石化的表情看着整个过程，直到小九进了教室才回过神来，“允薇薇，你们重点班女生的脑子是全用到读书上了么，还是被矿泉水冲洗了？大冬天在外面等着就为给送瓶水，送就送了，怎么还像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扭扭捏捏脸红脖子粗的有病吧？”

    允薇心情一片阴郁，她怅然地说:“可能吧，电视里不都说了么，女人就是白痴，当遇到男人之后会白痴加上白痴。”

    于喻颇有赞同的点点头，突然又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允薇，“诶？不对啊向允薇，就算是大冬天送矿泉水的行为很白痴，但是给董予霄送矿泉水的白痴事哪能轮到别人啊？”

    允薇嗤了一声，“你瞎说什么呢？”

    于喻不忿，“你还和我藏着掖着，谁不知道你把你那霄哥哥捧成宝贝似的，当初虽然我是站在我偶像那边，但毕竟他是你哥，虽然现在知道他不是你哥了但也不会回来了，这一比较起来我当然要支持董予霄的，快点和我说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被人撬墙角了？”

    允薇问:“撬墙角是什么意思？”

    于喻说:“就是本该是你的东西被别人挖走了。”

    允薇“哦”了一声，说:“没有，你别想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于喻双手抱胸，斜了斜允薇，“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注意你同桌，你别不在意，等以后后悔就晚了。”

    允薇说:“你什么时候和我说的？”

    于喻被允薇的问话简直气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压低着声音说:“向允薇，你永远都把我说的话当做耳旁风是不是？体育课那次我特意叮嘱的，你知道她坐在你旁边说什么吗，董予霄好帅！低喃了好几遍，你聋了啊？”

    允薇想起那天于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是因为没听清根本没有在意，原来小九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予霄了，但允薇又想，这也不该奇怪，像她们这些内秀的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总要先把对方藏在心里很久很久，就比如自己，也许一藏就会一辈子。

    于喻临走时叮嘱允薇，“看好你的霄哥哥，那些白痴偷偷恋着我管不着，要是采取行动欺负到你的话你告诉我，姐妹替你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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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嗟我怀人，有盈顷心（6）

    在小九收到的情书渐渐减少时，允薇的信还是固定每周一来，丁小周成了最负责的信使，每次给允薇信后都可怜巴巴地商量允薇能不能给他哥回一封，允薇起初只是用微笑和摇头打发，后来连笑都懒得应付了，她直白地问丁小周，“你说我怎么回？让他再也别写了吗？”丁小周一听，嗖地跑没影儿了。

    这一年的期末考试在孩子们第一轮模拟考试之后翩然而至，丁楚在模拟考中不仅年级第一，还进了市里前十，把李娥乐坏了，在班级里连夸三天，让大家向丁楚学习。

    让李娥更高兴的是，丁小周的同桌许伍超成绩也很不错，紧跟在丁楚的后面。许伍超挠挠头，笑的憨憨的，“谁让我座位就在她后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爬到这了，这辈子都超不过了。”

    允薇是从许伍超当上学习委员之后才开始关注他，他不仅学习好，还和予霄一样有一双巧手，画什么像什么。

    许伍超是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胖男孩，脸圆圆的，鼻子扁扁的，带着一个黑框的小眼镜，右脸上有一个绿豆大的痦子，嘴巴也小小的。这样的长相和丁小周坐在一起，显得丁小周还挺好看的。

    有一次于喻来找允薇时，允薇的班级还在压堂，她趴在窗户上把允薇班里的同学扫了一圈，等允薇出来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损丁小周，“允薇薇你们老师是按学生长相排座的么，你看董予霄那张桌子坐两个大帅哥，再看丁小周那张桌，诶妈呀我还以为进了动物园。”

    允薇被于喻逗的乐岔了气，说于喻这张嘴真会损人。但于喻不以为然，“人活着不就为了活的真实点么，明明长的像耗子你非得说他像只狼，你不觉得假我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在动物界里，于喻最喜欢狼，尤其是北极狼，她说北极狼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动物，白狼雪白，几乎与北极融为一体，它们耐力强爱护己友，在遇到其它狼群的攻击时，它们会以死抗争，绝不屈服。

    那时候的于喻偏爱白狼的毛色和眼睛，等很多年后她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它的耐力和对自己成员的爱护，有一天她突然对允薇说，原来耗子也能成为狼，但是他的耐心和爱永远都不会给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他的成员。

    那一天于喻还对鲁帆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她推了推允薇，眼睛往教室瞟了瞟，“没想到鲁帆不带眼镜还挺帅的，在小学时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大帅哥呢，和董予霄不相上下啊。”

    允薇也往里看了看，鲁帆在做奥数，题目应该很难的样子，眉头锁的很紧。予霄则是表情轻松，因为他正端着一本金庸的《神雕侠侣》，拇指时卷时屈像在学杨过的黯然销魂掌。

    虽然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各做各事，但浑身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周围散发着冷气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允薇看看予霄再看看鲁帆，忽然发现两个人不仅外形相像，连鼻子眉骨都相差不多，只不过鲁帆的眼睛比予霄长一些。

    鲁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带眼镜的，允薇都记不清了，以前根本没有注意过他，印象太少，总觉得好似从认识他那天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一年的春节向家过的尤为安静，顾孜岚学校放假就带予霄回顾泽安那里过年，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电话，年三十那天允薇一直坐在向云琨身边，说是陪父亲其实是等予霄的电话响起，自允薇记事起不管董家在哪里过年，予霄都会被董淮忠要求给向云琨拜年，即使是予霄这几年长大了，不爱说话了，但电话都没有断过，哪怕通了只说一句过年好。但是这一年允薇等了一宿也没有听见向云琨的手机响起。

    正月初八顾孜岚回来上班，初七来到向家给季青玫带了很多化妆品和补品，顾孜岚和往常一样和季青玫坐到一起就有很多话说，说很多年没有陪父亲过年，这次回去看到父亲老了很多，家里的姑姑姐姐们虽长时间不见但看到了依然很亲切。允薇从房间里出来趴在通往客厅的墙上，悄悄漏了半边脸，竖着耳朵想从顾孜岚口中听点关于予霄的事情。

    顾孜岚转身找水杯的时看到允薇趴在墙上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尴尬，她急忙说:“薇儿，予霄还在他外公家里玩呢，老人大了就稀罕孩子，说什么也不让回来，估计得呆到开学。”

    允薇扁了扁嘴，轻轻“哦”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顾孜岚没有说错，允薇整个寒假都没有看到予霄，她躺在家里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日历上查日子，数完之后就眼巴巴地望着开学那天一声声的叹气。

    这一天允薇正在收拾第二天开学用的东西，洗完衣服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允薇开门看见于喻骑着车子来了，自从于海元出轨后，于喻就学会了自行车，每天上学都不用黑猩送了，她说她没想到原来骑自行车这么好，想去哪里不用叫人腿一蹬就走了。

    于喻和允薇家离的很远，来回要两个小时，以前也想在假期找允薇完，但是都因为太远，于海元的车又总不在家，出来一次不容易。从初二之后于喻开始在周末常来允薇家玩，背着大书包说让允薇帮她补习功课，允薇说她自己都半斤八两根本帮不了什么，还要跋山涉岭地赶过来，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喻说，“没事没事，我就是写写作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后来允薇才发现于喻确实是写作业，但是写半个小时作业看半天的书，允薇不知道她从哪里淘到一些些花花绿绿的书，于喻给她普及这些书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台湾小言。”

    允薇在那时才领悟到于喻来她家的真正目的，就是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看她钟爱的小言。允薇一开始觉得于喻能来她家很不错，两个人有个伴儿，但后来在于喻抱着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时候，允薇觉得她看的不是“小言”，而是“小言疯”，被言情成功洗礼的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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